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的融入,心的感悟——饰演泗州戏《垓下绝唱》中虞姬的体会
2016-11-23李琳杰
李琳杰
(宿州市坠子戏剧团 安徽 宿州 234000)
情的融入,心的感悟——饰演泗州戏《垓下绝唱》中虞姬的体会
李琳杰
(宿州市坠子戏剧团安徽 宿州 234000)
《霸王别姬》向我们呈现了一个爱情的也是历史的悲剧,但在故事的表层下面,一种人生、人性的清醒和豁达更令人动容,而且形成了对每一个时代人生追求的参照。所以,虞姬就能生活在每一个具体的时代之中,令人无限深情地歌之咏之。这就是《垓下绝唱》中的虞姬,是我要倾心饰演的虞姬。
泗州戏;《垓下绝唱》;虞姬
记得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起“霸王别姬”的故事,那津津乐道而又伤感惋惜的神情,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我常常会情不自禁地在想象中去描摩虞姬的花容月貌和妙曼的舞姿,感叹美人薄命和人生的乖舛无常。可以说,有生以来,虞姬是我听闻最早、也最令我动情的一位历史人物了。
两年前,宿州市演艺集团要打造一部大型泗州戏《垓下绝唱》,分配我饰演剧中的虞姬一角。说实话,我是激动、恐慌兼而有之。这并不仅仅在于我是一名坠子戏演员要跨界演唱泗州戏,而是虞姬这一角色令我茫然无绪。我知道,虞姬与项羽这一对英雄美人的故事家喻户晓,翻演人们认知程度深刻的人物,往往会出力不讨好。我也知道,在大量的戏剧和影视剧中,虞姬始终是光彩照人的历史明星,其中尤以梅兰芳先生的《霸王别姬》堪称经典。我的饰演能给观众带来新鲜感,满足他们的审美要求吗?
但是,任务就是任务;不甘退缩的性格也督促我知难而进。于是,依照过去饰演角色的经验,我细读剧本,同时参阅了有关资料,进而解读剧情,分析人物性格。我发现,在绝大多数描写项羽和虞姬的故事中,着重表现的主要有两点:一是英雄末路、红颜薄命的历史悲剧;二是生死与共、坚贞不渝的爱情。尤其是虞姬这一人物,她那闭花羞月的美丽、温婉可人的风范、血溅垓下的凄惨,时至今日依然令人一掬同情之泪。似乎虞姬的形象——历史的和艺术的,也就定型于此、定格于此了。应该承认,这也是人们所熟知和认可的形象。再演虞姬,我当然也可以将这一形象维持下去,唱一曲“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也许还能让观众再抹一把伤心泪。可是,在我而言,对人物的情怀没有独到的理解,也就无从谈起对人物的独特塑造了。跟在别人——即便是大师的后面亦步亦趋,学到惟妙惟肖、足以乱真的地步,也不过是“剩饭”一碗,展现给观众的还是那个熟知的虞姬,还是那出耳熟能详的悲剧。显然,这不是观众的期待,也不是我的艺术追求,更不是新创剧目的要求。
迷惘困顿之际,编剧和导演帮我分析人物,不断深化我的思维,也使我深刻理解了历史学家所说的分析框架往往比材料还重要的道理。以往的虞姬形象,一般都是性格单纯,思想基调浅显,欠缺不少活色生香的生命质感。她的存在也往往是衬托霸王的英雄豪气,难免有“花瓶”之嫌。这不是我要塑造的虞姬,也不应该是《垓下绝唱》中的虞姬。通过对剧本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的解读,我深刻认识到,项羽是英雄,虞姬也是英雄。正如编剧所说,虞姬作为英雄的意义,不在于驰骋沙场、叱咤风云的豪壮,而是敢于把毁灭性的追求纳于自身的勇气,也就是笑对绝望的勇气。不同于项羽兵陷垓下时的怨天尤人,虞姬的绝望清醒、理智而又淡定。她把自己的绝望化作了一种生命行为——自杀,就是一种卓绝的生命行为,是以否定的形式来肯定存在本身,即有生之年的奋发有为,即生命的可贵和高贵。她横剑自刎的那一瞬,时空、因果、虚实融为一体,过去、现在、将来浑然莫辨。那一瞬就是永恒。虞姬永生了,她的生命在两千多年的口口相传中延续着,她的善良,她的美丽,她的既柔且刚的英雄意义永远成了后人生命和爱情的关照。
这样的分析,是我的“解读过度”吗?不。有关虞姬的传说故事中已经蕴藏着这种内涵,《垓下绝唱》则更鲜明地彰显了这种英雄意义。从鼓动项羽起兵抗暴,到灭秦拒汉随军征战,再到垓下兵败时的坦然以致决然赴死,虞姬都是项羽的心灵慰藉和精神支撑。项羽威武不屈的血性,其实也是虞姬英雄气质的间接反应。正如剧中的唱词:“没有虞姬你(我)就不是霸王,没有霸王我(你)就不是虞姬”。虞姬不是项羽的附庸,不是英雄的陪衬,精神上不依不傍,自成方圆,有着自己的人生指归。用现代语言说,她的心灵深处保持着一种坚定不移的信仰。“信仰是一种生活倾向”(美国大哲学家约翰·杜威语),或者说是一种人生意义的价值取向。如何对待人生和生命,她比项羽认识得更清醒、更深刻、也更理智。在剧中,她劝项羽“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断然拒绝刘邦和吕雉的劝降,她要在四面楚歌之中“把每一个瞬间擦亮,享受这一缕缕明月一寸寸安宁”。她的“引刀成一快”,不仅丰富了生命死亡的价值,更彰显了生命的尊严和高贵。她在剧中唱到:“能证明的都证明了,活就活个酣畅淋漓;该结束的让它结束,噩梦也将是馨香一缕!”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虞姬的心中始终是“日月明朗的天空”,她赢得了自己的人生自由。即便是在人人惧怕的死神面前,也要将自己认定和追求的人格形象和生命价值进行到底。剧中虞姬这种具有审美性和超越性的人生状态,充分体现了生命的张力和精神的厚度。《垓下绝唱》也正是以这种鲜明的人文姿态,给心浮气躁的社会吹进一股凉风,传递着对生命的颂扬和一种人之为人的血性。
也许,有人会认为我的分析拔高了虞姬的思想境界,是对历史的美化。但是,何为历史?“历史是由活着的人和为了活着的人而重建的死者的历史(法国哲学家雷蒙·阿隆语)”。开掘和分析虞姬的内心世界,自然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凭空想象,历史的虞姬和《垓下绝唱》中的大量情节,都给我提供了“重建死者历史”的依据。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中有句名言:历史学家叙述的是那些业已发生的事,而艺术家却赞美可能发生的事。正是可能发生的事给艺术留下了一个丰富的想象空间。把一个艺术形象生搬硬套地去对应一个具体的人物,还有什么审美活动和审美情趣?历史题材的艺术创作所要表达的,不正是一种神游历史的体验,一种富有情调的人生启迪,一种完全可与当代精神产生共鸣的感悟吗?一句话,艺术不过是感情的传递。
在这般丝丝缕缕的分析中,我点点滴滴地积累着对虞姬以至全剧的认识和亲近。毫无疑义,《霸王别姬》向我们呈现了一个爱情的也是历史的悲剧,但在故事的表层下面,一种人生、人性的清醒和豁达更令人动容,而且形成了对每一个时代人生追求的参照。所以,虞姬就能生活在每一个具体的时代之中,令人无限深情地歌之咏之。作为一个当代年青人,我深深地感到与之“不隔”,虞姬的境界不正是我以及我们所崇尚、所追求的吗?这就是《垓下绝唱》中的虞姬,才是我要倾心饰演的虞姬。
至此,我自认为把握了虞姬的性格特征和思想基调,即外柔内刚。这种“刚”不是杀伐决断、鳞爪飞扬的意气自用,而是荣辱不惊、去留无意的心灵坚守。这就需要我鼓足“心劲”,把握“范儿”,尽可能地体现这种“刚”的内涵,塑造出属于我的“这一个”,为观众提供一个有深度有厚度的具有一定审美价值的艺术形象。当然,认识并理解了角色,不等于已经塑造了角色;艺术形象的站立,还有待于自己的艺术修养和技艺水平。
目前,泗州戏《垓下绝唱》已公演数场,剧目组正在听取各方面的意见,作进一步的加工修改。作为虞姬的扮演者,我和这个剧目一样,也在观众的评头论足中打磨、雕琢着自己。不论我的这次艺术实践成功与否,我坚信,分析和认识的过程,也是丰富并深刻自己内在情感、感悟人生人性、提高思维能力和艺术修养的过程。而这一切,都是艺术创作的基础。
J825
A
1007-0125(2016)11-002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