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栽
2016-11-26文/游睿
文/游 睿
移栽
文/游 睿
常大年的办公室里放着一盆盆栽,那是一株常绿植物,植株矮小,模样普通。常大年却异常珍惜,专程配了一个紫砂小盆,且天天施肥浇水,一有空还端着这株植物仔细欣赏。但盆中的植物却似乎并不领情,叶子一直泛黄,尤其是最近,耷拉着枝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宛若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常大年为此忧心忡忡,特意到农业局去请教植物专家老严。老严一看这植物,当即扑哧一笑,说这么个破玩意儿你还当宝贝疙瘩,我建议你扔了算了。
常大年说,怎么能扔?这盆栽意义重大。我专程来找你,就是要救活它。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到底有什么意义,说了我就给你支招。老严说。
常大年看着盆栽,叹了口气,就给老严讲起了它的来历。
两年前,常大年受报社安排,到北部山区采访。那里海拔较高,土地贫瘠,所以劳动力大多外出务工,家里留的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在采访途中,常大年就遇到了一个叫小光的小男孩,当时小光只有10岁,读小学四年级。小光非常懂事,除了读书以外,还要照顾生病的爷爷奶奶。更重要的是,从出生以来小光一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这让常大年十分震惊。
常大年问小光,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小光说就是能和爸爸妈妈一起过一次年。常大年被小光感动了,专门以小光为主角策划了一期节目,千方百计地找到了小光的父母,让他们一家人在镜头下相聚。当看到这家人阔别10年后温馨相聚的场面,常大年再次被感动了,于是在他的策划和安排下,动用各种力量,让小光的父母在家乡的场镇上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并把小光接到了镇上读书,这一家人从此不用再分开。
记得常大年离开北部山区的时候,小光和他爸爸妈妈来送常大年。常大年问小光,你高兴么?小光点着头说高兴。常大年又问小光的爸爸,你们高兴么?小光爸爸说,高兴,为了孩子,我们今后做什么都愿意,我们十分感谢你。后来小光的爸爸非要送常大年一些土特产,常大年拒绝了,却自己挑了一株山上的植物,就是现在这盆盆栽。
常大年说,让他们一家人团聚,是我最为自豪的一件事情,每次看到这株植物,都能让我倍感荣耀。你说,这株植物意义重大不?
老严说,重大,相当重大。不过,你要真心救这株植物,还得去趟当初挖它的地方。这玩意儿怪,不单是施肥和浇水那么简单,而是需要适应它的土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盆子里装上它生长地的土。
常大年说,我能让一家人团聚,也就能让一盆盆栽活过来,不就是原来的土壤么,这有何难?
从老严那里回来,常大年立即带着那盆盆栽直奔北部山区。
车行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小光读书的小镇,常大年放慢了车速。他想,既然因这盆盆景而来,他必须去找找小光。
常大年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初给小光父母介绍工作的工厂。但厂区负责人告诉常大年,在电视新闻播出后不久,小光的父母就离开了工厂。
又出去打工了么?常大年不无担忧地问。
那倒没有,好像他们自己开了个小超市,就在学校旁边,你去找找吧。
常大年顿时舒了口气,连忙驱车去到镇上的学校。在学校门口,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小超市,在里面的正是小光的妈妈。
小光的妈妈一眼就认出了常大年,连忙让出一个凳子给常大年坐。常记者,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们还在外面漂泊呢!
常大年连忙说不客气。小超市生意不错,不断有人来买东西,常大年一边打量着超市一边问,你们都还好吧?
都好着呢!小光妈说,自从电视台报道我们以后,不少好心人帮助我们,包括这个超市,也是好心人帮忙才开的。现在我们才意识到,孩子的未来多么重要,真得谢谢您。说着,小光妈给常大年递了瓶水,非得要常大年喝。
常大年不好意思地收下说,你们能这样看待孩子,我真的很欣慰。
小光妈说,这是我们该做的,我和他爸就是读书太少了,只能出去打工,可孩子不能再走我们当初一样的路。说到这里,小光妈顿了一下又说,只是这孩子不懂事,成绩也不咋样,很伤脑筋。
常大年说,孩子小,不着急。对了,小光他人呢?
小光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说,他爸陪他去补习班了,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
补习班?常大年当即一愣。
我们这么多年没管他,他基础太差,不补习不行啊,马上读初中了,不补怎么能跟上?
恰在这时,常大年看见小光耷拉着脑袋和他爸爸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两年不见,小光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了,高高的个子,反倒让他爸爸显得矮小了许多。
小光,常大年喊了声。
小光抬起头,眯了一下眼睛。小光爸爸瞪了他一眼说,叫人啊。小光才喊了一声常叔叔。
常大年心里一颤,但脸上还是热情地笑了。小光,今天常叔叔可是来找你帮忙来了。
小光愣了愣,看了一眼他爸爸问,什么忙?
常大年连忙端出自己的盆栽说,你还记得这个吗?
小光瞥了一眼盆栽,扭头盯着常大年说,要我帮忙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常大年有些意外。
小光又看了一眼他爸爸,趁他不注意才把常大年拉到了一边,然后小声说,你走的时候我搭个顺风车呗。
去哪?常大年不解。
我想去城里打工!越远越好!小光乜斜了一眼小超市,一字一句地说。
小光话音未落,常大年手中的盆景却“哐当”一声落到地上,顿时粉碎。
(摘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