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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性和美学的生命完成
——潇潇诗歌近作论

2016-11-25姜超

天津诗人 2016年2期
关键词:诗作诗句灵魂

姜超

在当代诗人群落,潇潇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她多年来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水准, 在承继中不断裂变,让诗意与青春并行。新时期以来,你方唱罢我登场,且总是将前代踏在脚下的诗歌写作,怎不叫读者不由得为汉语新诗捏一把汗水——汉语新诗究竟能给国人留下些什么? 潇潇的诗歌旅痕,更像是一种发光的示现。潇潇的诗歌似乎永在路上——永远出发,搜寻新鲜语感,颖悟新的诗意,却永无抵达。那些予人审美享受与知性愉悦的诗篇,在岁月的沉积层更显光芒。

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诗句云:“外部不是我的家园,内部于我太狭窄。”诚如此言,简单下判断描述潇潇是件困难的事。诗人在2007年坦陈:“我被普拉斯的‘死亡艺术’牵动着神经,她的诗,就是我的粮食,我的氧气。最后,我在普拉斯的死亡中得到了拯救,我拒绝参加任何流派,任何圈子……”潇潇的诗与人均独标异格,却又深具烟火气和菩萨心肠。在瞥视与扫视之,她对现实的思考和介入较为独特。太多匍匐于地的诗歌号称见证了现实,并拼命表现尘土飞扬的苦难,我们虽不怀疑他们的真诚,但那些不是本真的显现。此种更颇似“见识”,有可以制造假象的嫌疑。在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之后,当代诗歌潜入了无法准确命名的时代。在当下,呈现本真难于上青天。谁能准确言说时代呢?这个时代的诗歌写作难度,表面看是见证的难度。比河流还密集的诗人,执拗表演似真与拟真的经验,却被搁在时代的玻璃房子之外而已。潇潇的诗歌,怎么看都像是见证诗学的质疑,是在“透过,而不是越过一个时代”。潇潇诗歌里不缺乏苦难的展示,但不是诗歌最主要的灵魂指向。她的艺术天赋体现在降解苦难,或者将苦难轻逸化为向上飞升的精神云朵。我总是时常想起她的诗歌名句:唯美的,动人的飞翔∕从感伤飞到感伤∕直到被伤口滋养起来的女人∕在伤痛的光辉中∕用唐诗的胭脂,宋词的眉笔∕浓妆艳抹,事事成熟懂事∕她的气息透过语言的枝叶∕从唐诗一直放荡到宋词”。

潇潇甚至不是性别意识特别丰富的女诗人,甚至有超越性别的表现。她的诗歌丰饶耐读,气场宽厚,直取核心,散发着钻石的硬度、密度和光泽。在经验表达上, 潇潇没有把阅历等同于经验,她的诗歌肉身裹挟着经验的灵魂。“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歌唱∕是铁锤跃进肉体溅出的火星”,从初期的诗作《天葬台的清晨》看, 浪漫高洁的情怀是潇潇诗歌挥之不去的标识之一。她所关注的诗歌主旨,多为形而上,如木柴上跳动的火焰,明亮而炽热。此诗虽为早期作品,但她对死亡的静思始终不停息。其后,陆续将独白、内省、警觉等元素融入诗作,在深度抒情的同时,作品的思辨空间日益广阔。抒情与思辨双剑合璧,更彰显了潇潇诗歌的魅力。如观看早期的诗作与现实的勾连,多的是激情、热血、才情,《英雄挽歌》《爱的挽歌》《灵魂挽歌》等系列诗作,清晰可见潇潇对时代的直接回应,更多的是个人悲剧式的体验。“我还能在悲伤内部∕坚持多久,在爱的认领中获释”,这反诘的诗句高标独举,荒野乱世中诗人以冰霜自励,清心过滤万事。

如特朗斯特罗姆所说:“诗是一种积极的禅坐,它不是催眠,它是唤醒。”诗歌是诗人内心秘密的出口。她的诗作《对灵魂说……》中的诗句,“你要以十万倍的速度快乐起来∕把陈年累月的妄想和枷锁∕从脖子上取下来扔掉”,是自勉、自省,也更是对世界的劝诫。她诗歌中处处可见纯洁话语。潇潇一直以灵修抵达灵秀,既有天赋异禀,也更是自身不断检视、提升的结晶。此处,还借用诗作《对灵魂说……》才更方便镜鉴她的内心:

有多少杂音来自你假想的敌人

有多少梗塞来自你的血亲

有多少坏死来自你阴暗的部分

你不能让一切都成为可能

你只有一副肉身,一颗被逆风吹散的心

在苦难的封底,写上幸福

这二节诗歌中,深藏须臾与无穷、一瞬与无尽,这瞬间永恒的体验,审视着人世的喧嚣,情调如斯苍凉。潇潇承认自己“一路收集着失败”,确实有雄心想要对世界呼喊,想让美好的事物停一下,想要让美好的事物不要消散。但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无情的现实不断扔给诗人的确是梦魇。她的诗歌颇多焦灼,理想找不到现实的合适落脚点后极易入梦,成为血淋淋的梦魇。很多抒情诗人年届中年,多数演进为思辨式的诗人,自愿用稀释的思绪希望与世界和解。潇潇还是那么奋不顾身,坚守着理想的高地。在混杂难以把握的大时代、越来越丰厚人生的巨变面前,不忘初心而又不重复自己,通过“幸福”的自我辨认,抵达人生和诗艺的至境,这样的诗人必有一颗赤子之心。有人将优秀诗歌的生产过程喻为淬火,就是让最炽热的铁触碰凉的水,那么,潇潇多年来的诗艺锻造,则像极了锻铁为钢的过程。当很多诗人沉迷于口语、叙事等技术化诗艺时,他们已经对日常习焉不察、对存在语焉不详,仿佛得了真话的失语症。潇潇的选择或坚守,她所推崇的精神的真实,有时比经验的真实更重要!她试图填平时间、消逝和记忆的鸿沟,呈现与品味昨日的时光,彰显人性之光,无招胜有招,自有诗歌的醇厚绵长。

奥修提倡“光的静心”的追求,要借助德性和美学完成。潇潇坚持澡雪而精神, 清庸俗、守纯正,接通了中国古典文学的文脉,又移洋润今,并有所贡献。她曾说:“诗歌又是一面呈现心灵的镜子和一支测试灵魂的温度计,我可以用诗歌的语言淋漓尽致地探索那个被当下许多人忽略的灵魂世界,所以我永远不会放弃对诗歌的追求,这已经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用词根试图和时代角力的诗人,不放弃的灵魂的自我清洗。当下一些诗歌的难懂,是因技术造成的。是的,令人触目的现代感性,耀眼的超现实主义,都是诗歌的形式而已,是制造精美的轮胎,而要飞驰,必需心灵这台强劲发动机的驱动。“孤独的美,那么纯粹∕让人停靠在往事的细节中内疚,灿烂无比”,潇潇的诗句不但支撑起澄澈的诗意,还驱策自信对抗庸常的岁月, 并为心灵加冕。

尼采在《道德的起源》一书说:“只有不断引起疼痛的东西才不会被忘记。呓语般的体验近乎宗教般的痴迷。排他性较强的诗歌表述方式,使得诗歌的成色纯粹。”潇潇的诗歌于时空中摆渡生命,对存在有自己的思考方式。这种主观化非常强烈的诗风,造就了她一贯的先锋性。如她自己所说:“在我看来,一个时代的先锋性必然引领那个时代向前看,必然给那个时代的大脑一记猛锤!”

潇潇诗歌没有先锋的奇巧之术,甚至有些许老派。多年来,她有自己的想象力方式,突兀跳跃,却不伤害诗歌的整体机理。她的诗歌充盈着金属的音质,就像俄罗斯白银时代诗人一样让人心生敬仰。从她的作品来看,潇潇确实有向他们苦难寻亲、寻求力量的历程。出生四川的潇潇诗质除柔婉外,还多显辽阔、沉雄、苍凉的北方气韵。潇潇的诗语生成,是本性的天然流淌,透射着唯美的光彩。或许,有些诗句前生就已写就,不过是隔代选择了新的物主而已。是的,诸如“惟有夏菊在窗下,暗含清凉的气味”“午夜踮着脚尖∕生怕打湿了裤脚”“我要挽着你的手穿过帝国的黑暗∕再一次控诉天空,控诉死亡∕我写诗,替你活下去”等等,气质脱俗,饱含深度且有自然的外貌,语言的张力甚为广大。有些优秀诗人是在岁月中苦功通神的,而潇潇则是好像替诗歌说话,或者说,是诗歌在写作一个潇潇。

我时常想起策兰的诗句,“没有人∕为见证∕作见证”。现在,我愿意说,辽阔、 强劲、细腻的潇潇诗作,有强大的音势、庄严的节奏。《比月亮更执着》的诗句挟带时代的风雷,“从血液到灵魂的痉挛∕这是怎样的一场波澜不惊∕而又心惊肉跳的过程∕疼痛早为一个人的一生∕埋下了一笔巨额的账单”,也许,呷苦为乐的潇潇可以为时代提供一份自己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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