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鸽子
2016-11-22马艳琴
马艳琴
迷路的鸽子
马艳琴
午后一点多钟,王桥和他老婆宋小改差不多同时回到了他们的租住屋,每人一辆脚蹬三轮,每辆车子上都多多少少剩下些蔫巴巴的大路菜,不同的是,宋小改的车子上坐着饿得哭哭唧唧的儿子王其,看见从对面回来的爸爸,本来坐在车子上的王其扶着妈妈的膀子站起来高声喊:“爸爸,我快饿死了。”宋小改扭头吼着儿子:“坐好,谁让你早上不好好吃饭。”她掏出裤腰上的钥匙开门,对面停下的王桥依旧坐在车子上,一扭头从车子上抱下来一个小纸盒子,拍拍纸盒子朝儿子喊:“小其,你看爸爸给你逮了个啥?”王其不哭了,欢天喜地下了妈妈的三轮车朝爸爸跑过去,王桥小心地把纸盒子掀了一个角,王其说:“鸽子,是鸽子。”回了头冲就要进门的妈妈喊:“妈妈,妈妈,爸爸给我逮了只鸽子。”
宋小改也上来看,真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说你怎么逮个鸽子?老家这东西多了去了,也不知啥时候莫名其妙地就会来家里一群鸽子,不过都是灰色的多,它们死皮赖脸地跟鸡鸭们争食吃,扑扑楞楞地栖身在屋檐下,赶都赶不走。王其当然认识鸽子,他一把抱过纸盒子朝院子里冲去。跟在后边的王桥边走边比划着给老婆说,在一个小区里他吆喝着卖菜的时候,冷不丁地看见了这只鸽子就站在一辆车子的前盖上,刚睡醒似的四处张望,独自咕咕咕地叫,当时他好奇地试着上前,鸽子居然没有飞开,也好奇地看着他,后来靠得更近了,他猛地一伸手,真抓着了,“小其都吵闹几天要吃肉了,刚好给他做个红烧鸽子,你会不会做啊?”“我?我可没做过,要做你做。”在院子里停好车子,宋小改就挽起袖子做午饭,王桥把两个人卖剩下的菜拿回屋里,找个荫凉的地方放上,洒上些水,这样等到傍晚的时候不是太蔫,多少能再换几个钱回来。
王其屋里屋外跑了几个来回,一会儿要找绳子拴着鸽子,一会儿又要王桥给他买个鸟笼,要挂在院子里的梨树上把鸽子养起来,王桥给他吵得不安生,说一会儿就杀了它,你不是想吃肉么?小家伙愣了一下,马上提出抗议,说不要杀它,我就要它活着,就要养着它。说着话王其好像是怕爸爸会立马杀死鸽子,抱着纸盒子就窜进灶屋找他正做饭的妈妈去了。
把两辆三轮车上的剩菜收拾利落,王桥在一把破躺椅上躺下,在躺椅上倒替着两只胳膊把就要粘在身上的汗衫脱下来随手扔了出去,他眼瞄着的地方也许是靠墙的那张上边乱七八糟堆满了衣裳的竹床,可是汗衫没有飞到地方就落在了地上,王桥没有再去管它,他要好好地出几口长气,一会儿老婆就会把饭做好了,吃过饭他又得骑上三轮车去十里外的宋寨批发菜去,宋寨的菜品种全,价格公道,只要不下雨下雪,每天下午他都要到宋寨一趟,把三轮车装满一路大汗地驮回来,回到家差不多就要天黑了,吃过晚饭打发王其上床睡觉后,两个人便坐下来收拾那些连土带泥的菜,像那些韭菜呀芹菜,要一根根摘干净了再扎成一把一把的小把,那些白菜要把老帮子剥下来,要不到时候也是人家剥,白白地拉着费力气。
刚刚把眼眯上一会儿,宋小改果然在灶屋里喊吃饭了,做饭宋小改真是把好手,干净麻利。其实做啥宋小改都算是把好手,早几年他一个人出来混,留她一个人在老家时她把几亩山地收拾得有模有样。出来这几年,一大早两个人一人一辆破三轮车,一样装得满满的一车菜,出门各奔东西,宋小改的车子上还要驮着五岁的儿子王其,他有时想替替老婆,可小东西就是不跟他,只好叫老婆驮着了。虽说下午他还要去宋寨批发菜,可是宋小改舍不得一上午剩下的那些菜,她还要在傍晚前后再出去转一阵,能换多少是多少,到晚上要是车子里还有些剩余那没办法了,这些已经晒得像断了脊骨似的剩菜,说啥也不能明天拿出去卖,那样就是倒自己的牌子砸自己的饭碗了。这些剩菜也就成了他们一家主要的桌上菜了,所以他们家饭桌上是不缺青菜的,缺的是肉是鱼,是叫王其一说起来就要流口水的那些东西,可那些东西太贵了,特别是今年,入了夏天本来应是肉食品的淡季,可肉啊鱼啊的就像是一天一变的温度一样,一天一个价儿,瘦肉都涨到十五块一斤了。以往王桥出去买肉都是三块五块的,如今人家三块五块的根本就不卖了,王桥出去买一回肉回来都要抱怨,说这哪是买猪肉,这就是割人肉哩!人肉似的猪肉当然就不可能天天上桌了,惹得王其三天两头地嘟嘟囔囔吵着要吃肉,吵上几天宋小改就会催着王桥去买肉,王桥说要买你去买吧,三块五块我不买。宋小改说三块五块的也是肉不是豆腐啊。
院落因为地处城市边缘,房租相对就要低一些,还因为三轮车进出方便,这些一家一户的小院子全让一些卖菜的做豆腐的收破烂的租住了,甚至还有一个响器班子,拉不到活儿的时候,要么是为练习技艺防止手生,要么是为排遣孤寂,一早一晚哇唔哇唔地叫,吵得人不得安生。好在一大早大家都要蹬着三轮远去,到了晚上,这些在城市里混了一天的三轮车都像喝醉酒似的,一摇一摆地只差睡到半路了,谁还听你瞎叫唤?来回拉着的孩子在各自的三轮上打着招呼,这里孩子少,没有学校,到了学龄的孩子大都在老家上学呢,太小了的基本上都扔在老家,王其这样不大不小的玩伴很少,大人出去又不放心,就只好带着,像条尾巴似的。
进了灶屋,王桥一眼看见那个纸盒子还被王其抱在怀里,王桥说你要捂死它呀?快放下来!王桥又说宋小改:“你把它收拾了,好好给王其过一次肉瘾吧!”宋小改扭头看看纸盒子说:“我没杀过鸽子,要杀你杀去。”王桥把门关上,把那个纸盒子打开,一把把鸽子抓出来,他说我也没杀过鸽子,听说这东西是用水先呛死再杀的。宋小改皱皱眉头说:“谁说的?怪吓人的。”王桥捏着鸽子的细脖子说:“你看,这么细,哪经得一刀下去?”宋小改说:“要不放了吧,又没多少肉。”王桥说:“没听说过吗?鸽子肉大补呢!集市上一只鸽子都要二十块!”王其听出来一个要杀一个要放,上来就要抢夺王桥手里的鸽子:“我不,我要喂它嘛!给我,你给我。”
王其终于把鸽子抢了回去,没有鸟笼,他就找来一根麻绳牢牢地拴住鸽子的一条脚,倒栽葱似的提着鸽子往外走,鸽子头朝下扑腾着,拼了命地拍打翅膀,有两根雪白的羽毛落下来,这时候王桥看见鸽子的一只后腿上有个小小的脚环,王桥上去拨拉了一下,塑料的,有些破,边缘有些毛,看不出上边有什么字迹或者编号之类的了,王桥松开手说:“是个信鸽呢!”正盛饭的宋小改也听懂了,说:“送信的鸽子?”王桥说:“像是,有脚环呢。”宋小改说:“那还不赶紧放了?”王桥说:“不过可能是只迷路的鸽子,你看它灰头土脸的,就是再能飞回去,也得叫主人处理掉了。”两人站在灶屋门口看着王其把麻绳的一头拴在院子里的那棵梨树上,拴好了王其才把鸽子拿手托着,叫它站在梨树树枝上。王其回头从灶屋里拿来一块蒸馍和几片菜叶,托在手掌里凑到鸽子的面前喂鸽子吃,可鸽子扬着头,不但不吃,连看都不看,王其的手掌凑得近了,它就挪挪身子,咕咕地叫两声。两人都看得不耐烦起来,连声喊王其吃饭,都两点了,吃了饭还要批发菜去呢!
有一只鸽子陪着,下午宋小改出去卖菜的时候,王其说啥也不跟她出去了,说要在家陪鸽子玩。这一出去就要到天黑时才能回来,宋小改不放心王其一个人在家,就和他商量好把大门从外边反锁上了,宋小改一个人蹬着三轮车出了院子,虽说今天车子轻了点,可是要出村了她还在扭着头看。
宋小改经常去的地方也就两个,一个叫阳光花园,一个是巴黎山水,两个小区相距不过两里多路,太远了她也跑不过来,毕竟是脚蹬三轮,哪一趟蹬过来都要出一身热汗。两个小区虽说不大,可正好适应她这种打游击的,太大的地方就要配备超市了,现在的超市生鲜时蔬都有,小贩就卖不动了。
在阳光花园里转了还不到一圈,宋小改就看见那个溜狗的男人在朝自己招手,经常在此进出,虽说不算是认识,但大体上她的顾客她都能认出个大概,就像这个溜狗的男人,他每次都是买菜少,可扯闲多,他四五十岁的样子,白白静静斯斯文文的不令人讨厌,见他朝自己招手,不知道他是不是要买菜,宋小改推着车子往他坐的地方走了走,一面又高声地喊了一声:“鲜菜来了。”那个男人笑着说蛮好听的呢!说着起身使劲拍拍自己的裤子,凑上去把车子里的菜看了一遍,略微皱了眉:“哪里鲜嘛?”宋小改不好意思地陪了一丝笑:“天太热,都晒蔫了。”男人抬头看看天,像是证实她的话,然后笑了笑说:“真是可惜了。”宋小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您不要些啥菜么?”男人看着宋小改热得通红的脸,说:“上回给你说的事,想过么?”有一次,男人站着和宋小改闲聊,说你又麻利又精明的,干嘛干这个老太太干的活儿?给你介绍个地方,保证干净体面又挣钱,宋小改笑笑转身走了。今天听他又提起来,她不想和他多说,又推起车子准备离开,男人说话了:“你可别把人想歪了,我是看你天天这样和一堆青菜耗着,可惜了。”宋小改不好意思了,说不定真是自己想多了,她笑笑说:“有啥可惜的?天底下的老百姓不都是这样子过?”男人得到了回应马上就有了下文:“我朋友开了个保洁公司,不过有我介绍不会叫你干保洁员的,可以叫你去负责打理一个办公室的工作,比你卖菜强多了。”宋小改扑哧笑一下:“就我?我哪干的了啊?”男人说:“你别马上回绝我,你回去好好想想再说吧!”
前边有人在招手买菜了,宋小改推起车子走了,她觉得有些失礼,回头向男人笑了一下。男人那个绣球似的小狗在后面张狂地冲她汪汪叫,宋小改下意识地紧走了几步,再回头时,见男人从地上把小狗抱在怀里,用下巴轻轻触了触小狗的脑袋,小狗不叫了,宋小改身上却呼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第二天午后还是一点多钟的时候,一家三口又几乎同时回来了。开门后王其第一个冲进院子,他要看看拴在梨树上的鸽子。早上走的时候王桥把一个小纸盒绑在鸽子身边的树枝上,里边有水有菜还有小米粒,既然王其喜欢,那就试试喂着好了,鸽子应该好喂的,老家那么多鸽子谁喂过一粒米?不都活得精精神神的!
纸盒里的东西压根就没动一下,鸽子倒还精神,两只红色的脚爪紧紧地抓着树枝,有些脏兮兮的白身子不时地转来转去,可它不能转太远,它的脚上有麻绳拴住了。三人都走到鸽子身前看看,王其说:“它还是不吃。”宋小改说:“绝食呢,鸽子生气了。”王桥说:“作怪,惹我烦了一刀宰了,看你还拿架子。”宋小改洗罢手回屋做饭,王桥把剩菜安置好回屋躺着,王其围了鸽子转圈,抓耳挠腮。
其实在老家时王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不急不急”,他常常劝脾气火爆的宋小改:急有啥用?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终会去,怎过都是个过。大事小事也确实没见他风风火火地急过,他们老家屋檐下大大小小挂着一溜儿的鸽子窝,都是他忙里偷闲找废木头钉出来的;面对着天天拉了一地的鸽子屎,宋小改气得几次要找个木棍把鸽子窝捣掉,可他就是有耐心,一早一晚地去扫,还把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乳鸽送回窝里去……
饭好了,王桥却睡着了,宋小改端着饭碗喊王桥吃饭,躺椅上的王桥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嘴里嘟囔说不饿,我再睡一会儿。都转了一上午,哪能不饿?可是不能再喊了,再喊他就会发火了,就是喊醒也不能顺顺当当地吃饭的。宋小改就和王其先吃,王其记挂着院里梨树上的鸽子,就端着饭碗站在树下吃,宋小改一个人坐在躺椅对面的竹床上吃饭,蒜汁拌面条,呼呼噜噜一会儿便把自己的一碗吃完了,又端过王桥的那一碗,无精打采地吃,吃着吃着她也感到了一种抵挡不住的睏意,把碗撂下,一歪身子,也斜靠在竹床上睡去了。
鸽子来到这里的第一晚是在屋里度过的,王其不放心它独自站在院里的梨树上。这里野猫多,它们常常在屋顶叫春、打架,把屋瓦弄得哗哗啦啦往下掉,不分昼夜在院墙上如履平地地跑来跑去,却对屋子里的老鼠视而不见。偶尔它们也会跳进院子,叼走不多见的一块肥肉,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对野猫的抱怨早就超过了对老鼠的愤恨。
王桥不同意王其再把鸽子拴在竹床的床腿上,昨晚好几次它都企图趁着黑暗扑棱起膀子,妄想在暗夜里一走了之。可是把它留在外面的梨树上或者跑风透气的灶屋里,实在是自动献给野猫们的一顿美餐。昏黄的灯光下,王桥再次把鸽子抓起来,十指越过它纷乱的羽毛揣摩着它的斤两,它细细的脖子如同一支饱胀的血管,按下去软呼呼的,能感觉到缓缓的流动的血液,还真是有点叫人不忍下刀,王桥对先用水把它呛死的说法深信不疑。
王其已经睡了,这为他的行动扫除了最大障碍,否则在王其哭哭啼啼地注视下开膛剥肚实在有些那个,小孩子嘛,感觉万物都是朋友。宋小改不同意,她说要是明早王其问起来怎说?王桥说一盆香喷喷的炖鸽子还封不住他的一张嘴吗?反正早晚也会饿死。宋小改看看王桥手里泥蛋似的不动不叫的鸽子,知道说服不了王桥,就拿过一个坑坑洼洼的铝质洗脸盆去院里的压井上三两下地压出大半盆水,回头端进屋放在王桥脚下。王桥一手抓住鸽子的双翅,另一只手把它那玻璃球似的小脑袋摁进了水里,站在水盆边的宋小改跳了一下脚,像是怕鸽子掀翻了水盆湿了她的鞋,她后退两步,水盆里咕咕地冒出两串气泡,王桥把手一提,鸽子离开了水面,被呛得不轻,它不停地来回甩着小脑袋,到底还是把水珠甩在了跳到一边的宋小改身上,然后,鸽子竟然在王桥的一只手里伸下了脖子,把自己那尖尖细细的嘴巴又插进了水里,好一会儿它才把嘴巴提起来,两只小眼珠骨碌骨碌地看看捏着自己的王桥,又再一次把嘴巴插进了水里。
宋小改最先迷糊过来,她说妈呀,我还以为这小东西会自杀呢!王桥一手提着鸽子,在水盆上面,随着鸽子的意愿来来回回地低头仰头,他说它真是渴了,只顾给它吃食,怎就忘了给它饮水呢?小脑袋这样俯俯仰仰大概四五次,它终于喝够了,开始扑腾起它那细细的红得近乎透明的脚爪。
王桥看看宋小改说:“你说怎办,放了它?”宋小改愣了愣说:“可以,要不也是叫王其玩死。”
王桥往前走两步到了门口,他抬了抬手臂,手掌慢慢松开,就在他彻底松手的那一瞬间,鸽子往下一落,但没有落地,在不太明晰的光线里,不知它怎么地翻了一个身,呼地一下就飞了上去,一离门口就看不见了,只听到翅膀扇动留下来的风声。
第二天王其果然哭闹了很久,王桥抖抖手里的麻绳,说这鸽子真聪明,它肯定是夜里自己解开绳子逃掉了。王桥又说,别闹了,晚上叫你妈妈给你买肉吃。
那晚从宋寨批发蔬菜回来,天已黑透,宋小改在火炉上熬好了稀饭,王桥看她正在凉拌一些下午卖剩下的西芹,就问她:“没有买肉?”宋小改头也不回地说:“晚了,改天吧!”今天她回来确实晚了,在阳光花园她又见到了那个溜狗的男人,男人也不问她想好没有就递给她两张名片,说这个名字就是他说的那个保洁公司的老板,要是想好了就去,凭我的面子,大小也得给你弄个头儿当当。那张就是我了,有事给我联系呀。男人拇指和小指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样子,看着宋小改。王其一进小区就从三轮上跳下来,他看看那个京巴狗,笑着对宋小改说:“妈你看,那狗总是长不高,要是我早就扔了。”那个男人哈哈笑起来,宋小改把名片往三轮里一放,推着车子就走,嘴里吆喝着王其,王其摇摇摆摆地跟着车子,走着还问:“妈,咱家的黑头你说长高了没有啊?”年初王桥回去领他们娘俩出来的时候,家里的粮食、鸡、猪该卖的卖了,家具、自行车、电视机啥的该藏的藏了,收拾干净锁了大门出来时才看见黑头还跟在身后,回头赶它,它直摇尾巴,王桥弯腰拎了块砖头,王其以为爸爸要砸死它,上去抱着爸爸的手哭开了,把宋小改也弄得掉了泪,宋小改回头敲开邻居三伯的大门,托他照看黑头,剩水剩饭的留它一点,三伯说可以啊,要是喂熟了来我家看门才好呢!麦收的时候王桥回去收麦,回来给宋小改说,黑头这狗东西真是好笑,三伯天天喂它,可天一黑它还是卧在咱家的门前,三伯说真是个喂不熟的狗东西呀!出来大半年了宋小改还没回过家,她把王其抱上三轮车,擦了把眼说:“肯定长高了,咱家的黑头和你一样,肯定是长高了。”
王桥一个人去了菜市场,他不买菜,他自己的菜还没卖完呢,他去挑了一斤瘦肉,回来嘱宋小改洗了一把刚刚从宋寨批发回来的鲜芹,做了一大盘芹菜炒肉。吃饭的时候,王其看见肉又想起了鸽子,不吃了,王桥说这又不是鸽子肉,宋小改也说真的不是鸽子肉,你连妈妈也信不过么?可王其就是不吃。王桥的脸一点点阴上来,宋小改连忙把芹菜炒肉拿碗拨了一半,一手拉着儿子一手端着饭去了灶屋。
晚上,王其躺在爸爸妈妈的中间,他一手揽着妈妈的脖子,一手搭在爸爸的胸膛上说,那鸽子睡哪里呀?宋小改轻轻拍拍他的屁股,说你放心睡吧,它在天上睡呢,安全得很。王其说那它啥时候再回来呀?我还想看看它。王桥说,这里又不是它的家,它不过是迷路了在咱们这住了一晚,说不定现在早回家了,它还回来干嘛呀?宋小改用放在儿子身上的那只手抬起来打了一下王桥,说怎么说话呢?回了家就不能再回来看看啦?回头又说:睡吧儿子,赶明儿鸽子没准就回来看你了。
责任编辑张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