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的情怀会感染每一位善良人的心——读路内的长篇小说《慈悲》

卢建平

悲悯的情怀会感染每一位善良人的心
——读路内的长篇小说《慈悲》

卢建平

长期以来，人们所理解的苦难多与历史的大事件相关联。一些作品表现的是人们在宏大的历史进程中，在跌宕起伏的时代巨变中，主人公的离奇遭遇和险恶环境，让读者感受苦难，理解人性的真善美，读出他们遭受的巨大磨难。这种语境，是主流声音。但这种语境在十分泛滥的今天，未免让读者产生疲劳，以至于不能充分调动大家的阅读兴趣。

青年作家路内的长篇小说《慈悲》，独辟蹊径，直接切题，并没有把人物放在时代变革的风头浪尖，而是眼睛向下，深入底层，围绕工人们要生活“补助”这一些很小的事情，以独特的视角，深情地讲述了工厂内原生态的生活场景，还原出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斗争。路内饱蘸笔墨，塑造人物，讲述了生存这个深刻而尖锐的话题。

小说叙述了三年自然灾害到90年代工人下岗这一段历史。水生是小说的主角，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青年。水生师傅看到职工生活艰难，就主动替他们到厂里要补助。一来二去，水生师傅就成为工人要补助的代言人。等到师傅因为环境而感染恶疾时，水生顺理成章地传承了师傅的“衣钵”，也为职工申请补助而东奔西跑。为了得到补助，大家相互猜疑、告密，甚至设置障碍，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补助最终落到谁手里。小说细致而深刻地刻画了众多人物的神情举止，把人性中的良善、丑恶有力地裸露在读者眼前。

我读到水生找厂领导要补助的时候，真实的事例令我感同身受，使我悲从心起，这就是生活在化工厂里的一群底层人。这些很少的甚至微不足道的经济补助，挽救了不少家庭，给许多人以温暖，不仅给生活以保障，更多的是体现了对于生命的尊重。小说超强的现实事例，细腻的故事情节，突出的人物个性，以及人物之间伤感的对话，把读者带入到曾经苦难的岁月。通篇读下来，深深的慈悲情怀笼罩其中。

在要补助的过程中，水生受尽了种种委屈。好在时间一晃而过，水生就到了退休年龄。多年以后，工厂没有因为扩产而发展起来，而是随着市场经济大潮的来临，许多人因饭碗不保而四处谋生。原来的国营工厂摇身一变成为了私人的企业。退休之后的水生，利用在厂里学到的技术，给周边新建化工厂提供技术帮助，也因此赚了不少辛苦钱。这家新建化工厂，成为水生原来工厂的竞争者。但是，水生带有一种报复心理，希望新工厂压垮原来自己工作过的单位。两家化工厂经过较量，水生原来赖以生存的工厂在竞争中倒闭。这是水生希望看到的结果。这种畸形的心态，是因为水生看到曾经的工友，还在为没有着落的生活四处奔走而爆发出的一种反抗。

小说还讲到水生弟弟到处流落，几十年后两人偶然相遇。他们在短暂的交谈之后，知道了彼此的过去。在他们眼前，此时好像划有个无底的深渊，身在一起，却心在天边，谈话无法进行。遭受各种打击的水生，只有在深深的忧伤中品味生活给与他的一切。这种恍如隔世的苍凉感，会让所有读者内心无比震撼。而这一切，都源于生存带来的压力。

小说还描写了一个个鲜明的角色。寡妇汪兴妹年轻漂亮、善良，为了能拿到补助，无奈委身于车间主任李铁牛；心地良善、体弱多病，不甘被人欺负的水生妻子玉生；专门跟在别人后面拿着小本子记下别人话柄的工段长朱建华等等。这些人物，个性鲜明，神态各异，小说把人性的多面性和复杂性挖掘的非常充分。有意思的是，小说中许多人名都含有一个生字，水生、玉生、根生、复生……这些都隐含着他们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尽管此时他们生活并不顺心，但是他们依旧顽强地挣扎着奋斗着期待着。

路内的小说语言是干练的，不拖泥带水，不枝叶繁杂，而是用冷静、纯粹的语言，稳健地在叙述。小说通篇都是短语，这种词汇给人紧凑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还有小说视角新颖，观察细微，让人感受到在生活重压之下的人们生活的真实再现。我以为，有过工厂生活经历的人们，看完这部小说，都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共鸣，甚至不能释卷。这是因为，小说叙述了几十年的历史跨度，清晰地把小人物艰难生存的故事和盘托出，有一种悲悯的情怀激荡在胸怀中，久久没法离去。

路内是现实的，是十分关注人的精神状态的。他艺术地还原出小人物的困顿与挣扎。仅从小说书名看，这里面就包含着作者的一种情怀。比如，祥林嫂经历了悲惨遭遇，但是鲁迅在叙述她的命运时，叫的名字却是《祝福》，当然是希望祥林嫂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路内的《慈悲》，同样具有这种意味。路内这种关注底层生活的视角，值得一直飘飘在生活之上的一些作家们学习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