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忠：爷爷给红军当向导

郎艳林

1934年10月7日，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的红六军团行至甘溪，陷入国民党湘、桂、黔三省敌军24个团的包围之中，被截为数段，红六军团遭受重创。紧急关头，当地农民刘恩娃、刘光荣冒着生命危险为红军带路，十多天后帮助红军主力突出重围。

革命老区，红色石阡。

在石阡县甘溪乡铺溪村阳东坳半山腰，矗立着一座青松翠柏环绕的纪念碑，碑上萧克将军题写的“甘溪死难烈士永垂不朽”十个大字气贯长虹。碑前有群众敬献的花圈。青山处处埋忠骨，红二方面军六军团有4000多名红军将士在这里与敌鏖战英勇献身，助长征先遣军突围。

据史料记载，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即将失败，任弼时、萧克、王震奉命，于8月7日率领红六军团（两个师，9758人）作为中央红军长征先遣军西征，开辟新的根据地，并与红三方面军联系。10月7日，红六军团行至甘溪，陷入国民党湘、桂、黔三省敌军24个团的包围之中，被截为数段，红六军团遭受重创。紧急关头，当地农民刘恩娃、刘光荣冒着生命危险为红军带路，十多天后帮助红军主力突出重围。刘恩娃光荣牺牲。

甘愿给红军做向导

2016年9月21日，记者来到位于甘溪乡甘溪村的刘远忠家，正在剥包谷的刘远忠放下手头农活，将自己爷爷刘光荣当年给红军当向导、带领红军冲出重围的经过娓娓道来。

1934年10月7日凌晨，红六军团按17师、军团部、18师的序列向甘溪前进。51团是前卫团，周仁杰任营长的第三营为前卫营。

上午九点过钟，部队进入甘溪集镇，却看不到一个人。“国民党说红军是共匪，所以大部分老百姓都逃到山里去了。”刘远忠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爷爷的故事他记得很清楚。刘光荣当时在甘溪镇上一大户人家做帮工。

周仁杰后来在《震惊心胆的甘溪之战》中回忆道，进入甘溪后，他随侦察班、尖兵排在镇外观察，忽然发现通往石阡县城的路上有三个穿着黄色上衣和短裤的人，身后跟着一条狗，两前一后朝镇里走来。发现情况不对，周仁杰命令部队注意隐蔽，准备战斗，同时派出两个大个子便衣侦查员，装作保甲长的模样打着手势表示欢迎。接近时一人搀挟一个，后面那个见势不妙，带着狗扭头就跑。经审问后得知，他们是桂军派来的侦查员，敌人正向甘溪进发。

遭遇战仓促打响。经过近8小时的激战，红军暂时安全，疲惫的战士们埋锅造饭，却因误将桐油当菜油食用，导致一些士兵拉肚子。

附近到处都有敌军埋伏，部队损耗，战士伤病，却又人生地不熟。在这种情况下，红六军团改变原计划，寻找熟悉当地环境的老乡带路。

那天，刘光荣正从河边往家里挑水。路上遇到三名红军，对他说：“老乡不要怕，我们是红军。你可不可以给我们带个路？”一名红军告诉刘光荣，红军是穷人的部队，专门帮助穷人翻身得解放。

刘光荣只是一个佣人，正盼着能过上好日子。于是对红军说：“可以的，我先挑一担水回去。”

回家以后，刘光荣叮嘱妻子不要到任何地方去，不要给别人开门，就在家里等他，过几天他就回来。随后带了一床被子出门，看见三名红军还在原地等待。

困牛山红军壮举

由于敌军封锁了交通要道，为保存有生力量，红六军团在刘光荣的带领下，转战杜佬山，经包溪、尧上迂回前进到镇远。周仁杰在回忆录中写道，这一带崇山峻岭，山上的树木杂草密得使人迈不开步，只有用手扒脚踩，才能开辟出前进的路来。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翻越了多少山，半夜时分爬上了一座大山的山腰。这山很高很险，山腰以下是弓形石壁，山腰到山顶是断崖峭壁，在弓形石壁与断崖峭壁之间，只有一条能勉强站住脚的窄“路”，这是翻过大山的唯一通道。

刘远忠用手指着远处的山补充道，部队在经过一处木桥时，因木桥古老，走上去咯吱作响，引来敌军重火力攻击。

在红六军团主力转移的同时，18师师长龙云和团长田海清奉令率红52团八百余人断后。为拖住敌军，掩护军团安全转移，红52团西走川岩坝，再南走困牛山，准备经老君山、晏家湾去国荣、甘溪追赶主力。然而走到形似卧牛的困牛山，再陷围追堵截的湘、黔敌军和地方民团重围。敌军逼迫老百姓走在前面步步逼近，为不误伤百姓和宁死不做俘虏，这支部队最后的一百余名红军战士选择了集体跳崖，用鲜血和生命保证主力安全突围。

10月17日晚，刘光荣带着红军越过石（阡）镇（远）大道，抵达镇远的大地方（地名）。“确认安全后，周仁杰对我爷爷说，可以回家了，解放以后再来看他。”刘远忠说，爷爷带到安全地带的红军大概有三千人。

据《困牛山红军壮举》书中记载，1934年10月24日，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的红六军团（三千三百余人）与贺龙、夏曦、关向应率领的红三军会师于印江县木黄。

甘溪遭遇战是红六军团西征征战史上最为悲壮的战役，死难烈士累计达四千余人。虽然甘溪遭遇战红六军团损失惨重，但意义重大——有效牵制了湘桂黔三省敌军主力，减轻了中央红军的压力，并达到了与红三军团胜利会师的目的，策应了中央红军长征的战略转移，为遵义会议顺利召开奠定了基础。

红军烈士浩气长存

刘光荣带路成功突围的三千多名红军，后来很多成为将军。周仁杰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解放后，县、乡政府给爷爷专门发了毛主席的著作表示奖励。”刘远忠回忆，那时候甘溪很热闹，是十里八乡最先修建红军烈士纪念碑的地方，很多人来这里敬献花圈。

1983年4月，周仁杰重返甘溪祭奠死难战友。他回忆道：“当我站在硝烟早已飘散的昔日战场，面对许许多多长满野草的无名烈士墓群和仍较贫困的老区人民，心潮起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我这双摸惯枪炮而又伤残的手拿起笔，记录下我的经历和见闻。”

那次，周仁杰专门找到了刘光荣家。多年来，两家三代人一直保持通信往来。2000年7月，他还将自己撰写的回忆录《从井冈走来》和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的《红六军团征战记》赠送给刘远忠的父亲刘明亮，并在扉页上题字“刘光荣同志为红六军团西征作出的贡献我们不会忘记。”

红六军团军团长萧克曾感慨回忆说：“甘溪战斗，一经忆起，心胆为之震惊，精神为之振奋。”并为甘溪死难烈士纪念碑题词：牺牲决胜，勇当长征先遣队；浩气长存，信是中华好男儿。

2015年11月，周仁杰的女儿周立再次与参加过当年战斗的其他将士子女来到甘溪，祭奠壮烈牺牲的英魂。

如今，刘远忠珍藏着原红六军团军政委员会主席任弼时之女任远芳与他的合影，珍藏着周仁杰之女周立与他的合影。多年来，不断有红军的后代来看望他，与他合影，给他写信。

甘溪烈士陵园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当地政府规划将建设甘溪·长征文化园，包括甘溪战役体验区、野外拓展训练区、夏令营活动区、碉堡遗址区等，建成后将依托安江高速公路对接石阡城市枢纽，以园区环路、景观步道、木栈道，结合观光车、自行车等多种交通网络，打造石阡红色旅游品牌。

每天傍晚，甘溪战役纪念碑上的红色五角星就会亮起来，在大山上格外醒目。（责任编辑/顾海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