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黛玉形象的魅力所在
——读《蒙古王府本石头记》重新审视之
2016-11-22张丽杰
□张丽杰
论黛玉形象的魅力所在
——读《蒙古王府本石头记》重新审视之
□张丽杰
从《蒙古王府本石头记》行侧墨批来看,林黛玉形象的魅力在于“真”、“情”、“韵”,这是汉民族也是蒙古族的艺术呼唤。《蒙古王府本石头记》对女性的品评和构建是蒙、汉民族文化融合的产物,也是蒙、汉民族文化相互接纳的产物。
《红楼梦》乃千古未解之谜,关于林黛玉形象更众说纷纭,甚至贬大于褒。有人批评她心眼儿小,说话尖刻,性格上呈现着浓厚的悲观与伤感,这是令世人厌恶的。作家梁晓声《论林黛玉》更尖锐地言及:“在中国,在现实中,有林黛玉那种‘自我中心’的缺点的女人比比皆是。”“反正我是不会偏爱一个不是少女而是妇女的林黛玉的。倘同以妇女并论,我倒愿亲和宝钗。她比较有涵养,不小心眼,不尖刻,不任性。”[1]69这等于给我们出了道难题、谜题,作为美的大伽《红楼梦》,女主角林黛玉魅力何在?有待当今红学界细细解读。关于林黛玉的解读,红学界又多囿于个人成见作无据可考之论,今以《蒙古王府本石头记》行侧墨批来重新审视林黛玉形象,以期纠正世人的偏见。
一、林黛玉形象的魅力所在
林黛玉的形象,《蒙古王府本石头记》行侧墨批自始至终都是对她持肯定、欣赏态度的,其评点归纳起来,有三:
(一)真
“真”是《蒙古王府本石头记》对黛玉的首肯,我们可从蒙府本行侧墨批来看,如:
第二回 守丧尽哀。
蒙府批:先要使黛玉哭起。[2]51
第三回 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
蒙府批:想黛玉此时神情,含浑可爱。[2]90
第八回 (黛玉说)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蒙府批:句句尖刺,可恨可爱,而句意毫无滞碍。[2] 312
第八回 黛玉因问宝玉道:“你走不走?”
蒙府批:“走不走”,语言真是黛玉。[2]316
“真”指本性,本来面目。《庄子?秋水》:“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嵇康《幽愤诗》:“谨守而勿失,养素全真。”林黛玉,批者以“可爱”多次评之,是说她不做作,自然率真,贴近本性,显现出少女自己本来的面目。懵懵懂懂,机智虽尖酸却又不失俏皮。这一切都显现出女性的率真,这对少女的她是恰切的。这在等级秩序森严的封建大家庭之中犹如黑布中露出的耀眼的钻石,灿烂夺
目。在秋窗风雨的夜晚,在花谢花飞的春天里,少女的她,自然纯性地流露出伤感。其《葬花词》,纯性率真的灵魂在狂风暴雨中挣扎,颤栗,还呼唤着“质本洁来还洁去”,这是真实的黛玉,也是黛玉的真实。
(二)情
“情”是《蒙古王府本石头记》对林黛玉形象分析最细微的,有大量的行侧墨批提及此,代表性的如:
第一回 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蒙府批:恩情山海<偿>[债],惟有泪堪还。[2]15第三回 (宝玉评黛玉)可代画眉之墨。
蒙府批:黛玉泪因宝玉,而宝玉赠曰颦颦,初见时<亦>[已]定盟矣。[2]113
第八回 黛玉为宝玉戴斗笠一段。
蒙府批:知己最难逢,相逢意自同。花新水上香,花下水含红。[2]317
第八回 (黛玉说)“你怎么不去辞辞你宝姐姐呢?”宝玉笑而不答。
蒙府批:黛玉之问,宝玉之笑,两心一照,何等神工鬼斧文章![2]338
第三十二回 (黛玉)一面说,一面禁不住近前伸手替他拭面上的汗。
蒙府批:痴情<熊>[态]。[2]1232
第四十二回 (李纨说黛玉)试试你那会子还这么刁不刁了。
蒙府批:收结转折,处处情趣。[2]1624
“情”,在这里指男女之间的爱情。陈鸿《长恨歌传》:“定情之时,授金钗钿合以固之。”宝玉、黛玉之情既有前世的恩情,又有今世的一见钟情,知己相逢,又有两性之间的两心一照。批者不谈其悲之情,而更彰显两性之间的相悦相知。经批者这么一批,在宝黛爱情之路上,黛玉应该多的是欢悦,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窃喜,而不像一般读者认为的多愁、孤僻。忧郁的。
(三)韵
“韵”是很模糊的词汇,何为“韵”呢?《蒙古王府本石头记》批语便把它具体化了,如:
第三回 (黛玉)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
蒙府批:颦颦<故>[固]自不凡。[2]82
第二十三回 (黛玉)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
蒙府批:真是韵人韵事。[2]874
第三十四回 半日,(黛玉)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
蒙府批:心血淋漓,酿成此数字。[2]1288
“韵”,此处指风雅,高雅。《世说新语》:“友道林常养数匹马。或言道人畜马不雅。”黛玉说话办事,顾想周全,“颦颦<故>[固]自不凡。”批者指出她是风雅人物。第二十三回黛玉葬花时,原文连用三个“花”字,“花锄”、“花囊”、“花帚”,批者批为“韵人韵事”,即风雅、高雅之事。第三十四回宝玉挨打,黛玉有千言万语,只酿成一句“你从此可都改了罢”,真挚却不失身份,风雅之度立现。
二、黛玉形象原因探析
《蒙古王府本石头记》自清代乾隆时期手抄,迄1961年入住北京图书馆,期间一直在民间典藏与传阅,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岁月,《蒙古王府石头记》小说及其评点的形成本身便是漫长历史时期文化积淀的产物,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人民大众的文化心理。《蒙古王府本石头记》林黛玉形象之特征与其蒙、汉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汉民族文化的呼唤
“真”、“情”、“韵”是古典少女典型的特征,这在古代仕女画中多有体现,《蒙古王府本石头记》批语大谈“真”、“情”、“韵”,其深层原因就是在对人之 “真实情感”,即人类生命本真存在的思考中流露的。而人类生命本真存在亦是中华汉民族思想核心“道”之终极旨趣所在。小说之“通灵”,即是“通道”,通达人之“真”、“情”、“韵”。《石头记》终极旨趣指向“道”,即生命本真的存在这种深邃意蕴。作者和批者通过小说中黛玉这个“真”、“情”、“韵”的个体生命历程最细致地传达了出来。“《红楼梦》本真情之真、善、美,深得中国传统文化之精义,也深知中国现实人生之需求,作者以其深刻的思想意蕴在最深邃的境界上传达出最伟大的人文关怀。”[3]154《蒙古王府本石头记》中批语之黛玉之“真”、“情”、“韵”来源于中国汉民族传统具有的“同声相和”的哲学思考和艺术运用,《蒙古王府本石头记》批语是批者建立在“同声相和”的整体哲学思考上的与作者一致的“以情悟道”。
(二)蒙古族文化的彰显
北方蒙古族普遍具有简朴和纯真的特性,充满着勃勃生机和生命力。蒙古族率真,重情,讲义气。对女性而言,蒙古族女性被欣赏的特征是:率真,重情,有韵致,尤其是王府中的女人,亦多风雅之致。蒙古族以民间口头说唱形式传递、保存、延续下来的神话、传说和英雄史诗,如十二世纪已形成的《江格尔》,无不彰显着蒙古族真情、真性、真趣。这种民族精神自古代代传授,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整个民族的性情和品格,如蒙府本批宝黛之情,先便言及“恩情”二字,“报恩”是蒙古族文化心理对
男女之情有别于汉民族之亲亲我我的又一层的认识,更多的是讲义气,守信用。《蒙古王府本石头记》与蒙古族有关,从文献版本的典藏流变来看,证据有三,一是《蒙古王府本石头记》黄绢装裱,官本,蒙古王府藏;二是“这个本子是一家清代蒙古旗王府的后人所售”[4]74三是“它是内蒙古阿拉善拉特部第八代扎萨克和硕亲王塔旺布鲁克札勒(塔王)在晚清时期购自琉璃厂书肆的。”[3] 20从形成到收藏,再到购得,皆与蒙古有关,作为当时人、当事人的批者及其批语势不可少地沾染上了这种蒙古族文化心理的气息。
结论
林黛玉形象世人褒贬不一,今以《蒙古王府本石头记》之行侧墨批来看,其魅力在于“真”、“情”、“韵”,这在等级秩序森严的封建社会是非常耀眼的,尤其在儒法伦理严密的清代,更是黑暗之中一颗闪亮的明星。林黛玉的形象,正如顾城所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在文学史上,黛玉之“真”、“情”、“韵”前承《金瓶梅》,后启巴金《家》、《春》、《秋》。并且,黛玉“真”、“情”、“韵”是汉民族也是蒙古族的艺术呼唤。由此可见,《蒙古王府本石头记》对女性的品评和构建是蒙、汉民族文化融合的产物,也是蒙、汉民族文化相互接纳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