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在窗外游来荡去
2016-11-26刘建超
□刘建超
雾霾在窗外游来荡去
□刘建超
庄子在老街开了一家公司。老街的公司多,一个门面能挂出五六个公司的牌子。老街的老板多,抬脚就能踢伤两三个。能在老街长久地经营一家买卖,需要大本事。
庄子认为自己是有大本事的人。他带着几个朋友,接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贸易公司,在老街的繁华地段租了几间门面,招兵买马,慢慢打理,公司逐渐有了起色。庄子也被前呼后拥地拥护着,他反感手下叫他老板,手下都称他首长。
庄子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天天听着首长长首长短,心里确实舒坦。
四月,老街的牡丹花开得很盛,该是各路客户云集古城的商机到来时,庄子却在会议上提出自己准备隐退的想法。
庄子理了理自己油光锃亮的头发,踌躇满志地说:“我准备隐退了。”庄子说完,端起茶杯,左右吹拂着,用两只眼扫了在座的几位一圈,脸上掠过一丝得意。
围坐在会议桌前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正襟危坐精神集中地望着庄子,表情很严肃。
“你们看看,公司终于运作起来了,虽然是磕磕绊绊曲曲折折,但我们还是攻坚拔寨,竖起了我们的旗号。万事开头难啊,头一脚踢开了,后面的路也就平实多了,我哪,也该隐退,调整调整了。你们哪个能出来挑大梁,让我也退到幕后歇息?”
马童粗声粗气地说:“首长不能退。辛辛苦苦刚刚打拼出来,该出成果,该有效益了,你劳苦功高。你隐退,我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同意,你不搞,我也不干,大家解散!”
谭余慢条斯理地说:“首长能不能退啊?能,但是不是现在。谁都知道,我们这个公司是首长带我们做出来的,方方面面的协调、疏通环节都是仰仗首长的名声,我们几个是万万接不了手的。”
邵楚细声细气地说:“庄首长不能隐退。我管理公司的账目,我可知道创业的艰辛。就说上个月吧,光是五粮液酒就喝光了5箱,庄首长喝吐了12回,在医院里输液6天,被夫人锁在门外8次,这是拼命拼身体啊,换了谁也不行。是吧,首长?”
庄子很是享受,他在享受征服和威望。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再尽把力,今晚大家去狮子楼,一醉方休。”
老街的生意场风水轮流转,红火几年,冷清几年,去年还趾高气扬大讲排场的土豪,今年就有可能是砸锅卖铁的穷光蛋了。庄子的公司运作状况一年不如一年,矛盾隔阂也多起来了。
庄子又在会上说:“我打算隐退了,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了,也该急流勇退,回家带带孙子,享享天伦之乐。公司交给有能力的年轻人去打理吧。”
围坐在会议桌前的几个董事,一脸平静,他们看着庄子,等待下文。
庄子干咳了几声,说:“你们几个能力都不错,我再斟酌斟酌吧。”
最后庄子留下了马童,说:“公司资金出现了问题,你去和银行协调一下。把资金问题解决了,你接管公司的机会就大,能打通银行才是硬道理啊。”
马童把胸脯拍得咚咚响:“谢谢首长信任,资金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庄子单独叫来谭余:“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啊,公司交给你我最放心,关键时刻你要有个大动作才好,你去把公路局、水利局几个单子签下来,用事实堵住一些人的嘴,腰杆子才硬。”
谭余慢条斯理地说:“首长放心。这两单生意能不能签下来?能!但是要看谁去签。我的关系一直没有动用,就是想看看公司有谁比我的人脉更广。事实证明,没有嘛。”
邵楚扭着腰不请自来:“庄首长又在耍花腔了吧。你退了,我怎么办?”
庄子捏了捏邵楚的脸,嘿嘿地笑了。
银行的贷款批下来了,两个单位的合同也签完了。
庄子握着马童和谭余的手,欲言又止。
马童、谭余谦和地说:“都是首长领导有方。”
邵楚细声细气地说:“既然我们还离不开庄首长的领导,那我们就跟着庄首长继续前进。”
庄子表现出勉为其难的样子,说:“既然大家还这么抬举我,我就驾着辕再走上一段,今晚狮子楼,咱们一醉方休。”
狮子楼水席很有味道,老街的文人贤客也常到狮子楼雅集。酒桌上开喝,几两酒下肚,一些不太容易出口的话也就顺理成章地出来了。马童、谭余借古喻今,大谈禅让隐退的高风亮节,年纪大了,身体要紧,轮流给庄子敬酒。
庄子微笑着,对酒来者不拒,几瓶酒见空了,庄子依然清醒,又要了一大碗烩面,在马童、谭余的惊诧目光中吃了个精光。庄子摸出一副扑克牌,三人开始斗地主,马童、谭余兜里的钱很快就被告装进了庄子的口袋里。
庄子用湿巾擦擦手,对邵楚说:“怎么样,昨晚和我在一起还尽兴吧?”
邵楚也不难为情,揶揄道:“行,你老当益壮。”
庄子哈哈地笑着,起身走了。
马童、谭余迷惑着:“什么意思啊?”
邵楚点燃一支烟,幽幽地说:“什么意思?不明白吗?庄首长能吃能喝能玩,情商智商都比你俩强,凭什么要隐退?”
马童、谭余面面相觑,推开窗户,浓浓的雾霾游来荡去的。
(原载《小说月刊》2016年第7期 山东赵建峰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