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_参考网

锦瑟

2016-11-22鬼鱼

绿洲 2016年3期

鬼　鱼

锦瑟

鬼鱼

【本报讯】近日，本市某中学女教师许某到公安局报案，称自己被男同事赵某强奸。警方了解情况时，赵某有明显情绪波动，坚称两人为情侣关系，发生关系系双方自愿，他人也证实，两人来往亲密，对此，许某予以否认。本案详情尚在调查当中。本报将对此案的后续发展跟踪报道。

赵春池

那晚，我眼皮一直跳。不光左边跳，右边也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一齐跳，我就犯糊涂了。但也没管，继续喝酒。和几个刚来学校的年轻老师喝，佯醉，还把酒吧里的女服务员调戏了下。不算过分，就是轻轻拍了拍屁股。学校环境多压抑啊，整天装为人师表，太累。喝完酒，大家回教师公寓，我新买了房，住校外。回家到半路，突然想去找许小苓，于是就翻了校墙。

跟许小苓是二十三点睡的。之后躺在床头抽烟，那时，我右眼不跳了，只左眼跳。当时我隐隐想，莫非有好事？随后就笑了，跟许小苓睡不就是好事嘛。抽完烟，心情大好，又来一次。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许小苓摇醒我嘱咐，春池，我第一节课是语文，你帮带一下，我姑父病了，去看看。我正瞌睡，翻了个身迷糊答应，又睡了。八点半，我在给学生分析李商隐古诗《锦瑟》，讲到“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这句，朱校长带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走进了教室。我正纳闷，男警察直接问，你是赵春池吗？我说是。他又问，许小岺你认识吗？我又说是。于是女警察就当着全班学生对我说，我们刚接到报案，许小岺告你强奸，有些细节需要核实，请配合我们去一趟市公安局。接着他们就向我亮出了证件。我看清楚了，男叫王努，女的叫叶如来。

当时我还发懵，这怎么可能？许小苓是我女朋友。女警察告诉我，这跟她是不是你女朋友没关系，我国刑法规定，强奸是指违背妇女意志，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性关系。我解释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和许小苓发生关系系双方自愿，并没有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女警察对我说，许小苓目前就在公安局，请你配合我们前去核实一下情况。

这叫什么事嘛。临走时，我不慌不忙对学生们说，《锦瑟》是李商隐极负盛名的一首诗，也是最难索解的一首诗，历来以“悼亡说”“自伤说”和“爱情说”三种最为流行，你们先思考思考，我去去就回。说完，我转身关门，退出了教室。随手拉上门时，我才发现全班五十多个学生，无一例外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兴奋和猎奇溢于言表，穿过渐渐变窄的门缝，直射我脸上。就在门“咣当”一声拍到门框上的那一瞬，我心头也跟着一颤。

我知道，我即将要出名了。

其实我已经有一点名气了。当然，这些名气并不是我挣来的，这源于许小苓。怎么说呢，许小苓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女人。她来我们学校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四年。四年里，有不少年轻人来这里就职，他们来的时候，他们的父母都是神采飞扬的，只有许小苓的父母是哭哭啼啼的。现在年轻人就业压力这么大，能在这所省级示范性中学做老师，是多么大的荣耀，想当初，我家里可是给了朱校长十万块钱，才把我弄进来的，我真想不清楚许小苓的父母为什么哭。但不久后，我就知道了原因。天呐，这简直太令我震惊了，我想不清楚身边为什么有许小苓这样的人。与此同时，我也听闻了不少有关许小苓的往事。

正是这些往事，吸引着我逐步靠近许小苓。这样的女人太令人费解了，我对她充满了巨大的了解欲。于是，我开始时不时制造各种和许小苓的“偶遇”。其实，一开始许小苓是拒绝的。凡是个正常点的人，都能看出我制造的“偶遇”太过频繁，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女人最终不都是被男人的持之以恒所感化么。事情果然有了转机，两个月后，许小苓主动约我喝酒，就在学校隔街的酒吧。那晚，我们喝的其实并不多，第一次和女孩子喝酒，喝多了不显得目的性太明确？我知道许小苓打心里不喜欢那种人。对于我这样有过七八个女朋友的人来说，玩暧昧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因此那晚，我只是佯醉，说了一些语意不明的情话。没想到这招果然奏效，酒后许小苓主动让我送她回单身公寓，竟然还留宿我。于是，一夜欢情后，我们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获得了广泛的关注度。大家私下里都说，快看，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了。我要辩解，许小苓让我不要理。我以为她是劝我以沉默对抗世俗，谁知道后来她说，辩解什么，你以为你不是癞蛤蟆？

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当然要做好随时接受她做意外之举的准备。因此，许小苓告我强奸，我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许小苓

我叫许小苓，女，毕业于国内某名牌师范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学历，现供职于这座城市的第一初级中学。二十六岁，未婚。

在所有人眼中，像我这种把学上到博士份儿上，却还选择做一名初中老师的人，实在是有病。脑子有病，病得不轻。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包括我的父母。他们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是那种学习成绩从小学到博士一直都很优秀的人，上学二十多年，奖状和奖学金拿到手软。最引人瞩目的是，十八岁那年，我以市文科状元的身份，全额奖学金考取国内某名牌师范大学中文系，本博连读，八年。

据我所知，自打恢复高考，这座城市还没出现过像我这样的女生，因此，当录取信息被张贴在学校的光荣榜后，整座城市都沸腾了。为此，电视台、报社、电台，甚至一些商家、培训机构，都请我的父母、老师们去做专访以及品牌代言。教育局和学校也专门为我准备了表彰典礼。理科状元相比于我就没有这样的待遇，除了收到一笔两万元的奖学金，这座城市的大多人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他考上了清华大学。当然，那一系列的专访、代言、表彰活动，我一个也没有参加。我不去自有我不去的道理。人怕出名猪怕壮，对，我的确怕出名。

其实后来，我对那些专访和代言一一都看过，视频和文字资料中，我被父母、老师们和商家、培训机构捧得神乎其神，什么许小苓吃饭、上厕所、走路甚至睡觉，时刻书不离手；许小苓吃了某种保健品，精神百倍；许小苓用了某种学习产品，过目不忘。

谎言，全部都是谎言。我承认我是那种学霸式的人物，但绝不是书呆子，更没有吃过任何保健品，用过任何学习产品。我父母和老师们之所以那么做，纯粹是为了利益，据我所知，借我之名，他们从中捞取的金钱，每人至少有五万元。这是多么无耻，还有没有道德可言？父母和师者尚是如此，何况他人。成人的世界，是毫无道德廉耻的世界。有一句电影台词说的颇得我心，对于同一事件的判断标准，小孩看喜恶对错，成人看利益得失。何尝不是如此？

我很不喜欢身边这群人。他们行为做事，目的性太明确，太清楚，太明白。我喜欢扑朔迷离，婉转暧昧。十八岁考上硕博连读那年，我父母和老师就对我说，小苓，将来博士毕业，你一定要做一名大学老师，不然读个博士干什么？大学老师工作稳定，收入丰润，受人尊敬，知识氛围好，还有双休日和寒暑假，对女孩子来讲，那就是走上人生巅峰。

为什么读了博士就必须要成为一名大学老师？就不能开个书店或是咖啡厅？不能做个记者或是旅行家？就算做老师，为何必须是大学老师，就不能是小学老师或者中学老师？

为此，所有人都在给我反复灌输一个词语。人生价值。说人生价值就是人生意义，一个人的人生有多少意义，就看他的人生价值实现了多少。

一派胡言。我偏就不信。人活着为什么非得必须有意义呢？人活着，就只是活着，不很好吗？因此在毕业之后，我不顾众人反对，放弃了出国留学以及一些研究所、高校的盛情邀请，毅然决然选择了回到我所就读过的中学，成为了一名初中语文老师。

为这件事，博导和我断绝了师徒关系，因为他已经向学校申请到了让我留校做他助理的名额，要知道，他可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长江学者。对于我的选择，按他的原话，是“师门不幸”。而我的父母，在对我进行了春风化雨般的谆谆教诲，见我依旧死不悔改后，索性将小市民的无赖之气发挥到极致——他们闹上门来，威胁朱校长，说朱校长要是还继续留我在校，他们二老就一头撞死在学校门口的那座假山上，血溅当场。被逼之下，朱校长只好带着我父母来劝我离校。我也铁了心，站在阳台上同样威胁他们，要是再逼我，我就跳楼身亡，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能怎么办？只能哭闹一场，撂下狠话，扬言和我断绝关系，拍屁股走人。看看，大人耍无赖的伎俩，无非就是“断绝关系”，别管他是长江学者，还是小市民。

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一名中学语文老师，也又一次声名大噪，八年前高考夺魁的往事被众人翻起，学校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

当然，我放弃锦绣前程，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委身于此，真正的原因显然不在于向世人证明所谓的“人生价值”，都是清谈，“人生意义”，都是虚妄。我又不是真傻。

女人的话，听听就行，万万当不得真。

叶如来

说实话，见到赵春池之前，我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怎么可能不兴奋呢，这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去“办案”，其实我工作已经有一年多了，但一直被领导安排做文字工作。这让我感到很没劲，我是一个警察，又不是文秘。鬼知道领导是怎么想的，好在有王哥，他刚升了刑警队副队长，主动向领导要求将我调入队里。他对领导说，让持枪的手去握笔，这不是浪费人才吗？尽管局里还没有给我配枪，可我还是感激王哥。抽个时间，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说实话，虽说许小苓指控赵春池犯下的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案，但看她在局里哭得那样撕心裂肺，我还是坚定认为赵春池是一个无比猥琐、恶心的男人。她在局里哭的真是肝肠寸断，想想，一个既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博士，屈身在一所初中当老师，谁不将她当成女神看待？赵春池这家伙，竟然趁酒耍疯，奸污女博士，兽行简直令人发指。因此，在前去带赵春池回局里的路上，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畜生要是胆敢反抗一下，我立马阉了他。要知道，我可曾是全国五十公斤级女子散打亚军。一路上，王哥一直在嘱咐我首次“办案”，应该注意点什么，我哪里有心思听，只想早点把赵春池这个裤裆里长了坏虫的败类抓来。

说实话，我最恨的就是强奸犯了，自己动手解决不行？非得使用暴力强迫别人？只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怪物才这么做。上大学的时候，隔壁学校就有一个姑娘，被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强奸了，是学校附近的建筑民工，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吓得很多姑娘在晚上连门也不敢出。后来，隔壁学校为了平息此事，给这姑娘保了研，算是“补偿”，但烙在姑娘心里的伤呢？怎么平复？我要是这姑娘，此生非得想尽一切办法阉了这俩畜生。

说实话，当时大家都“批评”我是非道德感太强，爱憎分明。废话，我学的就是警察专业，也梦想成为一名警察，警察是非道德感不强，不爱憎分明，那还是警察吗？别以为现在社会进步了，思想解放了，性观念开放了，罪犯就对强奸行为抱有侥幸心理，不管到哪个国家，到哪个朝代，强奸行为一样都违法。还有人对我讲，现在，女人穿的跟小姐一样，大学里个别教授隔三差五玩换妻，听听普通人的故事，谁还没个一夜欢两夜欢？我呸，社会怎么变坏了？人心怎么不纯洁了？家庭危机怎么严重了？就是这帮人乱搞的。

说实话，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擒拿赵春池这个恶心家伙的准备，但真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还是有点胆怯。这家伙，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皮肤黝黑，一脸凶相，毛发浓密，三十不到的年纪，络腮胡呲拉巴茬，竟然还是暗红色。一件中式褂子，袖子一边撸起来，一边耷下去，腰间的灰色纹路内裤微许露在裤子外面，天呐，要说他不是强奸犯，还有谁是？可最重要的问题是，他要是反抗，别说是我，就是王哥加我俩人，也未必将他带回局里。好在这家伙还算识相，不敢对警察有所冒犯，所以在回局里的路上，我心里还是洋洋得意地想，人民警察还是很有威严的嘛。

说实话，等在局里见识了赵春池的原形毕露，我才知道我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他一进门先是劈头盖脸地质问许小苓他们是不是情侣关系，是不是自愿发生关系，在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后，就开始呵责、辱骂许小苓。许小苓能怎么样呢？她一个瘦弱的女人，一个被伤害的女人，话也不敢大声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梨花带雨，楚楚惹人，别说是男人，就是我这样的女人，都产生了怜香惜玉之心。可赵春池这个泯灭人性的家伙，竟然敢当着警察的面，公开威胁许小苓，他说，许小苓要是再胡说八道，他就让许小苓身败名裂，让她生不如死，他甚至还指着许小苓的鼻子，说出了她父母家的住址，说让他们等着，总有一天他会报仇雪恨。

说实话，这就很不像话了。被告在公安局威胁原告，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警察了？我前去制止，赵春池竟然还推了我一把，我的天，这家伙劲儿真大，我一下就跌倒了。王哥眼疾手快，一拳头就打到了这家伙的鼻梁上，等王哥把我扶起来时，这家伙正暴跳如雷地甩手擦鼻血，大喊警察打人。血迹甩得公文上，墙上，桌子上，地板上，到处都是。局里一下子炸了窝。幸好副局长及时赶来，妥善处理了现场状况，随后又仔细安排了调查许小苓告赵春池强奸一案的相关人员。王哥因为打了赵春池，被给予口头警告处分，不在调查人员之列。我在。

朱之江

学校出了这样的丑事，我这个做校长的自然难辞其咎。

自我做校长以来，一直都走背时运。第一年的时候，一个初一的女孩子因为期中考试成绩差，被老师批评后，从三楼跳下自杀，幸好窗外是花园，只是胳膊骨折；第二年的时候，一个身患绝症的男人拎刀冲进校园报复社会，砍伤数名学生，砍死一名门卫；第五年的时候，毕业班的学生喝醉酒打老师，逃跑时将一名怀孕的女老师撞流产；第八年，初二（三）班上体育课，篮球框突然掉下来，将一个男孩子砸成植物人。今年是第十年，教育局局长老周承诺，明年将我调到师专当副校长，过几年退休时弄个正处级待遇。此事一出，怕是麻烦很大。

这几年，要不是老周罩着，我早就出事了，到底还是同门师兄，胳膊肘总向着我。还有俩月老周就要退休，算副厅级待遇，但归根只是待遇，又不是手握实权，恐怕这回罩不住我了。

先前，公安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来的时候，我正铺开宣纸临帖，王宠的《游包山》。年轻的时候，迷恋过一阵子怀素和张旭，觉得洒脱不羁，为了达到效果，每每要喝酒；刚做校长的时候迷《兰亭序》，天天临好几遍，认为里面有一种贵族气质；现在五十了，越活越谨慎，越活越小心，觉得还是楷书最美，工整，认真，容不得半点差池。

那个女警察先问我，许小苓和赵春池是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得到我的肯定后，又问赵春池在学校为人处世如何。这个问题很突兀，引起了我的警惕心。我反问她，你们有什么事吗？果然，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警察就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默不作声了。男警察看上去要比女警察成熟干练，想必是她的上级，到底是年轻的女娃娃，缺乏历练，说话办事还是不够稳重。男警察让我查看了他们的证件，然后告诉我，他们接到报案，我校女老师许小苓告同事赵春池强奸。我当时心里一紧，然后释然，搞什么搞，许小苓和赵春池不是在谈恋爱嘛，男女朋友之间，告什么强奸！但为了警惕，我并没有这样说，而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带他们去找赵春池。女朋友告男朋友，能出现什么大事嘛。

但事情到后来就比较荒唐了。赵春池从公安局出来以后，学校里来了五六个警察，逢人便打听许小苓和赵春池是不是情侣。简直是蠢棋一着，现在社会风气这么差，人都多疑，信任危机如此严重，公开在校园里问这些，谁敢说真话？赵春池一被带走，许小苓告他强奸的消息就在校园里传的沸沸扬扬，这时候来问这么敏感的问题，谁不怕摊上事？因此大家都表示对此事不清楚。当然，也有不怕事的人，但占少数，说他俩确实在交往。这话比较暧昧，交往并不代表已经在一起了嘛。于是，他们集中来问我，甚至他们中有人怀疑大家对此事缄口，是我早就安排好的。简直是笑话，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管得住吗？至于我的回答，很明确——他俩的事，我不太清楚。

这事叫我怎么说出口？我早就知道，赵春池的伯父是市里主管文教的副市长，当初赵春池的父亲拿十万来的时候，就把意思向我挑明了——他伯父先让赵春池在基层“锻炼”几年，然后好调进教育局去。我不想收钱，但由不得我，赵春池的父亲说，“总得意思意思”。我懂，这是封口费。许小苓呢，表舅在省教育厅做副厅长，级别和赵春池的伯父是一样的，这叫我真的很为难。哪怕他们中有一个级别大一点，也好让我选择站哪支队伍。

警察在我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最终，他们还是走了。他们走了之后，我开始感到后怕。我如今才只是一个正科级，他俩的后台可都是副厅级，大我三个级别，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任何一个，搞垮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于是，我开始呆坐在椅子上反复权衡利弊，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想来想去，赵春池倒还好说，要真有鱼死网破的一天，那就桶出十万块钱的事来，我一个科级，我不怕，他伯父副厅级呢，能不急？至于许小苓，还真是棘手。我真搞不清楚她一个名牌大学女博士，来这里干什么？来就来了，又告自己的男朋友强奸干什么？世界分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总结的还真是对。当初就不应该要她，管她曾经是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据她当初的话推测，她念初三的时候，我才调来，还教过她半学期语文，实在没什么印象。怎么她说是，我就信了呢？当初要她留下来，是不是我的虚荣心在作怪，总觉得学校里有一个博士，跟其他初级中学比，脸上有面子？

王努

赵春池这狗东西，也不看自己长的什么爪子，竟然敢把叶如来推倒，我不打他鼻梁，打谁？眼里还有没有法律，还有没有我们人民警察？不给他狗东西点颜色看看，我还叫王努？幸好叶如来没事，要真有个好歹，我让他狗东西把牢底坐穿！

老子心情不好，谁他妈都别惹我，否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副局也真是，警察打罪犯这这事多得是，他又不止看到我一个人打，还给予我口头警告处分。幸好他事后语重心长向我解释，这当儿上面正查得紧，给我处分是为我好。多发了我点儿奖金，又请我喝了一次酒，否则我真要闹一闹。

不让我调查许小苓告赵春池强奸一案，就不调查吧，反正烦事颇多，多一桩不如少一桩。不过依经验判断，赵春池这狗东西要摊上大事了，即便他伯父是副市长，怕也无济于事。干什么不好，非得要强奸。解决那档子事的方法多得是，最不济也可以找小姐，花自己的钱，你情我愿，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干嘛非得霸王硬上弓，给自己找麻烦？最傻的是，这狗东西竟然承认了和许小苓发生关系，这一承认，莫说伯父是副市长，就是神仙怕也救不了了。有录音笔在，什么事都讲究个证据。要是我，就一口咬死，没发生，没发生就是没发生。不信就甩开膀子去查吧，反正我们真的也没查出什么证据来。太傻，还是太傻。

本来之前我还有点向着他，但谁让他把叶如来推倒了呢。推谁不行，非得推叶如来，为此事，我就必须打他狗东西。打他也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生气，主要是做给叶如来看的。

我向领导申请把叶如来调进队里来，当然是有目的的。说什么拿枪的手握了笔可惜，不过是借口罢了，局里那么多姑娘，哪个不是射击能手？但她们又哪个比叶如来单纯呢？我老婆瘫痪已经有五年了，有谁懂一个五年没碰过女人的男人的苦？孩子才上六年级，我既当爹又当妈，还要当保姆，白天累的像牲口，夜里还要守着一个活死人，我的苦，谁理解？有关部门授予我一个“五好丈夫”的光荣称号（我真觉得这就是新时代的“贞节牌坊”），媒体还报导过我对妻子不离不弃的的事迹，鬼才对她不离不弃呢，就为了这么一个虚幻的名头，我天天装的跟孙子一样。我要是个普通人多好，心一横，离婚，可我是个被政府嘉奖，媒体报导过的“五好丈夫”，我不能啊。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就感到绝望，日子死灰一样。我多么希望天黑的迟一点，再迟一点，这样我就可以不用着急回家，不用回到那常年弥漫着腐烂味道的地方。我多么希望局里每天晚上都让我加班，但领导就是不安排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服从。我总不能缠着领导安排我加班吧，这样不就露馅了？这种生活真他妈累，真不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知道我还能熬多久？

对叶如来产生心思是一瞬间的事情。半年前，局里组织新老同志“结对子”，一个老同志带一个新同志，在工作上给予指导。叶如来分给了我。她刚从警校毕业一年多，还是学生腔，喊我王老师。不久，她过生日，请我去参加她生日聚会。我推诿，她就向我撒娇，哎呀，王老师，您就去嘛。声音娇滴滴，我心都化了。但我还是以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顾为由推脱，她突然摇我的胳膊，很低声下气却又很嗲地对我说，就是知道您心里苦，才请您过去散散心的。就是这句话，说的我心里瞬间一暖，差点流了眼泪。

说是聚会，其实也就是几个人吃饭喝酒唱歌。聚会结束，大家四散。我和她一路，打车送她回去。这姑娘喝的有点多，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身子一直往我怀里拱，尽管隔着衣服，但我依旧能轻易感觉到那两个软乎乎，散发着温度的球体，在我的胳膊上滑来滑去。我竟然可耻地硬了。

把叶如来送到，我并没有急着回家。那里还硬着，它驱使着我打车去了一个几乎在郊区的发廊，在那里，我在一个听口音是四川姑娘的身上花了一百元，暴力撞击。尽管如此，我依旧对叶如来不死心，此后，在家里的每个夜晚，我都会回忆起叶如来那一对散发着温度的软乎乎的球体，它们蹭着我，荡漾着我的心神。

之后，叶如来还是喊我王老师，我对她讲，我其实比你大不了几岁，就喊王努吧。她推辞说那样不好，最后折中，喊我王哥。王哥。王哥。叫的我心都飞起来了。我决定和叶如来有更近距离、更频繁的接触。于是，在我带领大家将一伙毒贩缉拿归案后，领导问我要什么奖励，我说不要，队里缺个细心的女同志，叶如来合适。领导想也没想，当场答应。

叶如来是我的人，他赵春池算什么狗东西，也敢随便推？我搞叶如来都得花一番心思，他搞许小苓就敢酒后乱来？对，我就是嫉妒他搞女人上手容易，伯父是副市长就了不起？代价还是要付出的。于是，我暗示许小苓死告，坚决不松口。接着，报纸上又出现了这样的新闻：

【本报讯】经警方详细调查，本市某中学女教师许某诉同事赵某强奸一案由于证据不足，无法成立。但迫于各种压力，赵某对自己行为表示悔恨，并愿意一次性赔偿许某精神损失费50万元人民币，予以和解。许某接受。

赵春池

事后，父亲带我去找伯父。刚一进门，还没站定，伯父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这动作来的太迅猛，也太凛冽，就连站在一旁的父亲，也吓得抖了一下。我不敢说什么，只见父亲老脸羞红，额头冒汗，仿佛这一记耳光甩在了他脸上。

之后，伯父坐下抽烟，没说让父亲坐，也没说让我坐。他抽的是雪茄，抽了很长时间，烟一直在飘。其间，有人在外面敲了两次门，他一言不发，脸色凝重。屋里空气很压抑，我站得腿疼，想走动一下，但不敢。看得出，父亲也一样。

空气越来越滞重，像要下雨。这时，伯父打开了窗户，有风灌进来，屋里一下轻松很多。再后来，伯父说，先回去，该赔多少就赔多少。于是我和父亲就一步一步走出了政府大楼。

路上，父亲对我说，不是你伯父不帮我们，是他有自己的难处。我鼻子里哼哼，并不搭话。父亲又说，你伯父正处于考察时期，过了这段就调到别的地方当市长。我还是哼哼。父亲见我如此，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想，就算我犯了天大的错，就算伯父的官再大，他也不能对我是这种态度。伯父这种做法，让我感到心寒。听父亲说，小时候家里经济不好，很多人挤在一个院子里。爷爷死的早，奶奶有肺结核。父亲师范毕业那年，伯父第三次高考还是未能考中。奶奶不想让伯父再考，但父亲不同意，他觉得伯父是个有抱负的人，不能就那么毁了。当时，奶奶说什么也不再供伯父读书了，是父亲拿当老师的工资，一点一点把伯父供到考上大学的，伯父大学里的一切开销，也是父亲负责。为此，父亲直到快三十岁了才结婚。就冲这点，伯父他就不应该对我这样，没有父亲，就没有伯父的今天。

我觉得伯父忘恩负义。他当官以来，并没有给家里办过多少事情。就连我来这所初中当老师，拿给朱校长的那十万块钱，也是家里出的，伯父一分没给，其实，就凭他是主管教育的副市长，不给朱校长拿一分钱，那又怎样？再说，来这里也并不是我愿意的，我和当时的女朋友家打算一起去香格里拉开个酒吧。但伯父通过父亲施压，硬是拆散了我俩，他说，女朋友家里条件太一般，对我以后的仕途发展，起不了一点帮助，叫我不要浪费时间。家里条件一般怎么了？伯父不也是苦孩子出身吗？我离家出走过，但硬是被他们强行“绑架”了回来，并警告女朋友的家人，不允许他们的女儿，和我再有任何瓜葛。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当时，伯父许诺我在这里当三年老师，“锻炼锻炼”，就把我调到教育局去，可现在已经是第四年了。事实上，我并不想走所谓的仕途，可他一个副市长说话，权当放屁吗？我很疑惑，人一旦做了官，都会变得这般虚伪吗？

许小苓要一百万。我的天，好大的口气，这女人太阴狠。她那里是镶了金边吗？难道仗着自己是女博士，就比普通人的昂贵吗？我自然不服，就算她许小苓是一线明星，也没有这么高的价格。公安局那帮家伙也觉得许小苓有点漫天要价，大概是处于对伯父的顾忌，他们去和许小苓协商，最终，赔偿减掉了一半。

五十万，还是太贵。这要是去找小姐，我能花到下辈子。我还是不服，但公安局暗示我，伯父高升是迟早的事，先把事情压下来。我知道，其实他们是怕惹到小岺的表舅。父亲也劝我，做事要想长远，切不可节外生枝。

但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笔钱来。家里情况我清楚，买了房子后，存款所剩无几。就算还有点，也在股市套着。没办法，思来想去，只能把我新买的那套房子卖了。买的时候是四十五万，现在涨了点，估计在四十八九万左右，我托人跟许小苓说，先让她等会儿，我卖了房子就还她钱。这个女人竟然等都等不及，说不用卖了，直接把房子抵给她就可以。

没了房子，我就只能住家里。闯下了大祸，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以前，父母在饭后还总出去散散步，跳跳舞，自打我做下丑事，附近的人都对我们家指指戳戳。没办法，现在饭后我只能陪着他们在家里看电视剧。有一天，正播放《倚天屠龙记》，张无忌的母亲殷素素临死前对他交代，女人的话，千万不能信，尤其是漂亮女人。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了许小苓。漂亮女人，都是蛇蝎心肠。那晚，我一直对着电视机想了很久，后来，我心里特别难受，想静静，就向父母推脱说累了，想早点睡。

回到卧室，我打开微信朋友圈，看见有人分享关于“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真相，我立刻想到了翻墙去找许小苓的那晚，先是两眼一直跳，办完许小苓后抽烟时，只左眼跳。我很好奇，点开链接，看见第一行就写着：

子时左眼跳，不是好预兆；子时右眼跳，放心睡大觉。

没错，我左眼跳那会，正是零点，属于子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都是命，我鼻子一酸，静静闭上眼睛，两行浊泪，霎时跌滚而出。

朱之江

事情算是解决了，但我心里颇不宁静，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私下里向教育局长老周打听过调我去师专做副校长的事，他底气十足地告诉我，没有任何问题，市里所有初级中学的校长，算成绩，算年龄，算资历，非我莫属。他还告诉我，让我不要着急，要沉住气。尽管他这么说，可我还是有点儿不宁静，究竟问题出在哪个环节，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孔圣人说，五十知天命。我是有五十了，但却真不知道天命是什么。命运这个东西，太诡异，太强大，太捉摸不定了。

最近还是一直临王宠，有人劝我适当临一临赵孟頫、钟繇或者欧阳询，但我真的没什么感觉。我老觉得，要是不临王宠，转而临其他人，去师专做副校长的事，就会有变故。唉，人一上年纪，就觉得任何事物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时回头想想，换个帖子临，难道师专副校长的人选就会换成其他人不成？这么想的时候，就会一个人笑出声来，但笑完了却还是不愿意换帖。我越发感觉自己是一个万物有灵论者，是一个神秘主义者。

自打出下这事后，我就把主管校园安全的副校长叫过来教育了好几回，让他千万把校园安全盯紧了，要是再出一丁点儿事，我和他，谁都别想好过。他倒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早就想着我滚蛋，他盯着校长这个位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作为一校之长，自己还是要负全局之责的。于是，我就时不时去校园逛逛，去教师公寓看看，去教室走走，尤其是许小苓和赵春池上课的班。他们上课时，我每次都趴在后门的窗户上盯一会儿，生怕他们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他俩倒真没出现什么意外，赵春池呢，虽说情绪有点低沉，但上课还算认真；许小苓，把一首李商隐的《锦瑟》来来回回，讲了又讲，把这首诗所有主题的可能性，全部分析了一遍，她有些观点虽然新奇，但言之有理，我竟然听得入迷。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发现有一对学生放学后躲在厕所接吻，被我抓了个现行。我一问才知，他们是同一个班的，初二（二）班，这简直太不像话，才十二三岁，就敢这样，实在有伤风化。可是我又不能采取任何措施，这叫我怎么采取呢。要是一男一女，倒也罢了，教育一通，请家长来，可接吻的是两个男生，这让我束手无策，处理吧，会传我我歧视这个群体，不处理吧，自己心里膈应。有什么办法呢，实在头疼，只能呵责一顿，说“下不为例”。

回家，把这个事情讲给夫人听，她一直关注时尚，早就对这事情见怪不怪，并言说时尚圈子里多的是，还说国内当红的某明星和某明星就是，嘲笑我“out”了。我自然不屑一顾，社会是社会，学校是学校嘛。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圣地，要是不能给学生灌输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那还算什么学校？

可夫人揶揄我说，你倒是圣地的大圣人，可是圣地为什么还出现男老师强奸女老师的丑闻呢？她这话说的，我竟无言以对。我赌气，不再和她说话。她却凑过来跟我说，怎么又是那个许小苓？

什么叫又是那个许小苓？我问夫人。她推了我一把说，你真是糊涂，难道不记得你刚调来学校轰动一时的“师生恋丑闻”？听夫人这么一提醒，那年的往事倒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一年，岳父还没退休，手里有点权力，托关系，把我从一个乡下中学，调进了市里的这所中学，和夫人团聚。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尚是教育局副局长的老周，是业已毕业多年的同门师兄。那一年，和我同来的还有仓有田，因为都教语文，且都属虎，就熟识了，当然，他整整比我小一轮。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土的名字，他告诉我，名字是他当小学老师的母亲起的，取自李商隐的《锦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一句。我顿时折服，深感自己浅薄。

可不久，竟然有学生举报仓有田和女学生谈恋爱，当时，学校对此事高度重视。校长亲自去调查，果然在那个女学生的书包里，发现了她写给仓有田的情书。十来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是爱情呢，教育一顿也就罢了，但校长不行，上报了教育局。处理结果下来，仓有田和那个女学生因为“道德败坏”，双双开除。女学生害怕，割腕自杀。仓有田对此事毫不知情，觉得此事跟自己毫无关系。他家在农村，一家人就指着他进城，当公家人，吃皇粮，光耀门楣。开除太残酷，他想不开，跳楼寻死，摔断一条腿，成了瘸子。后来，学校同情他，安排他在锅炉房烧锅炉。就在春节前不久，我还和学校领导班子去慰问他，不到四十岁的人，头发全白了。

夫人告诉我，那个告密的学生，正是许小苓。我问她怎么知道，她淡淡地说，难道你不记得当年许小苓的班主任是我？

王努

老婆跟我谈离婚时，我心情竟然爽多了，感觉头顶那朵乌云瞬间飘走了，天空顿时澄明。真的太高兴了，我盼这件事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当然，这种情绪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否则天理难容。接下来，我很自然地在妻子面前扮演了一场苦情戏，先是责骂她，后来又乞求她。

我哭着对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抛弃我？当年结婚时不是说好了要执子之手，与子白首吗？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不要离婚好不好？鬼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多么兴奋和害怕。兴奋的是，离婚后，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触叶如来了；害怕的是，万一这个女人要是被我的表演感动而放弃离婚呢？

谢天谢地，这个女人离婚的态度很坚决。她倒也没说离婚是为了不拖累我，她说，她不爱我了。其实我明白，她所说的不爱我就是不想拖累我。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感动，到底是结发夫妻，体谅我。但我也不好把话挑明了，她体谅我，我也尽量让她保持一份尊严。我说，不爱就离了吧。

律师对我们这种情况的离婚做了详尽解释，最终，以我每月支付给老婆一份能保障她正常生活的费用为条件，签署了离婚协议。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虽不是很乐意，但一想到只要离婚，立马可以追求叶如来，我就看得很开了。再说，这个女人还有几年活头呢？

再接下来，我就有意无意地约叶如来吃了几次饭，每次饭都吃的不咸不淡，想说的话，也没有说成。不是不敢说，主要是没有气氛。餐厅里灯光那么明亮，能清楚地照见我的每一个表情，叫我怎么开口？就算我再春心荡漾，毕竟也是有过家室的人，心里那点情思是轻易飞不起来的。

于是又提议去KTV唱歌。我很少去这种地方，里面的歌也大多不会唱，叶如来倒是活泼不减，不管什么歌曲，捞过麦克风就能唱嗨。我就坐在沙发里看着她唱，看着她跳，觉得她是那么年轻。她喊我王哥。王哥，来，一起唱。我勉强跟她合唱，但我那声音，自己都觉得难听。我很尴尬，额头一直在流汗，我想抱叶如来，但终究还是不敢。到后来，我的衣服就湿透了。我很难受，但又实在说不出来理由来。机会不是没有，KTV是封闭空间，想干点什么，那还不由我么，可我还是觉得缺点什么。

又过了几天，我约叶如来去看电影。这次，我找到了气氛。当影院的灯全部暗下来时，我听见自己的心咯噔咯噔在跳。手心在流汗，我一直坐立不安。叶如来的手就放在腿上，我的手也放在腿上，我们的手距离不过几厘米。我跃跃欲试好几次，指头挪了又挪，还是没敢触碰叶如来。

那是一部青春校园的爱情电影，男主角和女主角，分分合合很多回。快结束的时候，男主角和女主角，紧紧拥抱在一起，像童话里一样，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个时候，我听见影院里很多姑娘在哭，身边的男生很合时宜地搂住了她们。叶如来也拿出了纸巾擦眼泪，我估摸着时机已到，于是就做贼心虚地握住了叶如来的手。我想，她要是稍微挣扎一下，我就立刻松手。但她居然动都没动一下。

握着叶如来，我就感觉握住了整个世界。生怕一撒手，她就消失。我紧紧地握着她，感觉我和叶如来也会像电影中的男女主人公那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对这点毫不怀疑。一个男人三番五次约一个女人出来吃饭、玩，她都很高兴，拉她的手，她也不拒绝，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电影结束，我还拉着叶如来的手。我想，还是先不要向大家公布我们的恋情为好，我刚离了婚，传出去影响不好。陈世美是做了猪狗不如的事，但陈世美也顾忌脸面啊。我还想多跟叶如来私下来往一段时间，因为这让我找到了初恋的感觉，整个人变得年轻起来。

我拉着她，一起走出了电影院。觉得整个电影院都是一股甜腻的味道。我站在门口点了支烟，准备打车送她回家。就在这时，我听见叶如来急急忙忙对我说，王哥，再见。接着，就看见她跑向了路边的一辆卡宴。

车窗摇下，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伸出头吻叶如来。叶如来向那人指了指我，他下车和叶如来一起走到我面前。叶如来小鸟般依在他的臂弯里说，这就是王哥，大好人。他礼貌地笑，客气地跟我握手，寒暄。叶如来甜甜地说，王哥，这是我男朋友。

我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无地自容，后来，他一再坚持送我回家，说天色这么晚了，不好打车。我脸上讪讪，忙推脱说还有点事，样子狼狈的像一条狗。最后，他俩一齐跟我说再见，互相搂着腰，消失在黑夜里。

我是在他俩走了之后开始哭的。我感觉被叶如来欺骗了。现在的姑娘，手段真是高明，我自叹弗如。就在这种悲情中，我陷入了深深的虚无和沮丧中。我想，这世界怎么他妈的这么恶心呢？我搞不懂，想了想，就又一路哭着打车去了之前去过的郊区的那个发廊。

叶如来

怎么说好呢，这些天发生的事真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就说王哥吧，他竟然去嫖娼，而且还被记者抓了个现行。一个警察，被堵在郊区的发廊里，一丝不挂，不但打了记者，而且还扬言带一帮警察去铲平报社，真是丑态百出。

怎么说好呢，虽然我挺同情王哥的，但对于局里给他的处分，也无能为力。红头文件上说，拘留15天，免去刑警队副队长的职务，等行政复议后进一步再处理。唉，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被记者抓了个现行呢，局里想罩也罩不住。我看王哥挺颓废的，一下子像是老了很多岁，胡子拉碴的，甚至在鬓角都出现了白发。他刚离婚，就又摊上了这事，闹得社会影响很不好，据其他人说，他以前还被有关部门评为“五好丈夫”。

怎么说好呢，我想安慰王哥，但又实在不好意思去靠近他。嗯，我明白，他嫖娼，甚至离婚都跟我有不少关系，但从始至终，我都只是打算在心灵上给他慰藉的，但谁曾想到他会打我的主意呢，我真的都一直是把他当大哥哥的。可能是我性格过于活泼，做事欠考虑，才让他对我产生那种想法的吧。比如我的富二代男朋友，我从来没给他说过。

怎么说好呢，受了处分后的王哥，一蹶不振，又摊上大事了。那是他被撤职的第二天，去酒吧买醉，遇上了同去买醉的赵春池。其实，王哥一直觉得自己嫖娼被抓，是赵春池他伯父一手操纵的，因为在局里，王哥一直对赵春池出言不逊，还暗示叶如来死告。于是，他借着酒胆，把人家赵春池给打残了。之前，我一直以为赵春池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我和王哥俩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结果，王哥几拳头下去，就把他打成脑震荡加额骨、锁骨骨折了。

怎么说好呢，就因为又出了这事，赵春池他伯父通过关系暗自向局里施压，说一定要把他侄子赵春池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唉，真是没处说理去，赵春池的案子都结了，还怎么查？再说赵春池也承认了，确实和许小苓发生了关系。没办法，局里只能牺牲王哥，开除了他党籍和公职，再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怎么说好呢，我去监狱里看过王哥。刚开始，他躲着不见，后来我执意要求，他才出来。天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并且眼圈是黑的，手指和嘴唇都浮肿，很明显，他在里面被人打了。我和他说了很多话，一直鼓励他要乐观，以后的路还很长，要坚持住。但他非常颓废，情绪也特别低沉，嘴里不停地在反复叨咕一句话：这都是报应。我详细问他所说的报应，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始终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了。

怎么说好呢，我隐隐约约觉得王哥所说的“报应”，可能还是和许小苓告赵春池强奸一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我就又悄悄去找了赵春池。赵春池在家里闲着，医生说，他必须静养一年才可以工作。我和他围绕许小苓谈了不少，听得出，他骨子里其实是爱着许小苓的，但究竟她为什么告他强奸，他真的是一头雾水。另外，赵春池好像还对他伯父抱有一定的不满态度，说他很专制，也很没人情味儿。总之，他有很强烈的委屈情绪，觉得世界很险恶，但又无能为力改变。

怎么说好呢，赵春池那里一无所获，我又去找了许小苓。我们约在她的公寓里，整个屋里装饰比较寡淡，养着几盆兰花，有一股清雅之气。她人也比较随和，我们聊得很随便。说到告赵春池强奸一案，她说并没有和他交往，只是赵春池一直纠缠她。后来，我们又谈到她作为一个女博士，为什么放弃优渥的前途，屈身这里时，她说是来完成一件大事。我问什么大事，她笑着说，牺牲自己，照亮别人。我不懂，她顺手扯过床头的一本书翻开让我看。那是李商隐的《无题》诗里面的一句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笑，她也笑。上中学的时候老师早就讲过嘛，这句诗被用来比喻老师的无私奉献和高尚品德。在许小苓这里，我同样没有获得更多有价值的关于她告赵春池强奸一案的信息。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跟此案无关的事情，那就是在离开公寓的时候，我才看见许小苓的床头放着一堆和李商隐有关的书，恩，少说也有上百本吧。

怎么说好呢，最后，我还是去找了朱之江校长。我跟他谈许小苓告赵春池强奸一案，但他说话非常小心谨慎，无论问什么，都推说不清楚。唉。

怎么说好呢，又过了两个月，赵春池的伯父升任了某市市长；许小苓的表舅因为违纪被调查；朱校长也调进市师范学校做副校长去了。就在那些天，我接到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提到，初中时代，许小苓曾告密一起“师生恋丑闻”，将同学害死，老师害残。邮件里还特意提到，那个老师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