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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行者
——读日本著名登山家植村直己的《远山在呼唤》

2016-11-25熊凤鸣

世界文学评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最高峰登顶登山

熊凤鸣

永恒的行者
——读日本著名登山家植村直己的《远山在呼唤》

熊凤鸣

日本著名登山运动员植村直己的《远山在呼唤》,讲述他从一个完全不懂登山的懵懂少年,到登顶世界各高峰的人生轨迹。他是首位登顶珠穆朗玛峰的日本人,也是登顶五大洲最高峰的世界第一人。还独自在亚马孙河漂流60天。植村直己的人生像个永恒的行者,没有“停息”、没有“终止”、没有“句点”,最后把生命留在了北美最高峰麦金利峰。

植村直己 《远山在呼唤》 登山 冒险

Author:Xiong Fengm ing's research direction isAppreciation ofModern Foreign Literature.

蔚蓝天空的底色调,高耸的皑皑雪山……一切显得那么孤寂、高远而又宁静这是一本书的封面。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其他包装豪华的书堆中,低调而内敛。但却又像阳光下的一抹新雪,兀自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只是不经意地瞟过一眼,却让我再也移不开目光。因为不习惯睡午觉,原本只是为了打发一段平常的午休时间,一段悠闲惬意的饭后时光,便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徜徉在光谷书城的浩浩书海之中。当我第一眼看到这本《远山在呼唤》[1],即被它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深深吸引。接下来,我几乎是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态,从书架上无比轻柔地取下它来。因为,我害怕一不小心,惊扰到这本书中所蕴藏着的一些东西。我虽然还没有看到作者是谁,更不知道书中的内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是固执地认为:有着这样封面的书,以及写出这本书的作者,心中一定怀有一个与常人不一般的梦想……

我有个习惯,看纪实性文学作品的时候,总是先看一看作者简介。翻开封面,果然在内侧看见如下文字:植村直己,生于日本兵库县,是首位登顶珠穆朗玛峰的日本人,也是登顶五大洲最高峰的世界第一人。曾获“国际体育运动最勇敢者”称号、日本国民荣誉奖、菊池宽奖。然而,在作者名字的后面,有这样一串令人遗憾和惋惜的附注——(1941年2月12日——1984年2月13日)。也就是说,这位获得过“国际体育运动最勇敢者”称号的日本人,早已不在人世,逝时正值盛年。从附在书中的一些黑白小像来看,植村直己长相普通,身板也不高大魁梧。实在难以想象,就是这个平凡的并无特异功能的男人,仅用四年时间,便依靠他的双手和双脚,凭借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完成了站在世界五大洲最高峰之峰顶的壮举。

在植村直己的简历中,有一串令人望而生畏而又仰慕惊叹的数字:1966年7月,独自成功攀登欧洲最高峰——勃朗峰,海拔4 807米;1966年10月,独自成功攀登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峰,海拔5 895米;1968年2月,独自成功攀登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峰,海拔6 960米;1968年4月,独自成功漂流世界第二大河流亚马孙河,全长6 400千米;1970年5月,作为日本登山队中的一员,与队友松浦登上亚洲也是世界最高峰——海拔8 844.43米的珠穆朗玛峰;1970年8月,植村直己再接再厉,一举登顶北美最高峰麦金利峰,海拔6 191米。此后,他并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他将目光瞄准极地。1978年3月5日出发,于同年4月29日到达北极极地。对于一个真正的登山者来说,前进的路上没有天涯,没有海角,只有止步不前。因为,每一个终点的到达,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新的起点的开始。

《远山在呼唤》,便是植村直己讲述他从一个完全不懂登山的懵懂少年,到登顶世界五大洲最高峰的人生轨迹。一页一页翻过《远山在呼唤》,我的思绪跟着作者平易朴实的叙述,他那看似简单平凡却又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轨迹也逐渐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展现开来。

1964年5月,植村直己大学一毕业,便怀揣着仅仅110美元,毅然决然地登上了去美国的“阿根廷丸”号移民船,没有回程船票,英语也不好,他说自己就像一颗出膛的子弹,没有回头路,只能一往直前。到了美国,首先要解决吃饭问题;然后是积累旅行的经费。为此,他只好想方设法地偷偷打工赚钱。一开始,他进入一家高级宾馆:白天当客房服务员,晚上在厨房洗盘子,每天工作长达15个小时以上。因为他手持的是旅游签证,美国法律禁止持旅游签证者打工,如果一旦被发现,他就会面临被立即遣返回国的命运。植村直己不敢冒险,只好辞掉宾馆的双份工作,前往加利福尼亚的一个农场,利用自己农学专业毕业的优势,很快找到一份当农场工人的新工作。嫁接、修枝、采收、开拖拉机,他样样在行。他拼命工作,只想用自己的体力劳动,多赚点钱。但好景不长,几个月之后,他还是被美国当局以非法打工的罪名抓住。植村直己的为了积攒旅行费用而打工的梦想,最终化为泡影。在美国不能继续呆下去了,植村直己便前往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地区,来到法国的一个富有诗意、民风敦厚、充满乡间气息的沙莫尼小城。沙莫尼位于阿尔卑斯山山脉勃朗峰脚下,白色的雪峰环绕小城四周。夏天为避暑胜地,冬天又是极佳的天然滑雪场所。正是由于其自然条件的优越性,使得这座处于阿尔卑斯山怀抱中的小城,不仅登山历史悠久,绝佳的滑雪场地更是享誉世界。1924年,第一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就是在这里举行。

植村直己口袋里揣着在美国打工挣来的一笔钱,他一开始本打算独自攀登欧洲最高峰——勃朗峰。1964年10月底,他雄心满怀,一心想尽快登顶勃朗峰,领略阿尔卑斯群山的风采。但由于登山经验欠缺,准备工作不足,第一次攀登勃朗峰时,植村直己就掉进了勃朗峰上那些防不胜防的隐形冰隙里。幸亏他背上的登山包被两边的冰壁紧紧夹住,才捡回一条命。脱险之后,植村直己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他决定放弃这次攀登勃朗峰的机会,待时机成熟再来。

俗话说,祸兮福所倚。攀登勃朗峰虽然失败,但植村直己却在位于沙莫尼30千米处的莫尔济讷找到一份给滑雪场当巡逻员的工作。这对于钱包总是处于空空如也状态的植村直己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福音,在这里,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也就是这个滑雪场的负责人让·维亚尔内先生。

在滑雪场工作的一个前提是:必须是滑雪好手。植村直己的滑雪技能,充其量算一个初学者。但他为了得到这个工作,不仅谎称自己滑雪水平高超,还摆起滑雪Pose耍酷。让·维亚尔内先生曾是1960年在美国举行的冬奥会滑雪冠军,植村直己的伎俩当然一眼就被他识破,但他并没有戳破,而是让他留下来工作。因为他看中的,是植村直己身上那种踏实肯干、诚挚做人的品格,以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拼劲儿。植村直己在滑雪场工作的几年中,让·维亚尔内先生不仅在工作、生活中关心、帮助植村直己,也竭尽全力地鼓励和支持植村直己的登山运动。从1964年末到1967年末,植村直己以这个滑雪场为基地,先后去了喜马拉雅山、格陵兰岛、非洲等地。

1965年初春,远在法国莫尔济讷滑雪场工作的植村直已接到日本明治大学登山部的来信。信中说,明治大学登山部将组建喜马拉雅登山队,希望他加入。有机会攀登喜马拉雅山,植村直己喜出望外。他辞别让·维亚尔内先生,按照信上的要求,飞赴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与来自日本的大部队汇合。他们此行的攀登目标是位于珠穆朗玛峰西北方三十五公里处——海拔7 646米的戈尊巴峰。

4月23日,植村直己作为日本登山队队员,在第一冲锋队队员登顶戈尊巴峰失败之后,他奉队长之命,和当地的夏尔巴向导本巴·特吉组成第二梯队,继续向戈尊巴峰发起冲锋。通往戈尊巴峰峰顶的道路,不是陡峭的岩壁就是大大小小的冰隙,稍有不慎,就会从悬崖上坠入无底深渊。植村直己和向导本巴·特吉紧密配合,硬是靠往岩壁上打入一个个楔钉来固定身体,一点点地向着顶峰挺进。在从海拔7 000米的第四营地出发12个小时之后,植村直己终于成功登上戈尊巴峰,这也是有记载的人类首次登顶戈尊巴峰的峰顶。历经这次长达两个月的戈尊巴峰登山行动,植村直己收获的不仅是登顶成功的巨大喜悦,还有得到磨练的强健体魄和更加丰富的登山经验。

登顶戈尊巴峰之后,植村直己告别临时组建的日本登山队,再次回到莫尔济讷滑雪场。1966年7月,在滑雪场工作了一年的植村直己,决定再次攀登勃朗峰。他穿着厚实的登山靴,手握冰镐,朝着期待已久的勃朗峰峰顶一步一步攀登。虽然身处白雪皑皑的险峰,脚下是万丈冰渊,但植村直己这一次准备充分,信心十足。听着脚下冰爪扎入冰雪的声音,他觉得那是他听过的世上最美妙动听的音乐。果然,这回终于不负自己所望,独自一举登顶欧洲最高峰——海拔4 807米的勃朗峰。他成功了。植村直己站在山顶,俯瞰着矗立在周围——之前需要仰视、现在却在他脚下的其他群峰。这也让他更有信心,更有能力,将目光锁定美洲、亚洲、非洲的最高峰。

在继攀登勃朗峰之后,植村直己又先后攀登了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南美洲的阿空加瓜山、亚洲的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其中,只有珠穆朗玛峰是植村直己作为日本登山队队员与队友一起攀登的。

有人也许会认为,植村直己是孤胆英雄,是个人英雄主义者。固然,独自成功登顶一座山峰,那种喜极而泣、那种历经坎坷艰辛、最终获得巨大成功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他热爱旅行,酷爱登山。攀登和行走对于他来说,就像构成他生命的元素一般:如呼吸、如血液、如皮肤、如脉搏的跳动……不过,植村直己并不推崇个人英雄主义,更不赞成逞莽夫之勇。需要团队合作的时候,就一定要不遗余力地积极配合。在他眼里,登山运动是一个神圣不容亵渎的字眼,它不仅仅需要一个人投入全身心的激情,更要有对登山运动充分的认识,以及前期的大量准备工作。比如:体能上的训练、地理、气候、天气条件的了解、物资上的储备、与所登之山所属地当局的沟通,等等,无一不可或缺。

1970年5月,植村直己作为日本登山队组成成员,和队友松浦从位于尼泊尔一侧的珠穆朗玛峰南坡成功登顶。珠穆朗玛峰,简称珠峰,又意译作圣母峰,位于中国和尼泊尔交界的喜马拉雅山脉之上,尼泊尔称珠峰为萨加马塔峰,也叫埃非勒士峰,山势陡峭,终年积雪。世界公认的珠穆朗玛峰的海拔高度为8 848.13米,这个数据由中国登山队1975年测定。但也有8 848米、8 840米、8 850米和8 882米等多种说法。最近的一次精确测量,是2005年5月22日由中国登山队成功登顶珠峰,重新测出的8 844.43米,同时停用1975年的8 848.13米的测量高度。为这次登顶,日本登山队的前期准备工作足足做了一年:先期实地勘察、在陡峭的悬崖冰壁上开拓登山道路、建立沿途营地、固定登山绳等。在高海拔地区,普通人光是行走就非常吃力,更别说登山队员还要负重攀登。

植村直己从头年,即1969年5月抵达珠穆朗玛峰地区,就一直没有离开。冬天,植村直己留守于此,借住在尼泊尔的夏尔巴人——他当年攀登戈尊巴峰的向导本巴·特吉家。他一边继续为来年迎接登山主队的到来做准备,一边在海拔4 000米的地区做体能上的适应性训练。每天早上天一亮,植村直己喝一杯热情好客的女主人递过来的热乎乎的当地土酒,便穿上登山靴出去晨跑。一开始,植村直己跑500米即气喘吁吁,感觉心脏要停止跳动,慢慢地,他跑步的距离越来越远。他说,每当感到困难和艰辛的时候,他便眺望巍然屹立在昆布冰川之后的珠穆朗玛峰,以此来激励自己坚持下去。作为一名登山家,能够得以攀登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无不是毕生的终极梦想。

在团队合作的时候,植村直己把集体荣誉看得高于一切,一切考量从团队角度出发,满怀着作为日本登山队成员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日本登山队准备向珠峰发起最后冲刺时,当队长突然宣布:“第一冲锋队的队员为松浦和植村。”[2]听到这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植村直己激动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他为获得这样毕生难得的机会感到无比兴奋,同时也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

最后冲刺阶段,植村直己和队友松浦带着氧气面罩,迎着呼呼作响的凌厉劲风,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脊线,在覆盖着雪的刃形山脊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攀登。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在地形险峻、气候恶劣的海拔8 500米以上的高度,每往前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也异常凶险。峰顶看似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机会只有一次。植村直己和队友松浦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成功!他们用登山绳连接着彼此的身体,互相打气,互相扶持,一步步向顶峰爬去。

终于,放眼望去,前方再无比他们脚下更高的地方。只要再迈出一步,就登上了世界最高峰的顶点。登顶在即!植村直己没有抢先,而是怀着无比虔诚和激动的心情,邀请他视为前辈的队友松浦先迈出一步。参加此次攀登珠峰活动的日本登山队,虽然只有植村直己和松浦成功登顶,但他们往上攀爬的每一步路,都浸透着整个日本登山队付出的汗水和伤痛,如果没有缜密的登山部署和强大的后勤支援以及精神鼓励,要想完全依靠个人的力量成功登顶世界最高峰,是不可想象的。

荣誉属于整个日本登山队!两个人一齐站在珠峰之巅,紧紧相拥,庆祝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为了纪念这美妙的瞬间,不管是远处的冰川,近处的山石,还是其他登山者留下的纪念物等,两人忘情地用胶卷从全方位记录下所见的一切。随后,植村直己和松浦含着热泪,将此次登山途中意外病故的队友成田的照片和他生前喜欢的香烟等遗物埋入雪中,以此表示对成田队友最崇高的缅怀之情。同时埋下的另一张照片,是植村直己另一个登山伙伴也是他挚友——去世的小林正尚的。

正是此次在珠峰之巅,植村直己登山的梦想开始越过高山大川,飞到遥遥相对的北美大陆最高峰——麦金利山。在植村直己的登山履历中,他的足迹已经遍及欧洲、非洲、南美洲和亚洲,就剩下北美洲的最高峰麦金利山。一个更为清晰的目标在植村直己的心中渐渐凸显:成为登顶五大洲最高峰的世界第一人。而且是除了珠穆朗玛峰,其他四洲最高峰的攀登都要独自完成。植村直己说,他的“独自登山追求的是对未知事物的探索,对无限可能性的挑战”,“无论攀登哪一座山,都应该自己计划,自己做准备,用自己的双脚攀登,这才是登山。这个过程越辛苦,克服重重困难后登顶的快乐就越大”[3]。他认为,登山的乐趣不是寻找无人攀登过的山,在人类足迹已经遍及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时代,登山者要勇敢开辟更为困难的路线。1970年8月,植村直己几经周折,终于拿到独自攀登美国麦金利山的登山许可证。

麦金利山海拔6 193米(植村直己在书中写的是6 191米),位于美国阿拉斯加州的中南部,为北美洲第一高峰。由南、北二峰组成。南峰高于北峰,南峰为6 193米,北峰为5 934米。南峰植被较多,森林上限为762米;北坡朔风凌冽,降水稀少,雪线高度达1 830米。山顶与山脚落差为5 486.4米。因为地处北极圈上,峰顶的含氧量比珠穆朗玛峰还要低。当地印第安人称麦金利山为迪纳利峰,意为“太阳之家”。“麦金利”之名,是以美国第25届总统威廉·麦金利的姓氏命名,也译为“马金利山”。麦金利山终年有2/3的山体为积雪覆盖,浓雾弥漫;怪石嶙峋,冰壁陡峭。麦金利山现代冰川发达,第一大冰川为处于南峰的卡希尔特纳冰川,其次为鲁斯冰川。在新雪覆盖着的冰川之下,隐藏着无数可怕的冰隙,它们就像大自然布下的陷阱,专门等着吞噬误入其上的一切生物。气候多变也是麦金利山的一大特色,白天还是阳光普照,风景旖旎,夜晚可能就风雪漫天,寒气逼人。即使盛夏时节,麦金利山上的气温也会骤然降至零下35度。1917年,美国在阿拉斯加将包括麦金利山在内的大片区域辟为迪纳利国家公园,它所囊括的面积沿阿拉斯加绵延160公里。公园内以雄伟高耸的麦金利山为标志,其独特的苔原、山谷和湖泊亦是世界闻名。公园内生活着品种繁多的野生动物,是世界上自然条件优越、得天独厚的野生动物保护区。

正是由于其独特的气候条件和地理构造,历来是世界各地的登山冒险家的热衷之地。他们来这里不仅是为领略那气势磅礴、摄人心魄的大自然美景,更为挑战人类自身生理和心理上的承受极限。1794年,英国航海家乔治·克安克瓦沿着阿拉斯加海岸线航行时,发现了这座“伟大的雪山”,这是人类关于麦金利山的首次文字记载。此后,不断有登山家慕名前来麦金利山。正是在充满艰险和未知的攀登征途中,很多登山家前进的步伐,就此永远凝固在麦金利山那茫茫的冰雪之下。但直到植村直己之前,还无人单独成功登顶。

虽然成功攀登过世界第一高峰,但植村直己对于攀登麦金利山并没有掉以轻心。除了携带攀登珠峰时的全套登山装备,他还专门为对付冰川上隐藏的冰隙准备了一根旗杆。如果在腰间绑上旗杆,如此一来,即使不慎跌入冰隙,横在腰间的旗杆就有可能将他在中途挂住,为他赢得生存的机会。1970年8月17日,植村直己乘坐飞机来到麦金利山位于卡希尔特纳冰川之上的大本营。从大本营到麦金利山山顶的直线距离约30公里,植村直己计划的攀登线路为:沿着平缓的卡希尔特纳冰川前行15—20公里,然后到达卡希尔特纳坡,再穿过风力强劲的风口,从高度落差为600米的西坡岩壁攀登到位于鞍部的德纳里坡,最后登顶。他计划用三天时间从这条麦金利山西侧的攀登路线登顶麦金利山南峰。但天不遂人愿,植村直己刚到大本营就遇到了恶劣的暴风雪天气,他在海拔2 135米的大本营一直滞留到19日,天气才突然放晴。他将随身带来的行李都留在大本营,毅然轻装上阵,仅带了够一周食用的口粮和必要的登山装备,便踏进茫茫冰川。背上是近50斤的负重,脚下是及膝的深雪。起初,植村直己还能坚持走一小时,再把背包放下来休息一下,但很快,他便走不了半小时就得停下来歇一会儿。尤其糟糕的是,冰川上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植村直己必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才能绕开冰隙。

攀登第一天,植村直己计划的行程便没有完成。夜晚,他在冰川的雪地上搭起帐篷,就地休息。躺在帐篷里,四周一片寂静,植村直己暗暗祈祷,希望明日天气晴朗。但他的希望落空了。下半夜,猛烈的暴风雪又开始肆虐,厚厚的新雪压垮了植村直己的简易帐篷,将植村直己埋在一米多深的积雪中。寒冷和窒息,以及求生的本能,将睡梦中的植村直己惊醒。俗话说,自救者,天助也。尽管全身被帐篷和冰雪死死压住,体温也急剧下降,身体几乎冻僵,但植村直己很快抛开心中的惊慌,摸索着从脖子上取下一把救急用的刀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割断压在身上的帐篷,又吃力地刨开身体上的冰雪,一点一点往外挪动身子,最终将自己从死神手中拯救了出来。身体虽然摆脱了被风雪埋葬的危险,但空旷的冰川上,狂风裹挟着暴风雪,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扑打着植村直己。冰川上能见度不足一米,气温也下降到零下几十度。而对于一个独自攀登者来说,此时最致命的就是冻伤和打湿。植村直己登山多年,对此非常清楚。他拼尽全力,用冰镐和铲子在冰川上费力地挖起雪洞。这是一项大工程,直到中午,他才终于挖出一个刚刚可以容身的雪洞。比起外面,雪洞中温暖而舒适。植村直己住进雪洞中,一边用煤气炉煮马哈鱼吃,一边用体温捂干湿透的登山服、登山靴。

天气完全没有转好的迹象,植村直己只得继续留在雪洞中。醒着的时候,他便回想自己的这些年在世界各地的旅行经历和登山苦乐,回忆就像一杯他登山时喜欢喝的红茶,滋润和温暖着他孤寂的心灵。由于对麦金利山的恶劣天气估计不足,植村直己三天登顶的原计划成了泡影,他在雪洞里一直待到第四天,即8月22日,天气仍不见好。但植村直己只随身携带了一礼拜的干粮,即便每天省着吃,现在也所剩不多。他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只得咬牙在风雪和浓雾中继续前进。当天晚上,他行进到海拔3 300米的风口,因为没有力气挖掘雪洞,只好在帐篷中度过了寒冷的一夜。23日上午,为了节省干粮和时间,植村直己冒着“风卷雪”向着麦金利山峰顶攀登。虽然天气越发恶劣,但幸运女神却在关键时刻眷顾了植村直己。在海拔4 300米的西坡岩壁下,植村直己惊喜地发现了一顶日本滑雪队在一个月前登顶时留下的大帐篷。宽敞、干燥、温暖的帐篷里,还有很多新鲜的奶酪、风干牛肉、巧克力和饼干等。植村直己决定在大帐篷里好好休整一天,吃饱喝足之后就是睡觉。

25日,天气变得晴好,植村直己精神抖擞地向着麦金利山山顶的方向奋力攀登。剩下的距离不足2 000米,但却又是最艰险的。越接近山顶,气温越低,有些地方的积雪一直没过植村直己的腰部。他花了六个小时,才爬上落差为600米的西坡岩壁,穿过布满岩石和冰块的山脊,最后抵达海拔5 250米的平地。在极度严寒的风卷雪中,植村直己裹着帐篷度过了不眠的一夜。26日早上,风停了。植村直己携带上几件必要的物品,开始向顶峰发起冲锋。天气一扫连日来的阴霾,他的心情也变得无比轻快。一路上,他听着脚下冰爪铿锵有力地扎入雪脊线的声音,欣赏着走过的卡希尔特纳、北边的穆尔德洛冰川、白雪皑皑的福克拉山和猎人峰。麦金利山山顶离他的脚下越来越近。终于,在越过四个伪山顶之后,当天下午3点15分,植村直己站在了北美最高峰——海拔6 191米(最新测量的数据为6 193米)的麦金利山顶峰。至此,他成为第一位登顶五大洲最高峰的世界第一人。

从1966年7月独自成功攀登欧洲最高峰——勃朗峰以来,到1970年8月独自登顶北美最高峰——麦金利峰,植村直己仅用四年时间,便实现了他攀登五大洲最高峰的夙愿。四年时间,在人的一生中,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可以让一个人大学毕业,可以让一个人完成生儿育女的人生大事,可以让一个人扬名立万,也可以让一个人一事无成。但对于植村直己的人生来说,这四年,绝对是波澜壮阔的四年,浓墨重彩的四年,艰难困苦与光耀灿烂交相辉映的四年。

交通日益发达的21世纪今天,人类无论置身于地球上的哪个角落,只要你想,几乎都可以在一日或屈指可数的数日内抵达任何想去的地方。尽管如此,每天仍然有无数的白皮肤、黄皮肤和黑皮肤,宁愿用自己的双脚,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身体和精神的艰难困苦,一步一步地丈量着地球上的峡谷高山、大河沙漠、荒岛瀚海,我们这一干出近门坐地铁、开私家车;出远门乘高铁、坐飞机的凡夫俗子,给他们冠以背包客、驴友等绰号,还暗暗沾沾自喜,自以为美其名曰。但在笔者听来,无论是背包客,还是驴友,两个称谓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调侃、讥笑、歪曲的意味,还是觉得“行走者”三个字,才配得上他们历经千难万险、甘苦自知的人生苦旅。

在《远山在呼唤》第157页,有一张照片,尤其令人难忘。这是他在全无河流漂流经验的情况下,历经60天,独自漂流全长6 000多公里,世界上流域面积最广、流量最大、横断南美大陆的世界第二大河流亚马孙河的照片。照片中,他坐在简易的、捆绑结实的木筏上,脸上流露着乐观、憨实的笑容,双眼坚定地凝视着前方,手里紧紧握着一柄木浆。

辽阔而又浩荡的亚马孙河,有热情好客、乐于助人的土著人;有美丽而又神秘的热带雨林风光;有河流纵横的世界上最大的冲积平原;自然原始,物产丰富,景色如诗如画。在晴朗的夜晚,天空湛蓝,河面青烟缭绕。植村直己一个人仰躺在木筏上,一边享受着亚马孙河上空安详、静谧、温柔的月色;一边写着日记,回想着自己漂泊不定、充满惊险的人生。“父母在,不远游。”在植村直己的行走人生中,一直在为自己不能承欢于远在日本故土的年迈父母膝下,充满愧疚和自责。

在亚马孙河上顺水漂流的日子,植村直己的主食一开始是青香蕉,后来变成木薯。渴了,就用一个既当锅、又当盘子,还当澡盆用的脸盆,从含泥量极高的亚马孙河里舀一瓢浑浊的河水,用水壶煮开之后饮用。可是后来,他的水壶落入了河中,他便只能直接饮用脏污的河水。对早已经习惯恶劣生存环境的植村直己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因为高温、高湿的天气,再加上木筏的承载力有限,植村直己时不时得靠岸,为自己补给日常所需。因此,对亚马孙河两岸的风土人情,物产都有非常真实的记述。其实,在他短暂而又充实的一生中,他对物质生活的要求从来不高,只要能填饱肚子,足矣。当然,如果有机会,他也不排斥饱餐一顿美食的机会。他就曾在书中自述,每当在世界各地碰到日本同胞招待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大快朵颐日本美食。从他选择登山的人生之路后,吃一顿日本食物,即变成了梦中的奢望。

多年来,巍峨高山,皑皑白雪,茫茫冰川,成了他生命中最美的风景线;餐风露宿更是他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他把每一分钱都尽可能节省下来,用于去各地旅行的经费。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轻易喝咖啡。他的一日三餐,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搭配:几个土豆,一杯开水配,几片面包。住不起旅馆,他可以睡街头、宿车站;坐不起设施齐全的交通设备,就和当地人挤人满为患、蚊蝇横飞的大篷车。有一次,为了节省开支,他甚至不顾其他客人异样的眼光,硬是从所乘坐的轮船上一块一块地积攒别人吃剩的面包,从而解决了此后一周之需。尽管生活条件艰苦,但植村直己却乐在其中。他曾毫不留情地说,那些在乎吃穿、在乎洗漱、在乎危险的登山者,永远无法领略到登山的快乐。从植村描绘他在亚马孙河上漂流的经历中,也让我这个身处亚洲腹地、置身车水马龙的闹市之人,学到了香蕉的另一种吃法。原来,香蕉还可以当作主食。刚刚采摘的青香蕉,不仅可以放盐煮了吃,也可以炒或炸了吃。风和日丽的时候,植村直己还会悠闲地坐在木筏上,放出鱼线和鱼钩,在木筏一侧垂钓。享受垂钓的同时,还能填饱他那由于长期旅行导致囊中羞涉而引起的缺粮少油的肚皮。然而,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无论是人,还是物,概不例外。亚马孙河在带给人类美丽的自然风光、丰饶物产的同时,还有其跌宕起伏、包藏凶险的一面。

从1968年4月20日在亚马孙上游——尤里马瓜斯下水,到6月20在河口马卡帕登岸,植村直己的亚马孙漂流之旅,整整花了60天。漂流跟登山不同的是,漂流者几乎是“任河摆布”。可怕的是,植村直己从一开始漂流就遭遇了风浪的袭击,几乎将放置在木筏上的日用品丧失殆尽。包括做饭的炊具、防身用的唯一一把长刀等,都尽数落入深不可测的亚马孙河。不管是必须不停地往头上浇水、借以忍受烈日的暴晒,还是与热带雨林特有的狂风暴雨进行顽强的搏击;不管是与铺天盖地的蚊子的持久战,还是在受到食人的水虎鱼的围攻之际,抑或是与心怀不轨的恶人不期而遇的时候,植村直己都以非凡勇气和沉着冷静的智慧,随机应变,最终化险为夷。

植村直己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总结出一个真理,他说:“在依靠自己的力量能闯过去的时候,比起祈祷,更重要的是勇敢面对。”[4]初登勃朗峰即跌入隐形冰隙;肯尼亚山遭遇与猎豹不期而遇,在几近垂直的大若拉斯山的冰壁上攀爬六天……一次又一次濒临绝境,一次又一次绝处逢生。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山要一座一座地登,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正是怀着这样的坚定执念,才使得植村直己在攀登全世界五大洲最高峰的时候,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直到最终站上峰顶,领略到“一览众山小”的登山最高境界!

植村直己在他的世界五大洲攀登之旅中,正值青春盛年。不仅要克服常人无法克服的体能上的极限挑战,更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精神上的寂寞空虚。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有过爱的念头和甜蜜,也曾品尝过一杯爱的琼浆玉液。尽管短暂如昙花一现。在《远山在呼唤》一书中,植村直己深情地回忆了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几位姑娘所带给他的甜蜜记忆。1966年秋天,植村直己在攀登非洲肯尼亚山的途中,在纳纽基的一个俱乐部结识了一位热情奔放的黑人姑娘,并与其共度一夜。这一次偶然邂逅,仅仅算得上是一夜情,但植村直己却怀着内疚和热烈的情怀,在以后的岁月里,时常忆起这位不知姓名的黑人姑娘。他说:“我沉浸在黑人姑娘的母性之爱中……我成了一个男人。”[5]

第二天早上醒来,面对黑人姑娘挽留的话语和眼神,植村直己最终选择了逃离。因为他的人生,他的脚步,早已交给了没有止境的攀登之路。他无法为任何一个心爱的女子停下来。同样的原因,植村直己与法国姑娘乔尔失之交臂。植村直己与乔尔在莫尔济讷滑雪场的一个餐厅相识,植村直己身上那种吃苦耐劳的工作作风和锲而不舍的进取精神,深深感动着乔尔。几年中,乔尔给予了植村直己一个法国女子火热的温柔和诚挚的关爱。后来,植村直己在从欧洲到阿根廷的船上,邂逅了同船的一位名叫安娜·玛利亚的修女。漫长的旅程,植村直己和安娜·玛利亚以法语交流,两人不仅同岁,还颇为投缘,渐渐互生情愫。下船时,植村直己怀着无比的感伤,对安娜·玛利亚说的最后一句道别话语为:“我爱你!”为了纪念这段短暂而美好的感情,1968年4月,植村直己将自己漂流亚马孙河的木筏,命名为“安娜·玛利亚”号。后来,当他在漂流途中遭遇暴风雨的袭击,几乎使他陷入灭顶之灾之际,他一边手忙脚乱地与狂风暴雨抗争,一边在心中呼唤着安娜·玛利亚的名字。

正如他在书的开头写下的四个字:我的回忆。《远山在呼唤》便是植村直己讲述他十年来攀登世界各地高峰的经历。每一次攀登,必定都是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的历程,但植村直己却没有在书中大肆渲染登山途中必然会遭遇到的各种艰难险阻:孤独、无助、寒冷、饥饿、瘟疫、伤痛……他用安静而细腻、写实而生动、富于文学修养的笔尖,娓娓道来,让人分享他有生之年得以浪迹世界各地的幸运、幸福感。就像冬天围在温暖的炉火边,听慈祥的老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让阅读者的心,随着他生动而细腻的笔尖,感受到的只有攀登以及登顶之后的幸福。

1984年2月,为了挑战冬季攀登麦金利峰,植村直己再次来到北美的麦金利山。冬天的麦金利山,气候条件比他夏季攀登时更加多变、恶劣、凶险,主要的危险便来自暴风雪和极度严寒。但植村直己凭着自己多年的攀登经验,终于在自己43岁生日那天,即1984年2月12日,再次登顶麦金利山,成功创造了冬季攀登麦金利山的记录。不幸的是,就在次日下山途中,因为遭遇强劲的暴风雪天气,植村直己跌入冰隙。迄今,他的遗体还没有被找到,仍然沉睡在冰雪覆盖的麦金利山峰中。

我们无法想象,植村直己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险境。总之,不管发生了什么,1984年2月13日这一天,植村直己永远消失在茫茫飞雪、高耸冷寂的麦金利山上。可以想见,当噩耗传回日本、传回他的出生地——有着茂密森林、山地和稻田的家乡兵库县(现在的丰冈市日高町),他年迈的父母一定是伤心欲绝;而对于日本这个国家、日本登山队以及全世界热爱登山的爱好者来说,更是失去一位坚强的勇士、堪称楷模的前辈。然而这一切对于植村来说,这样的归宿也许是他渴望的最好归宿。他的肉身,虽然永远沉睡在被冰雪覆盖的麦金利山,但了解他的人一定坚信,植村直己的人生,没有“停息”、没有“终止”、没有“句点”这样的注解;他的灵魂,即使在天堂,也一定一刻不息地行走在天堂的高山、荒漠、河流、峡谷之中。

聊以此文,纪念奋斗不息、攀登不止的永恒行者——植村直己。

引用作品【Works Cited】

[1][日]植村直己:《远山在呼唤》,田秀娟译,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188页。

[2][日]植村直己:《远山在呼唤》,田秀娟译,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188页。

[3][日]植村直己:《远山在呼唤》,田秀娟译,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200页。

[4][日]植村直己:《远山在呼唤》,田秀娟译,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173页。

[5][日]植村直己:《远山在呼唤》,田秀娟译,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93页。

The DistantHill's Calling isw rittenby Naom iUemurawho is a famous climber from ahaving no idea aboutmauntaineer to conqueringmountains ou over theworld.He is notonly the firstone of japanese to climb the MountQomolangma butalso the firstone to climb the topmountain of five continent in theworld.And also hehad drifted about60 days in the Amazon alone. He said his life likea constant traveller,no cease,theending and fullstop,and finally he lefthis life in the top MountMckinley,which locate in thenorth America.

Naom iUemura Mountain isCalling mountaineering drift

熊凤鸣,研究方向为外国现代文学作品赏析。

Title:An Eternal Traveler—A Review of Mountain is Calling by Naom iUemura,a Famous JapaneseMountain Cli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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