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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中的穿梭者
——和晓梅小说叙事艺术探析

2016-11-25◎马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6年5期
关键词:空间小说心理

◎马 丹

时空中的穿梭者
——和晓梅小说叙事艺术探析

◎马丹

作为一个有着女性意识和民族意识的作家,和晓梅擅长以民族的视角思考女性的命运,她的叙述安静、绵密、低沉,写尽了女性一生命运的沉沉浮浮。和晓梅有意无意的和现实世界保持着疏离感,她所属意的是那个已在尘埃中逝去的世界,她领着读者掀起过往的一角,像个好奇的孩子,打量着已被尘封的过去,以独特的叙述方式拂去历史的尘埃,复活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重述那些过往生命中的故事。

和晓梅有着娴熟的叙事能力,很少采用线性叙事的方式,而是在交错的时空中完成故事的叙述,她像个技术精湛的“织布女”,用“叙述”这把梭子重新组合时空,在多时空维度中的展开故事,却无杂乱之感,独特的叙述风貌赋予了作品更为丰富的内涵。

从处女作《深深的古井巷》开始,和晓梅就不安于单一的叙事方式,她借鉴了电影中常用的叙事手法,以时空的转换引发叙事,从“一口古井”牵出尘封的旧事,以“走出古城”结束这段旧事的叙述,这是一场关于爱情的纠葛,“二伯父”、“二伯妈”、“三伯父”都是这场爱情漩涡中的主角,但和晓梅并未以他们三人为叙事视角,而是以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我的父亲”为叙事者,“旁观者”的身份能够抑制强烈的感情色彩,从容不迫地进行叙事,节制的叙事给作品留下了回味的空间,尽管这篇小试牛刀之作叙事还稍显杂乱,叙事的角度和语言有些错乱之感,但已经能够看得出和晓梅对叙事艺术探索的端倪。

和晓梅的小说大多都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进行叙事,将叙事时间和事件时间分离,突破线性叙事的局限,通过叙述将事件拆解为一个个片段,不以事件的发展为叙事动力,而以叙事者的所见、回忆、感慨等推动故事的叙述,《女人是“蜜”》套叠了两个故事,洗衣女人的故事和“阿菊旦”的故事,两个故事的叙述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进行,洗衣女人的故事主要是通过“我”的所见和猜测,阿菊旦的故事是通过外婆来讲述,两个故事相互穿插。套叠的叙事方式在和晓梅小说中很常见,她通过这种方式将不同的时间共时的呈现出来,《情人跳》虽然以 “第一天”、“第二天”顺序的方式进行叙述,但在叙述时又打破了顺序的时间观念,将“吉”的故事和“五姨”的故事共时的呈现出来,《蛊》 中“水月白”的故事中穿插了她母亲的故事,而母亲的故事又是“水月白”故事的起因,《水之城》中母亲的故事和农儿嫫的故事交替进行,《未完成的成丁礼》在北京与泸沽湖,现实与回忆之间交错叙事,泽措的故事、母亲的故事、父亲的故事共时呈现,相互映照。

和晓梅偏爱用第一人称“我”叙事,但“我”一般不参与故事的发展,主要是一个讲述和审视的角度,在“我”的心理时间中展开叙事,“心理时间是人的心理感觉的时间,它可随叙事者的主观意志而变化不定,在心理时间里,自然时间可以被延长、紧缩、省略”[1],以心理时间叙事一方面可以打破物理时间对叙事的限制,另一方面主观化的叙事能更精准地传达人物的心绪和感情,与传统的叙事相比较,心理时间叙事不再专注于事件发生的过程,而着意人物的感受与思绪,叙事呈现出片段化特征。《水之城》以“我”的视角讲述母亲与恒之的故事,但没有完整的叙述事件的来龙去脉,而是通过一些场景的描写来进行叙事,在描写这些场景时,没有肆意、粗暴的进入到母亲的内心,而是以“我”的所见所感间接的表现,在描写母亲看见恒之,喊叫追赶的场景时,以“我”对声音细腻的感受将母亲的焦急、匆忙、慌乱表现出来,“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尖利,像一块锋利的刀片。充满了那种划破肉体的血腥气息”[2]“我的耳朵里只听到母亲高跟鞋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清脆而凌乱的声音,就像一只躲避猎人追捕的马鹿一样”。

在和晓梅看来,时间的流逝不是“奔流到海不复回”,而是以回环往复的姿态前行,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间节点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互相包裹,难解难分,人物的命运具有重复和相互映照的特点,《情人跳》中“吉”与“木”的私奔与情死是“五姨”的过去,而作为同样未能与爱人情死的人,“五姨”又在某些方面映照了“木”未来的命运,《水之城》以母亲的改嫁为结局,而之前有意叙述的农儿嫫改嫁的事件则可视为在某些方面是对母亲命运的预叙。叠加的时间观念在叙事中也时有显现,《未完成的成丁礼》在回忆与现实中交替进行,其间又插入未来的思绪,“想起这次逃离,多年以后的泽措依然时时感觉羞愧”[3]《水之城》以“儿童视角”进行叙事,“我”是在场的叙事者,但这一视角并非凝固不变,“老实说,我很同情母亲,许多年了,只要一想起那一次她拉着我的手疯狂地去追一个叫什么“恒之”的男人,而那男人却像躲魔鬼一样躲避她,我就依稀能够格外深刻地感受到她当时那份因屈辱而带来的绝望心情,我的心依旧忍不住一阵悸痛”,在这一片段中,“我”的身份由“在场者”切换为“回忆者”,叙述的时态由现在时变为过去时,正在发生的事被拉回到逝去的时空中。

小说是时间的艺术,情节总是在一定的时间中发展,传统叙事学将时间作为叙事的重要维度加以研究,构建了较为系统的叙事时间理论,而对空间的关注则不够深入,空间叙事学的出现开始引发对叙事空间的关注,在空间叙事看来,“空间不仅具有人们能看见能触摸的物理实体性质,更重要的,它还生产出人们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弥漫于空间各个角落的社会关系、权力运作乃至人的思想观念等形而上的意识形态内容”[4]。

和晓梅是一位“造境”高手,她不吝笔墨对环境进行细描,不是为了细致客观的展现环境,而是为故事造设空间,空间在她的作品中充满了隐喻意味,是叙事的基调和氛围,细致梳理她小说的叙事空间,出现频率较高的有雪山、古城、深巷等,雪山在纳西文化中有着独特的内涵,是通向玉龙第三国的入口,在玉龙第三国,有情人能得到爱神的庇护。在和晓梅小说中雪山不仅是物理空间,还隐含着文化意味,《情人跳》中当恼羞成怒的鲁若老爷和鲁若太太追赶“吉”到雪山时,也被雪山所隐藏的“情死”文化所感召,内心突然释然了,“鲁若老爷那些零乱打结的斑白头发在鲁若太太的手下一缕一缕地变温顺”[5],“雪山”以文化空间和心理空间的形式参与推动叙事。古城、深巷是《水之城》和《深深古井巷》主要的叙事空间,作为物理空间,古城、深巷是故事发生的环境,作为文化空间,深巷、古城浸润着历史感,有着传统文化的象征意味,作为心理空间,褪色的古城,逼仄的深巷容易让人产生神秘、悠远和压抑的心理感受。在和晓梅小说中,空间并非只是故事所展开的环境,还以其独特的文化意蕴、心理意义等参与叙事。

空间叙事弱化时间了对叙事的掌控能力,通过对情节的非线性安排,空间的并置,转换和叙事片段的组合来推动叙事,在进行空间的转换时,和晓梅所使用的方法主要有梦境、回忆、仪式、幻觉等,梦境以超越时空的方式,将现实以变形的方式表现,《水之城》中“我”屡屡梦到农儿嫫的场景就是对她命运的交代,回忆的叙事方式能打破线性的时间观念,在不同的时空中自由的穿梭,《女人是“蜜”》以回忆的方式在呈现不同的时空,将“洗衣女人”的故事、“阿菊旦”的故事共时呈现出来,形成比照。仪式在文化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是从俗性空间抵达神性空间的通道,仪式不是外化的表演,而是内化于心的,《情人跳》“吉”与“木”内化的“情死”仪式,让他们能够感受到来自“玉龙第三国”的召唤和庇护。《未完成的成丁礼》中泽措在北京地铁站走下台阶的瞬间产生错觉,仿佛向下的台阶通向泸沽湖边的宁静岁月,台阶扮演了过渡的道具角色,空间由北京切换为泸沽湖边,伴随着空间切换的是时间的转换,由“当下”转为“过去”。

时间与空间是叙事的两个重要维度,“时间叙事”与“空间叙事”并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叙事方法,而是以互相交融的形态而存在,“时间叙事”是在一定的空间中展开的,而“空间叙事”则暗含着时间观念。在和晓梅小说中,“时间叙事”与“空间叙事”并行,呈现出独特的叙事风貌。

就作品的立意而言,和晓梅的小说并无太多独到之处,但独特的时空观念、非线性的叙事手法为这些作品添彩不少。叙事手法不仅仅是技巧,还关乎作品的意义呈现,独特的叙事手法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读者的“陌生化”期待视野,而是力图以手法的变更实现视野及意义的转变。在技巧的使用方面,和晓梅已经很熟稔,但就意义的深度开掘,她还有一段路要走,《宾玛拉焚烧的心》是她对自己创作的一次突破,叙事的手法与迟子建的《额尔古济河右岸》十分相似,将两部小说进行比照,便可发现和晓梅在文化内涵的深度思考和呈现方面的欠缺。

目前,对少数民族文学的关注,有重文化性轻文学性的倾向,从民族文化的角度切入较多,主要阐释作品所呈现的文化特质,这本是无可厚非的,文化的独特性是少数民族文学的亮点,但文化与文学的转变机制是非常复杂的,过于强调文化性,少数民族文学将沦为文化研究的注脚,而对表现手法,叙事方法等文学手法加以关注,能瞥到文化对文学的渗透不是流于表面的磅礴大雨,而是润物细雨,看似无影,却无处不在。

【注释】

[1]姚皓华:强调心理时间的叙事时间模式—从叙事时间范畴看郁达夫的小说,《学术交流》[J] ,2005,(09),

[2]和晓梅:水之城,《中国作家》[J],2003,(02):31-50

[3]和晓梅:未完成的成丁礼,《边疆文学》,2009,(01):90-97.

[4]余新明:小说叙事研究的新视野—空间叙事,《沈阳大学学报》,2008,(02):79-82.

[5]和晓梅:情人跳,《边疆文学》,2006,(08 ): 4-26.

(作者系昭通学院教师,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

责任编辑: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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