死亡之歌

王彦明

死亡之歌

王彦明

1

那个膨大的皮球

被抛向天空

终于消失在小巷尽头

空洞的回音

逐渐暗无声息。

有些生命注定是生一般的沉寂

有些则只能最终归于沉寂。

谜题尚未解开

故事只能仓促结尾

草色尚青

花朵总会凋谢。

时间是不息的河流。

2

炊烟青青

深山锁雾

小径还泥泞。

老人住的房子

在山腰

他仅有的光阴

终于可以聚齐亲人

他散落的种子

都在此刻收回。

左边的身体只能看到皮连接着骨头

尿液顺着导管流淌

氧气管从机器通向身体。

右半边的身体在浮肿

生命的汁液

在一半的身体里澎湃。

早年的热情、愤怒、热爱

悲哀和痛楚

硬化为角质，从身体里层层脱落，

他丧失了笑的能力

和哭的权利

他也不能咳嗽

那些生命里柔软的东西

正在跟着他一起离去

他在挣扎，每一次的

呼吸，都是屈辱

都是沉重的摸索。

黑暗中的灯盏

是不息的火车。

终点是注定的。

他微喘，睁眼，闭眼

说耳语。

他把最后一口气息

还给世界，还有他

冰冷的身体。

3

一个虚妄的凌晨

我收到一份通知：

儿时的玩伴，在前夜

遭遇车祸死亡

他是去会他的初恋

喝多了酒，离开世界的。

这一切我早有预感

在梦中，他曾与我道别。

他爱的人，还好好地

活在人世间。

我也算其中一个。

4

他曾经梦见父亲

那个固执的男人

扭曲着离开。

那个固执的男人啊

死后也未能

和母亲合葬。

乡人在挖母亲的棺材时

始终没有找到

她的骸骨。

死亡是一种清算

乡人说：那是她在躲他。

5

我们的一生都在收拾一张桌子。①淤化用隐地诗句“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

早年的浮夸

哀歌，幸福，或者残存的希望

都是骨头和满桌狼藉。

你啖着咸菜和稀饭

你穿着青草和云朵

穿过宽大的峡谷

你学会的宽容和背叛

都是残渣和梦幻。

我们的一生都在收拾一张桌子。

我们对世界充满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