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无忧欢事，为君误浮生

◎萧却忆



本无忧欢事，为君误浮生

◎萧却忆

那年山中梅雨，她在偏僻的山洞里发现受伤的他。他已陷入昏迷，脸色苍白如纸，手里却紧紧握着他的剑。她把他捡了回去，替他敷药疗伤，他醒来第一件事却是把剑搁在她的脖上。

“我只是想救你，你小心，别扯破了伤口。”她骇极变色，却仍惦记他的伤势，他的剑终于慢慢放了下去。

后来，他一点点知道了她的一切。她出身书香门第，因家道中落寄居在父亲旧友苏伯父家里。这年苏伯父病重去世，青梅竹马的苏哥哥又被征兵而去，独留她一人，平日上山采药为生。她温言软语，絮絮地向他说着种种心事，却从不问他的来历。他的眼神带着冰冷的防备和隐隐的血性，她知道他定是一个带着伤心事的人，但只要他不说，她就不问。

她冒雨去采莲子给他吃，做新衣服给他穿，看似不知人间忧欢，但听闻北边战事吃紧，她也会以手托腮，望着雨帘喃喃自语。“什么时候可以不再打仗，大家太太平平过日子……倘若有个地方，那里没有痛苦，所有人都无忧无虑该多好。”

他目光灼灼，把她的身影看进眼里:“将来你一定会拥有那个地方。”

她开心道：“真的？那就叫它无忧居好不好？”

“当然好，这世上本不该有任何事让你忧愁。”

那个缠绵的夏天匆匆过去，秋去冬来，直到敌兵围城，他换了戎装再次出现。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敌国皇子，因被叛徒出卖才流落在此。

他要带她走，她只黯然转身:“我答应了苏伯父，要等苏哥哥回来成亲。”

他不许，她就将匕首指向自己的心窝:“我不想做忘恩负义的人。”

他怒极冷笑，拉了她的手登上城楼:“倘若你死，我便火烧城池，让这一城百姓为你陪葬。”她终于弃了刀，与他讲出最后的条件—倘若你能安定这天下，以江山做聘礼，我就跟你走。

“一言为定，以此为信。”他取出贴身玉佩交给她，转身而去。

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整整十年。这十年他南征北战，杀伐千里，安定江山，终于称帝。但等他回来寻她时，找到的却是一座合葬之墓。据说她的苏哥哥有幸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她履行诺言嫁给了他，搬到山里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而后夫妻双双病死，合葬于此。

狂风呼啸，如同他无处发泄的悲愤。他命人掘开坟茔，劈了那莽夫的棺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和着漫天大雨，他终于明白一切，扑在她的棺椁前。“你看这天下太平，我亦为你建好了无忧居，你可愿跟我走？”他颤抖着双手，亲自打开她的棺椁，看到她如画的容颜已然化作枯骨。只是那双手仍紧紧捏着他留给她的那块玉佩，玉佩上被她刻了两行小字，似是她留给他的最后的低喃：本无忧欢事，为君误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