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塘的旧时光里
2016-11-25何红梅
□ 何红梅
在西塘的旧时光里
□ 何红梅
庭院
清晨到达,西塘尚未睁开朦胧的睡眼。
穿街,过桥,轻踏西塘的梦,我们来到了临河人家。
身边是蜿蜒绵长的抢雨河,远远的粉墙托出绵绵不休的黛瓦,低低地吟着旧时的断章。门廊前的红灯笼,晕开朦胧的红,点睛着墨迹未干的画卷。站在即将入住的庭院前,透过门廊,小心的打量着内庭,江南的诗意扑面而来。
踏着苔痕的青砖,店主在前,我们尾随身后。右拐,穿过里弄,再从月拱门左拐,在一间竹菊的门前站定。
吱呀一声,打开门锁,门板洞开,一席湘妃榻静卧在幽暗的光影里。那一刻心里砰然一动,心生一句:在烟雨江南,开一扇世俗的门,居清幽的小院,依着海棠与梅枝,我愿为你夜夜添香。
洗掉风尘,室外已是烟雨霏霏。揣着古典的心情,我流连在榻前,机灵的秀清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欢喜的拉着我直奔后院。原来曲径通幽处,后院还藏着一处小巧四方的天井。厢房依次四方排列。东北角落的美人靠依着一池碧水,碧绿深邃,倒映着庭院一侧的飞檐翘角。池边四周兰草纤姿淡影,睡莲在水缸里安然静卧,铜钱草一味惬意水灵地泛着绿油油的光,扶窗的小叶树不安分地伸进了美人靠。
置身这样的后庭,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斜倚在美人靠上,想像。亦是这样一个初夏的晨,那情犊初开的少女,手挽着团扇,斜倚在这美人靠前,凝眸沉思,思绪长长。
这玲珑别致的美人靠,它既与江南的小桥、流水、雨巷,驳岸的杨柳、轻舟,一起构成了江南婉约、画意的气质,在某种意义上亦点缀昭示了江南女儿家羞于启齿的心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美人靠在深院陪伴着女儿,将她们的温柔和婉约,停留在岁月的静好,和一生无限的期待中。
小桥
在西塘,过小桥,穿弄堂;穿弄堂,绕回廊;绕回廊,过小桥,就这样桥复连桥河复河,坠入在历史的时光里,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游戏过程中要明确组织性与纪律性,这是开展游戏教学对基础条件。 主要的要求就是保证学生按照教师的指令进行、按照规则来进行,还应该服从裁判。同时要按照规定的步骤来开展教学,否则就会出现混乱,也容易出现伤害事故,进而导致教学无法顺利进行。
撑着纸伞,拾阶立于桥上,雨线中水巷、人家开始如画卷在眼前徐徐舒展开来。
西塘的儿女,灯影里的人家一一映入眼帘。有人剪烛夜话,有人在把酒话桑麻,也有人在临窗的阁楼,轻锁眉黛。听那迎风的一声箫,落在谁家的楼台。铜镜里,谁又瘦了憔悴的面容。谁又费尽了心思,新题了桃花笺?
这一座一座的桥,流淌的河水,临水的楼阁,我宁可相信它们都曾经见证过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只是历经沧桑的它们无法言语,让故事永远沉默在历史的光阴里。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也许百年前的今夜,并无细雨,正是一轮皓月。月色朦胧,那吹箫的女子,一袭薄衫,素手执箫,立于西塘的桥头,吹息若兰。那如泣如诉的旋律,如桥下抢雨河的水在夜色里缓缓流淌,一直流进了那个白衣人的梦里。
或者,如断桥上素贞与许仙的相遇。一介白衣书生,路过西塘,被西塘水墨画卷般的诗意所倾倒。他即兴轻吟,清风中,温润如玉气宇轩昂的他,站在桥上那一刻的画面,正好入了临河绣楼里女儿家的眼眸。爱上一个人没有理由,哪怕只是一个动人的背影,便足以让多情的女儿相思成灾,如楼前的河水绵绵不绝。
亦或者只是一个穿桥过巷面目俊秀的货郎。他售的脂粉最香,绣花丝线最精巧,吸引了西塘多少女儿家的青睐,也引来了绣楼里那位最美丽的小姐的回眸。
那是一次致命的回眸,连风也静美得忘记了呼吸。那一个凝眸来的突然,那个对视的一瞬,就像一辈子,刻在了彼此的心里。小姐的绣楼临河,靠近永宁桥,于是每当踏上永宁桥,他总会站在桥头痴痴眺望,不变的情思如春风中的柳丝长了又长……
毕竟,过小桥,去见你,永远都是此生最心动的风景。
里弄
置身里弄,侧身是墙,抬头是天,独自行走里弄的一刻,顿感时光悠长悠长。那样的悠长是有韵味的,是褪尽繁华后的安静,是时光的门帘娓娓地讲述着的故事。
行走在古老的里弄里,宜穿一袭长裙,着一双绣花鞋。手抚过斑驳的墙面,软底的绣花鞋轻踏在早已磨的光亮石板上的一刻,历史烟尘就这样恍惚而来。
看那里弄幽深幽深的尽头,隐约可见庭前几杆瘦竹,几枝老绿的叶子颤颤地摇曳风中,欲言又止。是美人的庭院么?庭院里可有曲深的小径,美妙的亭台廊榭,美人靠前可有美人叹息的身影?那回响耳边的声音,是美人的笙箫么?穿墙而过,随风入耳,吹乱了流水和落花,也吹乱了红颜温润的心事,直吹的江南花事了.....
看那招展的酒旗,是通往酿酒西施家的酒楼么?是谁在连呼酒,款步上层楼,相逢意气饮,绿觞翠钿好相酬。三杯两盏,往来不休。是太白的“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是杜荀鹤“凭君满酌酒,听我醉中吟”?还是温庭筠的“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谁说的,有多少条里弄,便有多少个梦境,多少个期待与追寻。今夕,痴痴如我,烟雨中,撑伞,行走在一条一条的里弄,满怀着切切期待与追寻,仿佛在那头等待的不是风景,而是,温润的你……
烟雨
清晨醒时,只听得耳边一片淅沥沥的雨声。
推开门板,丝雨如线,不急不缓,落在门前的那杆清瘦的青竹上,落在苔痕的青石黛瓦上,泛起白色的烟雾,一片一片漫过红尘的羁绊,袅袅升空。仿佛谁在沧桑的红尘之外,娓娓诉说着悠远的往事。
绵绵糯糯的雨,落在这样老旧的庭院里,痴痴的目光里仿佛有尘世的恍惚和绮梦的灵动,交互叠织。
小楼听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故事应该发生在这样的庭院。
初夏,水缸里的睡莲,慵懒的醒着。玲珑的花瓣,鹅黄的花蕊因雨水浸润,凝露泛起晶莹剔透的光泽。芭蕉点绿的轩窗,玉佩香囊悬于架上,温婉的闺中人晨妆懒梳,只管铺开笔墨,对着窗外的雨,起了还坐,迟迟不得下笔。曾经何时,她最喜欢的便是西塘充满水墨画卷的烟雨。她和他临榻而坐,对着叮咚有声绵绵有韵的烟雨,她作诗,温润如玉的他,则用翰墨给她细细描画烟雨的模样,描画蒹葭风里,那烟雨深处的小桥流水人家。那样的画怎么看她也不厌,那样的日子怎么过她也不腻。
转眼,她在庭内,他在天涯,分飞两地各春夏。从他离去,西塘烟雨添得不再是水墨诗意,而是伤感,湿漉漉的相思。她这厢“满庭落花春寂寂,寄书何处觅?”他那厢:“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
光阴易瘦,女儿家最经不起等待,花落还能复开,人去还有人么?
门环上不动声色的铜锈,流水人家檐下的青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冬来,冬去春来,一场一场盛开的柳色花事携裹着光阴,终将他与她不着痕迹地席卷而去,消散在如烟如风的岁月长河里。多年以后,那些光阴里的古老情事,只有西塘的烟雨依稀记得。
是哦,烟雨记得,我亦记得。前世是她,今生是我,冥冥中我才缘居于这座庭院,对着满院的烟雨,依旧痴痴续问:谁是前世的眷念?谁是今生的劫数?一生烟雨谁共你?下一个轮回,谁又是你最不舍遗忘的那个人?
□何红梅,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供职湖北荆门供电部门。著有诗词集《疏影横斜》,散文集《拾一炉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