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琐记
2016-11-26韩明月
韩明月
(齐鲁理工学院 山东 曲阜 273100)
童年琐记
韩明月
(齐鲁理工学院 山东 曲阜 273100)
我的小学,座落在一个高坡上,与我家仅有一墙之隔。父亲在南墙上挖开一个半米见方的洞,安了扇木头门,那便是我通往学校的捷径了。得天独厚的优势让我从不担心迟到的问题,懒洋洋起床,慢吞吞吃饭,预备铃打响了我就出发,钻过墙洞,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这样钻进爬出的生活一直过了两年,忽然我就厌倦了。我开始羡慕家远的同学,因为他们要走很远的路来学校。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看不到满街跑的机动车辆,即便个别家庭有辆飞鸽牌自行车,就是很阔绰的事了,但如果没有重要事情发生,也是绝不会轻易骑到大街上来的。所以,同学们都是以步代车,一路上和伙伴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那是件多么开心的事啊!我的羡慕,还在于,冬夏天气不好的时候,家远的同学可以提前放学,而我们家在附近的,尤其是我,是坚决不被放行的。我们只好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同学们满脸笑容地从教室里鱼贯而出,去到外面那自由的天地里去了。雷电交加或大雪纷飞的时候,家远的同学也不必来上课,而我们附近的,尤其是我,是绝不能缺席的。每每这些时候,我们在教室里大声朗读着课文,心里是极其不甘的。我开始想,甚至对父亲抱怨为何我的家不在离校更远一些的地方呢?然后毅然决然地不再走父亲给我开辟的小道,而是每天早早起床,差不多绕过多半个村子,敲遍所有小伙伴家的大门,直到他家的狗狂吠不止,大人们在里面高声应着“起来啦,起来啦”,我才满意地赶去学校。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成了村里的活人闹钟。
我开始为家在学校附近自豪,缘于邓爷爷的去世。1997年,邓小平去世,举国哀悼。在我们眼里,跟吃喝玩乐无关的事,我们是不关心的。只记得那时候电视上每天播的《葫芦兄弟》忽然中断了,所有频道无一例外改播起了哀乐。街头巷尾,大人们都在说,邓小平去世了。我们似乎才明白碰上了一件大事。尤其是班主任特意为此召开了严肃的主题班会后,我更坚信了事件的不一般。班会的具体内容与其说我早已忘记,倒不如说我压根就没启动耳朵开关。我在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同学们,邓小平爷爷去世了,明天我们不上课了,集体看他的追悼会。”不!上!课!了!我满血复活。“韩明月,我们要去搬你家的电视机,你回家跟爸妈说一声。”像临危受命的将军,我掷地有声地说:“行!”全体同学看着我,投以羡慕的眼光,那一刻,我特自豪!第二天一早,我家19寸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就摆在了教室的讲台上,学校的老师们都来了,一本正经坐在凳子上,在观看追悼会的过程里,他们都不断擦眼泪。十二岁的我不太明白,为何他们对这个死去的爷爷感情这么深厚,我坐在底下,一脸肃穆,但我不悲伤,我只是觉得我家的电视机,怎么这么的好看!
不谦虚地说,我在小学里其实是个全面发展的人才,“德智体美劳”五朵小红花我都有。只是我的数学瘸腿,以至于全班选拔了6个学生去乡里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我这综合成绩数一数二的,被无情刷了下来。临出发前,班主任一度扬言:“这6个同学,绝对是大学生的苗子。”我不服!果然,这6个同学中学后成绩基本是中下游,连当初冒尖的数学,竟也被磨秃了,所以他们没等毕业就都中途辍学了。我原来一直将老师的话视为圭臬,自那以后,我就是信五分,疑五分了。
依现在的娴静,谁能料到我小时候其实是个“假小子”,上树、翻墙之事常有;偷瓜、逮鱼不在话下。晚上黑灯瞎火捉迷藏,担心小伙伴们听不到,扯着喉咙报数,我一喊,整个村里的狗都跟着叫,结果是嗓子哑了一个月,母亲带我寻便几个村的诊所,都不见好转,于是禁闭半月,好了。童年之自由,于我如鱼儿进了江河。可惜班主任是我家邻居,握有我多项“罪证”,人生之不幸也!我到现在始终认为,那其实是我为何那番优秀却始终当不上班里政要的主因。所以,在小学混了那么几年,也就熬了个三组组长。尽管如此,作为一名光荣的“班干部”,我领导组员八人,洒水扫地擦黑板,细致入微、不亦乐乎!每逢周三,我们都会带着水桶到学校后面那条弯曲的小河里抬水,尤其到了夏天,河里长满油油的杂草,成群结队的蝌蚪游来游去,我们就会趁机捞些蝌蚪,放到汽水瓶养着,几周后,有的瓶子里变成了绿色的青蛙,有的爬出来几只蛤蟆。
时隔多年,我听说三舅家读初中的表妹当班长,常常把嗓子喊哑,颇有我当年的风格!
我们最开心的事要算过“六一”了。因为周遭的小学要来我们中心校比赛演出,所以一进五月,老师们就会征集个人作品,挑选、设计参赛节目,我们就没黑没白地排练。我自认为歌喉还可以,可海选的时候就被刷下来了,不是因为我的嗓音出了问题,而是我选唱的《小白菜》,被老师认为太凄惨,与时代主题不符。是啊,我们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幸福孩子,怎么会允许“小白菜,泪汪汪”的事情发生呢?最终我只在大合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里,露了个小脸,只是我那无与伦比的嗓音,无奈地淹没在了众声里。
我还记得,那年“六一”太阳超级大,天超级热,我们简陋无比的露天联欢会让几位领导遭了罪。节目才刚开始,他们就已经热得汗流浃背了。危急时刻,我总是作为救世主的身份出现。我的班主任,面带微笑地朝我走来,俯在我的耳边,告知我回家拿几顶草帽,我了然,飞奔回家,将我家大小破旧的草帽都拾掇去了学校。可是谁去送草帽呢?这时候,吴鲁平同学毛遂自荐。只见他拿着一顶越南帽,一步窜到校长背后,径直从上面扣了下去,校长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来,连连道谢!自那以后,我很崇拜吴鲁平。
我已经很多年没去我的小学看看了,尽管它和我家仍是一墙之隔。我给父亲的建议是,挖洞,让我的小侄女沿着我走过的路,将革命进行到底。一晃20年,小学的样子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我们没有垃圾箱,值日生总是隔着墙就把垃圾扔出去,常会飞到我家院子里;而现在,听侄女说满学校都是动物形状的可爱垃圾桶;我们那时候,学校的大铁门特别矮,无数同学的头曾磕出过包,而现在,大铁门换成了电动安全门;我们那时候,学校门口立一根木桩,上面挂一个铁皮铃铛,上下课都由老师去敲,可总有老师将此事忘掉,我们等待下课铃声的心也时常处于焦灼的状态,而现在,学校里安装了电喇叭,铃声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做值日时还去不去小河里打水,偶或抓几只青蛙。他们现在都是戴着黄色的安全帽,放学后举着小旗排着队中规中矩地寻找门外久待的亲人,我体会不到他们是怎样的一种幸福;但是,我想,他们同样也想象不到我们放学撒丫子的快乐!
韩明月(笔名唐小僧、一不二)(1985.11-),女,汉族,山东泰安人,齐鲁理工学院。
G634.34
A
1672-5832(2016)12-000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