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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思马克思关于资本的秘密问题

2016-11-25张定鑫

社会观察 2016年4期
关键词:资本家生产力劳动力

文/张定鑫

重思马克思关于资本的秘密问题

文/张定鑫

资本的秘密在于剩余价值

马克思之前就有学者探索过资本现象背后的“秘密”问题,斯密、李嘉图、约·威尔逊等经济学家就研究了地租、利润等这些剩余价值的具体形式或转化形式,但他们从来没有把产品中这个无酬部分当作一个整体即“绝对形式”来研究过。马克思则肯定资本家是以商品交换规律作“根据”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上,……在商品质量上弄虚作假也是非正义的”,把这个资本主义社会看作一个理性社会。所以,马克思在前人经济学成果基础上以惊人的分析力、抽象力拂去了浮在“资本”之上的层层雾水或种种谜团,和盘托出了资本这只会“生金蛋”的“母鸡”秘密。他进行这项科学工作的杰出之处不是从资本获利的派生形态如利润、利息、地租等而从其一般形态——“剩余价值”入手,判定商品“流通领域”只是提供或准备了剩余价值生产的前提条件或剩余价值的实现条件,不是剩余价值产生的“原始出处”,剩余价值的“出生地”是生产领域,资本“赚钱的秘密”正直接发生于这个领域,这才是现代资本不同于高利贷资本的根本区别所在。

那么,剩余价值是如何生产的或者说“金蛋”是如何“生”的呢?马克思依凭他那世所罕见的逻辑抽象力澄清了前人在这个问题上诸如“使用价值”、“交换价值”和“价值”之间关系、“固定资本”和“流动资本”之间关系、“地租、利润、利息”与“剩余价值”之间关系的模糊认识,廓清了“劳动的价值”、“货币”、“工资”等概念的似是而非之处,创立了一系列崭新概念如“抽象劳动与具体劳动”、“可变资本与不变资本”、“劳动力价值”等,在科学上还原了剩余价值生产的逻辑过程:劳动力一天的维持费和劳动力一天的实际耗费或者说劳动力价值与劳动力在劳动过程中所实际实现的价值增殖是两个不同的量,资本家在购买劳动力时就意在这个价值“差额”。虽然某个劳动力的有用属性只是一个必要条件,这是由于商品的使用价值构成商品的价值的物质承担者,但具有决定意义的是这个商品即“资本家换来这样一种生产力,这种生产力使资本得以保存和增殖,从而变成了资本的生产力和再生产力,一种属于资本本身的力”。正是工人的劳动力在生产过程的使用即“活劳动”才“使对象化的死的劳动增殖价值,赋予死劳动以活的灵魂”。

在资本的秘密即“赚钱的秘密”问题上,马克思在逻辑上没有回旋余地把“剩余价值”归源于雇佣工人工作日里的“剩余劳动时间”或“剩余劳动”,进而把资本主义社会所创造的财富归源于雇佣工人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及其积累。他在1854年《给工人议会的信》中挑明“大不列颠的千百万工人第一个奠定了新社会的真实基础——把自然界的破坏力变成了人类的生产力的现代工业。英国工人阶级以不懈的毅力、流血流汗、绞尽脑汁,为使劳动变成高尚的事业并把劳动生产率提高到能造成产品普遍丰富的水平创造了物质前提”;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认为剩余劳动时间是劳动群众超出再生产他们自己的劳动能力、他们本身的存在所需要的量即超出必要劳动而劳动的时间,这种剩余劳动时间同时物化为剩余产品,而这种剩余产品又是除劳动阶级外的一切阶级存在的物质基础、社会整个上层建筑存在的物质基础、整个社会发展和全部文化的物质基础。显然,尽管马克思在《资本论》特别是《资本论》第一卷中至始至终站在历史的高度对剩余价值现象投下了否定或批判的眼光,但他通过一系列经济学概念所构建的剩余价值理论实际上科学界定并肯定了工人阶级对“现代社会”即资本主义社会构建的空前文明成果所作的历史性绝对贡献。

虽然马克思肯定剩余价值仅仅源于工人的剩余劳动或剩余劳动时间,但同时承认机器或科学技术在创造剩余价值过程中相对于“活劳动”的“手段”作用、承认资本增殖形式的科技化或智能化趋势。不过,工人提供的“剩余劳动”或“剩余劳动时间”是资本家攫取“剩余价值”或整个社会财富之“源”,而机器或智能化工具只是资本家攫取“剩余价值”的有利条件。

当然,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所说的剩余价值(果实)无偿地被资本家占有现象,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实际上仅仅属于发生在资本生产过程的“初次分配”,而在这个领域之外的“流通过程”又会出现对剩余价值(果实)的“再分配”现象,如“利润”要在“货币资本家”与“企业主”或“职能资本家”中间分割。同样,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里所说的剩余价值(果实)完全由雇佣工人在剩余劳动时间的剩余劳动过程创造而与资本家“无涉”,这实际上是针对“生息资本”或“借贷资本”在资本“生产过程”中不“在场”或没有直接扮演生产性角色而言的。就职能资本家即实业家或企业家而言,马克思显然肯定他们的劳动或管理工作创造价值,明言“他的企业主收入是某种同资本的所有权无关的东西,宁可说是他作为非所有者,作为劳动者执行职能的结果”。

资本的本质是生产关系

善于从物与物之间的关系中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利益关系或生产关系,这是贯穿于马克思资本学说始终的一个基本特征。马克思在《雇佣劳动与资本》一文第一次把“资本”与“生产关系”予以直接“链接”。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他从资本与货币之间的关系中进一步辨明资本的本质“只能是生产关系”,从历史上不同社会制度之间的比较角度把资本即现代资本归结为一种“为财富服务”的“所有制形式”或“所有制”。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他从法学角度把生产关系称为“财产关系”。在《资本论》第1卷中 ,他从再生产角度把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不仅视为商品生产、剩余价值生产的过程,而且视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本身的再生产过程。

资本在马克思资本学说中专指某种资本物所具有的“一种社会规定性”。马克思提出人包括劳动者都是“天生是社会动物”,认为“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在它们同工人的关系中,从一开始就具有一种社会规定性,这种社会规定性使它们变成资本,给它们以支配劳动的权力。”马克思认为资本的实质在于活劳动是替积累起来的劳动充当保存并增加其交换价值的“手段”,在于作为手段来实现的那种一定的、特殊的“目的”即实现对“物化劳动”或“死劳动”的增殖。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强调资本的本质只能“被理解为关系”。

那么,资本作为一种生产关系具体所指是什么呢?就是指一定历史阶段的劳动者和生产资料之间的结合方式或者说生产方式的社会形式,以生产过程中人们之间的“利益”形式表现出来。马克思认为,自由工人本身或货币所有者和劳动能力所有者之间、资本和劳动之间、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交换都是历史发展的产物,作为一种独立的资本关系只有在社会生产关系和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历史阶段才能出现。资本的这种经济关系具体表现为直接生产者被剥夺,个人的分散的生产资料转化为社会的、积聚的生产资料,多数人的小财产转化为少数人的大财产,以所有者的个人劳动为基础的所有制被以剥削他人劳动即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私有制所排挤。概言之,资本作为一种生产关系或社会关系特指除了劳动力之外一无所有的劳动者与劳动条件的所有权之间的“分离”,一方面是社会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转化为“资本”,资本家或资产阶级则是这种生产关系的人格化即“专指资本拥有者阶级”或“自为存在的资本”;另一方面是直接生产者转化为“雇佣工人”,它具有不仅创造再生产劳动力的价值而且创造出超出这个价值的剩余价值的劳动能力,正是“这种生产关系把工人变成资本增殖的直接手段”,架设了资本赖以增殖的“产床”。

作为资本的生产关系或社会关系人格化的资本家和雇佣工人本身都是资本增殖过程的产物。其中,“资本家”只是资本的“人格化”“对象化劳动、自行保存的价值的主体和承担者”,“资本”的本性是“增殖价值”;“工人本身,按其概念是赤贫者,是这种自为的、与自己的对象性相脱离的能力的化身和承担者”,“只是他本身劳动能力的主体、人格化”。

那么,作为资本的生产关系或社会关系之“两端”——资本家与雇佣工人“最初是从哪里来的呢”?就西欧“原生型资本主义”而言,资本家最初来自“用自己的生产资料进行生产的手工业者或农民”,或者说是“被解放的农奴”或“自由小土地所有主”。其中,最初形式的租地农场主在英国只是农奴的管事。可以说,近代资产阶级与近代无产阶级即早期资本家、雇佣工人共一个“始祖”——逃自乡村的农奴或小生产者,他们之间的分化本不是上天的预设而属于特定条件下的历史现象或历史范畴。

资本世界的复杂性

资本作为一种生产关系形式不等于一般的“生产关系”或一般的私有制生产关系,而仅仅是“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就是“对无酬劳动的支配权”即对剩余价值的索取权和控制权。正是这种“社会力量”铺就了资本在生产与竞争中的强势地位或主体地位之基,但不能因此而把马克思资本学说简单“终结”于资本=剥削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剥削形式。对其中的具体环节进行具体分析对于深化马克思的资本理论研究是非常重要的。

资本作为一种“社会权力”在于资本直接购买活劳动力以便在生产过程中“不经购买而占有”所使用的劳动的一部分。马克思认为资本的“本质”就是“对无酬劳动的支配权”即对剩余价值的索取权和控制权,而“一切剩余价值,不论它后来在利润、利息、地租等等哪种特殊形态上结晶起来,实质上都是无酬劳动时间的化身。马克思在《资本论》“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篇中运用商品劳动二重性理论一方面阐明,工人在劳动过程发生的“抽象劳动”属性“不仅再生产出劳动力自身的价值,而且生产出一个超额价值”即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绝对剩余价值”,属于资本家对工人劳动力的“劫掠”过程。另一方面阐明,工人在劳动过程“发酵”的“具体劳动”属性在同一劳动时间内达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就是“把新价值加到劳动对象上和把旧价值保存在产品中”,正是工人的具体劳动活动使资本家预设的那些“死”生产资料“由死复生,使它们从仅仅是可能的使用价值变为现实的和起作用的使用价值”,这种作为工人“活劳动的自然恩惠”的“加进价值而保存价值”的“副产品”的确不费工人分文,但保存了原有资本的价值。能现实生产资料的这种“保值”是资本家生存的根基和生产发展的前提。否则,这些生产资料就变成死物,甚至由于自然侵蚀所出现的有形耗损或再生产该资产的成本降低所出现的无形耗损而自行贬值,作为这些生产资料人格化的资本家也必将随之丧失生存的根基。

马克思在“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篇中具体陈述了资本家对无偿劳动“占有”或“掠夺”的特殊情形。工人作为劳动力的出卖者和资本家进行交易时是自己劳动力的所有者,他出卖的只是他所占有的东西即他个人的单个劳动力,如资本家支付的是100个独立的劳动力价值而不是100个在资本家工厂条件下的结合劳动力价值。工人作为独立的人是单个的人,他们在和同一资本发生关系之前彼此之间不发生关系即处于“被否定的孤立劳动”状态,他们之间的“关系”或协作是在资本的工厂(公司)里的劳动过程中才开始的,但是在这种劳动过程中发生的这些“关系”或协作即处于“被肯定的社会劳动或结合劳动”状态所“融合为一个总的力量而产生的新力量”便不再属于工人自己,而“表现为他人的客体性(他人的财产)”或“他人的主体性(资本的主体性)”。作为协作的人或作为工作机体的一个肢体,他们本身成了只是资本这种特殊存在方式的各个“零件”。因此,工人作为结合劳动力或社会工人所发挥的那种社会生产力就直接呈现为“资本的生产力”。在这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形成的劳动的社会生产力无须支付报酬而发挥出来,而资本正是把工人置于这样的条件之下的。因为,一方面劳动的这种社会生产力在资本家与工人交易时没有费资本分文,另一方面工人在他的劳动本身属于资本以前不能发挥这种社会生产力,所以劳动的社会生产力在直观形式上呈现为资本天然具有的生产力或资本内在的生产力,作为标准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的核心内容正是这样无形地或间接地无偿占有这种由雇佣工人之间协作而形成社会生产力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当然,资本不仅如此巧妙地或者说以无形的“形式”无偿“吞并”别人的这种劳动的社会生产力,而且吞并他们的科学或知识,还把纳入生产过程的自然力如蒸汽、水等等“不费分文”地据为己有,因为“受自然制约的劳动生产力也表现为合并劳动的资本的生产力”。显然,这个被资本无偿占有或支配的相对“无偿劳动”或“相对剩余价值”不是由其作为“单个的劳动力”、“单个的人”或“单个劳动者的力量”所直接创造的,仅指雇佣工人在资本条件下由其作为“结合劳动力”或“作为社会工人”或“作为协作的人”所创造的部分,或者说由工人的“集体力”或“结合劳动者或总体劳动者”所创造的剩余价值部分,同时包括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由雇佣工人的“科学”力量、“生产过程的自然力”所带来的剩余价值。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篇中具体分析了为机器大工业即科技含量高的“不变资本”所带来的剩余价值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情形:资本无需工人用手工工具做工,只需工人用一个会自行操纵工具的机器做工。这样,大工业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学并入生产过程从而必然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只是生产力的这种提高不是靠增加劳动消耗来实现的。他在《资本论》手稿中还指出了资本通过使用机器去占有“科学力量”这一“不费资本分文的生产力”事实,资本竭尽全力加快发展机器体系来生产“相对剩余价值”,普遍地“通过机器进行的资本的自行增殖”趋势即剩余价值生产的“相对剩余价值”化趋势。

资本世界的复杂性或“狡猾”性在于:资本主义社会还把资本这种“对无酬劳动的支配权”的实质“包裹”起来。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对此作了解析:把资本的“总产品”(总“收益”)同资本的“总收入”、资本的“纯收入”区分开来,认为资本的“总产品”应包括整个社会再生产出来的全部产品即价值形态上的c+v+m或实物形态上的“生产资料”和“消费品”;资本的“总收入”则是总产品扣除用于补偿在生产中消耗掉的不变资本的价值部分及其产品部分的余下部分,即总收入=工资+利润+地租;资本的纯收入是被实现为或转化为利润、利息、地租的剩余价值m而不包括工资,因为工资对于资本家而言不属于其直接“收入”。

总之,无论是就马克思资本学说内容的丰富性或这个学说自身发展的生成性而言,还是就资本世界本身的复杂性或“狡猾”性而言,都需要我们对资本现象进行新的具体分析或科学分析而不能驻足于既有定论或思维格式。

(作者系江西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摘自《教学与研究》201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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