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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的苦难——小说《狗日的粮食》悲剧性论析

2016-11-26孔丽波

长江丛刊 2016年29期
关键词:悲剧粮食农民

孔丽波

生存的苦难——小说《狗日的粮食》悲剧性论析

孔丽波

刘恒的《狗日的粮食》用直面人生的写作方式描写了在特殊年代男女主人公围绕粮食和现实展开的生存“竞技”,女主人公“瘿袋”的辛酸而悲剧的人生让我们对作品中的“粮食”了更深刻的认识,人类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生活保障让男女主人公耗尽毕生的精力,以丑陋的女主人公“瘿袋”为核心人物的背后,我们看到了人在生存困境中的挣扎与无奈,同时也深刻体会到人生的悲剧性。

丑陋 悲剧 粮食

刘恒的新写实小说《狗日的粮食》,以一个具有特殊语义效果的题目吸引了很多的读者注意,作者给我们塑造了一个特殊年代里关于男人、女人和粮食的故事:洪水峪的一个名叫杨天宽的男人用二百斤谷子买了一个长着瘿袋的女人做了自己的媳妇,瘿袋为杨天宽生了六个儿女,但是他们的生活却始终与饥饿相伴。为了全家人的肚子,瘿袋不仅霸道而强势,而且已经完全丢掉了最为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的羞耻之心,而正是这么一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最后却因为粮证的丢失寻了短见,最后死去。瘿袋是一个外表丑陋、性格霸道,但却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但为了人类生存最基本的物质基础—粮食,她本性中的粗俗、卑贱和狭隘被表现得形象而且深刻。特殊年代的人们,在最起码的物质基础都不具备的条件下,为了延续生命的全力挣扎,“粮食”的现实意义被充分的表达了出来,并烙上了生命的印记,女主人公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狗日的……粮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普通而倔强的女性对于生存的呐喊和无奈,如同一曲生命的绝唱,久久在我们耳边回荡。

一、女主人公以“丑”为悲的人生悲剧

首先,女主人外表的丑陋决定了她今后的命运。女主人公不是被那男主人公杨天宽经过媒妁之言迎娶的新娘,而是用他借来的二百斤稻谷换来的。小说中写道:“杨天宽是趟着雾走的,步子很飘。他背着花篓,篓里竖着粮袋,鼓的。这些都陷入白烟,人们疑心他背着空篓。但他前几日的确跟各家借过粮食,谷子的用处也吞吐着挑了。他走得健就是因了这个……丑狠了。二百斤谷子换来个瘿袋。值也不值?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值,总归是有了女人。于是他领了女人上路,光棍脑袋细打路的尽头那盘老炕的主意。”杨天宽用粮食换来了一个长着瘿袋的女人,就是我们俗称的大脖子病,连杨天宽这个地道的、对美的追求不是很高的的穷苦农民都认为这个女人“丑狠了”。

因为外表的缺陷,女人没有男人们向往的“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导致瘿袋这个女人,被像商品一样买卖,而且到杨天宽这里还不是第一次,瘿袋自己说到:“我让人卖了六次……你想卖就是七次,你卖不?要卖就省打来回,就着镇上有集,卖不?”丑陋的外表是瘿袋悲剧命运的始作俑者,在小说中,我们没有更多关于她的过去的故事,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人知道,“女人姓曹,叫什么谁也不知。她对人说叫杏花,但没有人信。”一个连名字都没有,长相丑陋,被人像商品一样买卖的瘿袋,没有上帝的眷顾,没有路遇贵人的命运,她是可悲的,可悲到对自己被买卖的事实不仅顺从而且不以为然,可以说,到杨天宽这里,比起之前的多次买卖,给男主人公做媳妇,有一个相对固定的生活,对于瘿袋来说,相对来说是不错安排,但是,从人性的角度出发,瘿袋的丑陋导致的被买卖,使她的人生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

其次,女主人公言行的丑陋是其悲剧性的主要表现。

民以食为天,吃穿住行,是人的最基本的生物本能,其中吃就排在第一位。那粮食也就必然地成了人在自然界生存的最基本的需求和条件。为了粮食,瘿袋的丑陋言行展露无遗。“生命的承载者是我们的肉体,而我们的肉体是一具空洞的躯壳。这躯壳需要东西来填充。然而在填充这具躯壳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需要的东西竟是如此之多,多到我们要用一生来完成,于是,生命成了一场苦难。这苦难就像瘿袋一样伴随我们。”[1]小说从一开始就给我们埋下了伏笔,女主人公一生的命运从开始就和粮食分不开:在用粮食换来跟杨天宽过日子的瘿袋,因为自己的男人在村里分的地离家较远,觉得村里人人不要的地分给自己男人而耿耿于怀,骂别人是“猪”,还说“老娘拉屎给你吃”,还骂杨天宽“你哑啦?尿挤不出一星,屁崩不来一个的你!我下去你上来,你给我吆喝,给我日他欺人精的祖宗……”等不堪入耳的语言;“二”是瘿袋嘴里经常说的脏话:村里的生产队长埋怨她干活不积极,她回生产队长“背不得,我腿根子夹着你的二哩!”一系列的不堪入耳的脏话,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女性,为了生存,而表现出来的无耻和下贱,这种病态的人物性格,不仅源于她本身的经历,社会因素也是导致她病态性格的刽子手。

瘿袋是我们芸芸众生中的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物,甚至还可以说是一个卑贱渺小,可怜可悲的人物,只要是涉及她及其家人生存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是最基本的关于吃的问题,她没有任何的羞耻和顾虑,并把人的本性中的丑陋、卑贱和狭隘不留余地地统统表现出来。她可以为了一粒粮食小偷小摸,顺手牵羊;可以为一个邻居家的一个葫芦,和邻里撒泼、说脏话,可以说为了能吃饱,瘿袋毫无羞耻之心,甚至为了吃的粮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内心的愚昧和狭隘又是她死亡的致命祸根。在瘿袋丢了领粮的粮证后,小说中是这样描写的:“公社粮栈柜台外边挤着人,虽挤倒并不显得怎么饥饿,瘿袋捏着空口袋,发现钱和购粮证一并丢掉了。生就的急性子,当即便嗷地怪叫一声,跌倒地上吐开了沫儿。……瘿袋哭软了,一辈子刚气,不知哪儿积了那么多泪。她打了两个来回,把十几里山路上每块石头都摸了,又到灌木林儿里脱光,撅着腚撕衣裳补丁,希望里边藏点儿什么。有了月亮她才进家,油灯底下天宽在吸烟袋锅,旁边炕桌上给她晾着一碗稀粥。她盯住那碗粥愣了神儿。”最终,瘿袋在自己以为的重大过失和罪不可赦的自责中选择了服毒(杏仁渣)死亡,结束了她可怜、可恶和可悲的一生。如果说狭隘和愚昧是导致瘿袋死亡的罪魁祸首,不如说是对粮食的匮乏的惧怕与无奈,女人的一生跟粮食、生存的竞技,让一个曾经强悍的女性走了,可以说她强悍、泼辣、不知羞耻的外表之下,是对现实生活的惧怕,同时也是对现实生活的有限反抗。活着的艰辛与挣扎让我们厌恶这个女人的同时,也对她给予深深的同情和些许的敬佩,她丑陋,行为粗俗,可是她也能干:“扛了镢头、吃食,在囫囵坨搭个草棚,五宿不下山。”;“日子苦,但让她得些怜悯也难。她做活不让男人,得看在什么地界儿,家里不消说了,推碾子腰顶主杠,咚咚地走,赛一头罩眼牲口,能把拉副杠的小儿小女甩起来;从风火铳背柴到家里,天宽一路打六歇,她两歇便足了,柴捆壮得能掩下半堵墙;担水一晨一夕十五担,雨雪难阻,五担满自家的缸”。如果不是特殊年代的物质资料的匮乏,瘿袋是一把干活的好手,是一群孩子能干的母亲,是一个老实男人的能伺候人的好媳妇,不会为了吃卑贱、粗俗、泼辣、不知廉耻,最后狭隘而愚昧的死去,她会是一个生活安逸,至少不会为吃发愁的会过日子的普通女性,会安稳过日子,会寿终正寝……,但是特殊年代的特殊条件,人的本性被活生生的改变和异化了,女主人公的“瘿袋”伴随她一生,成为挥之不去的痛苦,而我们又何尝没有瘿袋呢?生活的瘿袋,精神的瘿袋。

二、男主人公以“弱”为悲的人生悲剧

在作者笔下,一个粮食匮乏的年代,农民是人类生存苦难的道路上最典型的代表。杨天宽的穷苦让他用借来的粮食换了一个身体有缺陷的女人和自己过日子,“农民让生活的封闭性和传统伦理道德在其身上的稳固性使其成为可能。”[2]杨天宽的生存理念就是找个女人过日子,而且只要是个女人就可以了,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就够了,农民的封闭与传统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强的体现。多少年以来,农民根深蒂固的思想理念和人与生俱来的从众心理让杨天宽这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没有更多对于生活更多的思考与改变。

首先,胆小、懦弱、逆来顺受的性格使其缺失了男性应有的阳刚之气。杨天宽用粮食换女人文中是这样描写的:“杨天宽是趟着雾走的,步子很飘。他背着花篓,篓里竖着粮袋,鼓的。这些都陷入白烟,人们疑心他背着空篓。但他前几日的确跟各家借过粮食,谷子的用处也吞吐着挑了。他走得健就是因了这个。”小心翼翼,胆小怕事的性格在文中的“趟”、“飘”、“走得健”很形象地表现了这一点,杨天宽自己是个光棍,三十了还没有找到媳妇在农村来说是被人看不起的,但是买一个媳妇又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在买媳妇这个问题上他不敢声张,不得不小心处理这件事。在得到自己的一块被人挑选剩下的地之后,杨天宽没有半点怨言;对瘿袋的泼辣和无赖他也只能“哀怯怯”;在没有粮食的时候,他去借粮也是胆小如鼠:“天暗得看不清人形了,天宽常常顶着星星去串户。他拎一个小口袋,好像提拎着自己的心,又羞又慌,碰上不肯借粮给他的,他就恨不得整个儿钻到破口袋里去。”杨天宽骨子里的懦弱与无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在粮食匮乏的年代的客观条件限制下的一个缺乏奋进与改变意识的男性。

其次,愚昧与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是杨天宽的性格硬伤。他用粮食换女人仅仅是为了过日子,找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当他看到长着瘿袋的女人,问了一句:“瘿袋不碍生?”足见他与瘿袋的结合是毫无感情可言的;在知道瘿袋把粮证弄丢时,他不仅没有安慰处在精神崩溃状态的媳妇,而是骂了一句“败家的”,然后“说着说着就管不住手,竟扑上去无头无脸一阵乱拍,大巴掌在女人头上、瘿袋上弹来弹去,好不自在。乡人们蹲在夜地里听,明白瘿袋的男人又成了男人,把女人的威风煞了,半世里逞能扒食,却活生生丢了口粮,这是西水女人的造化。天宽,往死里揍她!” 杨天宽的愚昧与无情在以粮食为前提的大环境下,被放大了,人本来应固有的那点人性被一点一点异化,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价值已经没有,甚至还不如那点粮食的价值。“人因粮食的匮乏而产生的向生物性的退化”[3]杨天宽的行为如同自然界的动物一样,为了食物可以向同类甚至自己的至亲下毒手。他的性格,如同小说中最后总结的写到:“如今杨天宽六十多岁了,仍旧慈眉善目,老娘们儿似的低声细气。他一辈子没有逞过大男人的威风,也许试过一次,但只一次便要了老婆的命。到承包的田里做活,时时要拐到坟地里去,小心拔土堆旁的杂草,他好悔!”

《狗日的粮食》描写的是农民的故事,农民在特殊年代的人性挖掘与深刻揭露让我们看到了农民作为社会的人的复杂性。在以瘿袋和杨天宽为主的作为农民表现出的作为自然人的自然属性以及作为社会人的社会属性,我们体会到了以“粮食”为导火索的人生存的悲剧:生存的残酷与生活的无奈使人把最起码的尊严与人性抛之脑后,这不仅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一群农民的悲剧,也是我们人类的悲剧。

[1]徐秋里.寂寞的肉体和孤独的灵魂[EB/OL].艺术论坛,http://wenku.baidu.com

[2]何欣.刘恒小说的悲观与达观[J].语文学刊,2009.

[3]http://wenku.baidu.com/link?url

(作者单位:文山学院人文学院)

孔丽波,女,汉语言文学硕士,讲师,云南文山学院人文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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