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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性的隐忧与马克思主义的回应

2016-11-26温权

社会观察 2016年2期
关键词:多元性霸权后现代主义

文/温权

后现代性的隐忧与马克思主义的回应

文/温权

以摧毁现代性为噱头的后现代运动,肇始于元叙事自身权威的瓦解。随着普遍真理的失效,以及历史进步主义的破产,碎片化、多元性的人类生存样态呼之欲出。然而,对宏大叙事的一元性进行抨击,最终将导致后现代运动自身的去合法化。这集中表现在,知识效能与价值标准的双重失范。此外,作为破除现代性神话的极端形式,后现代对多元性的推崇,又以一种意识形态的方式,产生与元叙事截然不同的霸权。它既表征后现代蕴含着自身无法解决的痼疾,又为马克思主义的出场提供了必要的契机。凭借对实践意义的彰显,在充分肯定价值多元性的同时,有效地规避了标准缺失带来的恶果,这就在修正后现代纰漏的基础上,重塑了现代性的形象。故而,马克思主义对后现代隐忧的回应,亦可看做它对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进行统一的积极尝试。

现代性的瓦解与后现代主义的隐忧

标榜理性普遍有效、人类无限进步的现代性进程,分别在社会与历史层面,以相同的方式,编织出几乎一致的乌托邦幻象。即以社会领域的一元决定论和历史维度的线性进步观为主要特征的人类解放神话。它表明,对合理化制度的诉求,只是日常生活的主体接纳并运用理性的结果。后者通过逻辑必然性,以面向未来的方式,为现代性的承诺提供保障。换言之,现代性依靠树立理性的权威,而获得自身的合法性。

然而,理性一元性的权威,意味着元叙事的霸权。它“不能容忍对立观点,对任何异议都要采取压制……因此无法与多元观点平等共存。” 这就为后现代运动的反扑,制造了重要借口。凭借对多元性与异质性的推崇,后现代在瓦解一元权威的同时,以混乱和无序表征不同个体的绝对自由。于是,在这一过程中,具体场景的完整性和历史性就被解构了。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宏大叙事的消解,以及现代性的去合法化,极端的后现代主义将造成一系列消极的后果。这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

其一,对异质性的片面强调,必然引发价值标准与真理效能的双重失范。它被视为,旧有权威被打破后,新的选择范式尚未确立的结果。因此,将后现代推至极端,不啻为单纯的破坏运动。

其二,立足多元性,对一元霸权的摈弃,可能诱发新一轮的权威崇拜。这突出的体现为,人们对多元性不加选择地盲目追捧。然而,这导致多元性又以意识形态的模式,进一步强化了它对现实的扭曲。

可见,凭借多元性瓦解现代性权威的后现代运动,自身的合法性也成为需要商榷的议题之一。鉴于此,发轫于现代性土壤的马克思主义,对后现代的隐忧做出了积极回应。它从人的选择与需要之间的关系入手,将多元性纳入实践的范畴,从而在现实领域,找到了多元性与秩序性、异质性和整体性之间重获统一的途径。这就为弥合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之间的罅隙,埋下了重要伏笔。

马克思主义的回应

一元性和多元性,分别消灭了人类的特定性和必然性,“其结果将再次是人的消亡,取而代之的将是实验环境以及受制于这一环境的人的普遍适应性”。这意味着,随着后现代性对现代性与自身的双重摧毁,个人对现实不合理性进行能动改造的可能性也随之灰飞烟灭。从此,人将以犬儒主义的态度,消极地适应他与环境的异化现状。对这一危机的克服,需要重新定位后现代主义的内涵,以及它与现代性之间的关系。这必然引发从后现代运动之外找寻解决问题的途径。这样,马克思主义作为沟通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两难的范式之一,就获得了出场的必要性。

从马克思主义的视角来看,真正的后现代“不存在‘反理性主义’。后现代否定了一种整体合理性的假设……事实上这意味着告别偶像般的假理性,意味着向许许多多非常精确和非常鲜明的合理性形式过渡”。不难看出,所谓多元性,实际具有两方面特质。其一,多元性对元叙事的瓦解,仅仅是批判“偶像般的假理性”,即技术理性的权威;其二,多元性本身具有相应的合理性因素,它不是游离于理性之外的准本能性存在。因此,如果把后现代对元叙事进行瓦解的“这种多元化仅只解释为解体过程,这就完全错误了。它反映了一种非常积极的预示未来的幻景。它和真正的民主是密不可分的”。

对后现代主义的误解,实质上是忽视了它所具有建设性作用。后者旨在构建一种更为合理的社会关系。通过多元性对一元霸权的瓦解,作为社会主体的个人,摆脱了被决定且不自主的状态,从而获得在不同合理性之间进行选择的能力。与技术理性决定下的现代性相比,这无疑是一种积极的社会形态。对此,阿米泰·艾特奇奥尼(Amtai Etzioni)专门指出:“积极的社会意味着选择,原因在于它是自己创造物的主人。伴随着选择,也就开启了后现代的时代。”后现代的积极作用,毋宁是凭借多样化的人类选择,构建出更为自由的社会体系。因此,“人类学意义上的人的自由,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指选择的自由,而选择本质上就是价值选择,是根据一定的价值取向和价值评价来进行的选择”。这就把后现代运动的积极因素,以价值选择的方式重新定位于自由的个人。

毫无疑问,这与马克思主义的初衷不谋而合。个人自由的获得,不能是多元性对元叙事进行报复的结果。它应被视为,价值主体通过能动的实践,对他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进行改造的运动。后者主要体现为,对总体压抑个体这一异化状态的去除。而总体对个体的压抑,在当今社会主要是以技术理性为理论指导的社会分工,对个体全面性的贬损。它是理性的一元霸权投射于社会领域的直接表现。其中存在着特殊利益与共同利益之间深刻的分裂。对此,马克思曾做过精准的预言。并且,他还指出:“只要分工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 作为现代性进程中最大的失误,理性一元性的霸权使个体成为工具理性随意安置的零件。为保证社会总体的高效运转,个人全面性的自由被无情地遮蔽了。后现代对现代性的不满由此而来。

与极端的后现代主义完全不同,马克思主义将一元权威视作人类异化的同时,对它的克服依靠的是现实的实践。这是因为“在实践的、现实的世界中,自我异化只有通过对他人的实践的、现实的关系才能表现出来。异化借以实现的手段本身就是实践的”。换言之,对一元权威的崇拜所造成的异化现状,本身就是个人对实践进行误读后,产生的消极后果。它把个人与社会对立起来,并使总体性凌驾于个人自由之上。于是就产生以工具理性为代表的绝对的集体主义对个人价值的压制。此时,“这个社会已经成为一种‘虚假集体’,是一种无视人甚至敌视人的专制社会”。因此,马克思主义对异化的克服,就是以人的全面发展为起点,通过实践自身所蕴含的多样性选择,从价值维度弱化并逐渐消除元叙事当中的霸权因素。“既然价值的主体是多种多样的……评价标准因此也只能是多元的,想把一切价值都压缩在一个平面来处理,想找到一种所谓最基本的能够化约一切价值的价值是不合理的,也是做不到的。”实践主体的多元性决定了价值取向的多样性。只有通过自由的选择,元叙事的霸权才能得到有效的遏制。

值得一提的是,立足于价值的多样性,马克思主义对元叙事霸权的消除,绝非以彻底瓦解总体性为代价。它所理解的“后现代主义”实质上是“一种呼吁,旨在创造一种能够独立保证……多样化的连续性的共同赞成框架”。它只是将元叙事改造为,对多元性保持尊重并提供必要秩序的“框架”,其合法性通过对多元性的选择得到证明。因此,马克思主义对后现代性的理解,毋宁是向“某种新的经典现代主义的回归、翻新或胜利再现的前兆”。对一元性的去权威化和对多元性的去极端化,保证了马克思主义在修复现代性、反思后现代性时的独特视角。对现代性霸权与后现代意识形态的双重破斥,充分说明了马克思主义对二者进行统一的尝试具有现实的可能性。不难看出,“它是人与自然界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与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与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建构一元性与多元性之间的和谐关系,才是统一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关键所在。

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涵中不难得知,秩序的确定性以及价值与知识的客观性,并没有在后现代主义“什么都行”的不停变动中分化瓦解。“宏大叙事”的终结也不意味着道德或记忆的终结。相反“只有斯大林主义特殊时刻的扭曲的记忆才促使人们相信,总体化的概念意味着压制这些群体的一切差异”。这说明,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超越了极端的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各自的片面性。它在消除异化、实现人类自由的基础上,通过实践所蕴含的多样性,为二者的统一创造了必要的前提。而无序性的后现代主义,向经典现代性的回归,就是马克思主义对后现代困境予以回应的积极后果。

因此,对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进行统一的尝试,不仅有效地弥合了二者相互攻讦的乱象,更从现实性出发,为马克思主义的当代运用找到了新的生长点。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摘自《现代哲学》2015年第6期;原题为《多元性的悖论:从瓦解权威到重塑意识形态——后现代性的隐忧与马克思主义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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