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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模式

2016-11-22竹剑飞

绿洲 2016年5期
关键词:水龙头局长

竹剑飞

冰冻模式

竹剑飞

好像有心思,整夜都睡不好觉,却又不想早起。今天是双休日的第一天。昨天下了一场大雪,到了晚上还在下。天气这么冷,捂在被子里多好多舒服,可心里总感觉有件事,像蚂蚁似的爬在心口上。盛利来反复翻身睡不好觉。他看看南边的窗帘,感觉外面很亮,比平日里要亮得多。要是在往常,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暗着,但也许自己还没有醒来,只是无端地直觉罢了。雪的亮光透过窗帘映进来,晃着双眼,也唤醒了他,没有一点睡意。今天反而比工作日醒得早。盛利来心想,雪应该停下了。刮了一夜的西北风,也应该小了。

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盛利来时而看看窗帘,时而又看看老婆。老婆没有任何反应,还在深睡,打着均匀的呼噜声,也许正做着美梦,想必今天肯定要睡到中午。昨夜,老婆就已经说过了,下雪天又是双休日,没地方好去就睡懒觉。看来只有自己先起床了,现在这种情况不想起床也不行,已经没有任何睡意了。更何况最近几日,这种情况表现得特别强烈,常常睡不好觉,不像以前那样了。

盛利来终于鼓足勇气掀开被子,一股寒气袭来,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昨夜本地电视新闻说了,要注意防冻,放掉太阳能热水器里的水,家里的水龙头淋成一条直线,等等。可盛利来忘了,看了一场球赛就忘了,也许他潜意识里根本就不相信这个霸王级的寒潮能有多么厉害,会影响到自己。早晨醒来,就不一样了,心情也不一样,就感觉这些事情昨夜都应该做好,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盛利来后悔极了,真想狠狠地敲打一下自己。想到这,盛利来手脚麻利起来,他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所有的衣服,走出卧室。

屋外,西北风仍然很大,还在不依不饶,像有仇恨似的呼啸而来,掠过屋顶,就差没有掀翻屋顶了。盛利来收回望向屋外的目光,裹紧身体跑到厨房打开水龙头,没水,像摸到了一块生铁,冰冷;又跑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也没水,却发出了几记沉闷的声音,似乎管子里有动静,像人的肠胃在慢慢蠕动。盛利来傻眼了,手都没地方放,不知道再想打开什么,寻求什么。看来现在情况实在不妙,毛巾都冻住了,比想像的还要严重。这下完了,没有做好任何防范措施,后悔也没用,都冻住了,是水管冻住了还是水龙头冻住了?不知道。盛利来居住在一个老小区,都是五层楼高的楼房,他住在第五层。他们的这幢楼水管曾经改造过,原来的水管都排在屋里走的暗道,一个单元只有一只总表,抄水表收水费都很麻烦,常常找不到人,还闹出一些意见来。现在变成各自分开,各自交水费,省力得多,矛盾也少了许多。卫生间进的是常规处理生活用水,厨房进的是深度处理生活用水,水管走的都是明道。水管就排在北面的外墙上,穿墙再进入室内。虽然水管的外面还包了一层,但是在这么冷的天里是没用的,肯定容易冻住。

北面的窗玻璃都冻住了,花里胡哨的,像一幅幅抽象画,随你想像是什么,像雪花,像花朵,或者什么都不像仅仅是冻住了。盛利来摩挲了一下,十分光滑,像在冰面上抚摸。放在水龙头边上的一块抹布也冻住了,硬邦邦的。盛利来看着窗外,噢,好大的雪。屋顶上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像盖了一床棉被,地面上也积满了雪,停在小区里的车子都成了“雪车”,几乎能够飘到雪的地方都积满了雪,望出去错落有致,都是白皑皑的一大片。雪景很美,让人产生许多浮想,容易陶醉。由于暖冬,现在很少再看到这么大的雪了,但今天天气糟糕,滴水成冰。出事了,盛利来心想,真的出事了,断水了,没有水可怎么办?生活都成问题,连最起码的吃饭都很困难,看来这几天只能到外面去吃了。是否还要断电?那就更加麻烦了,几乎要瘫痪。盛利来马上就随手按下开关。灯亮了,还好没有断电,心里也落下了一块石头,不幸中的万幸。

突然,听到两记响声,像肠胃通了的感觉,有细细的滴水声音出来。有水了,卫生间里的一只水龙头有水了,还好,盛利来心想。水滴慢慢变成一条线,比针线还要细的一条直线。水慢慢地流了出来,很不情愿,好像怕见到盛利来。水龙头已经开到最大了,没办法,只好慢慢地等待。这事不能心急,心急了也没用。盛利来还是庆幸自己起得早,他拿来一只面盆放进洗脸盆里,慢慢地,面盆里有水了,这水应该十分宝贵,刷牙、洗脸、冲抽水马桶等都需要。盛利来又到厨房里看水龙头。他很希望那里也有水,这样就可以平安地度过这一关。但那里的水龙头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岿然不动,并不理睬盛利来。看来厨房进水管比卫生间进水管冻得厉害,完全是两回事。

盛利来走到南面的阳台上打开窗户,空气十分清新。雪停了,太阳出来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像刀子刺在脸上,有疼痛的感觉。盛利来穿了件羽绒服仍然抵挡不住寒冷,像没穿似的。今天的太阳好像软绵绵的,几乎没有温度,更不要说热度了。现在的外面肯定还是零下好几度,即使想晾衣服,肯定也会冻住,变成硬邦邦的。昨天天气预报就已经说了,开启冰冻模式,要六十个小时,最近两天连最高温度都在零下四度。嘿嘿,盛利来想,几乎没有遇到过,明天早上肯定还要寒冷,要达到一个绝值,也许又要打破本地有气象记录以来的最低值。窗外的晒架上积了大概有十厘米厚的雪。雪,洁白洁白,十分干净,完全可以直接吃上一口,一定很甘甜,会比自来水要爽口得多。盛利来伸出手去抓了一把雪,搓搓手,雪和皮肤充分接触,滋润。虽然感觉十分寒冷,手似乎要冻掉,但是手很舒服,反而刺激了皮肤,加快了血液的流动。盛利来能够感觉到血液的流动,甚至血液的奔跑,欢叫,心里头热乎乎的,过了一会儿手会更加暖和,更加舒服。盛利来又抓了一把雪,捏了一个小雪团,小时候常玩打雪仗,推雪人。现在,似乎不行了,小区里的绿化带都改了,变成了停车位,都停满了车子,没有一块空地,有时甚至连走路都不方便,要穿梭在一辆辆车子之间。盛利来将小雪团抛出了窗外,打在对面的墙上。小雪团四分五裂,即刻就散了。小区的地面上已经有许多脚印,密密麻麻,通向小区的大门口,大概是早起的上班族留下的。也有走回来的脚印,大概是早起办急事,或者到菜市场上去买菜又回来了,却没有一道车印。大家都很小心。

盛利来看见隔壁人家窗外的晒架上放着几盆植物,上面落满了雪。没有花朵,只露出枝节。昨夜怎么没有端进去?会不会冻死?似乎这家没人,是空房。平日里他们喜欢种花草,注意养生,生活乐陶陶,并且他们已经买好了新房子,一套别墅,也装饰好了,马上就要搬新家了,该是欢天喜地。但是,隔壁居住的这家人家最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好像一下子从天上掉了下来。最近很少再看见女主人进出,连阳台上也很少露面,似乎有意在回避熟人。盛利来便不再像原来那样去敲门了。

盛利来和隔壁人家的男主人在一个单位工作,两人一起参加的工作。两家关系很好,当然是盛利来跟他们关系好,走得近。盛利来经常有事没事和他们串在一起,比方说喝点酒,打打牌,或者闲聊几句。男主人叫金卫健,在某个政府部门当局长,很风光,圈子很多很大,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有几个圈子有多少人,找他的人则更多。女主人郑亚芳也在机关里工作,十分悠闲,儿子在国外读研。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并且能够预测将来的情况,似乎更加幸福美满。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像天气那样有突发性,谁也无法预测。最近金卫健出事了,就前几日突然“双规”进去了,家也抄了。

那天一大早,盛利来去上班,在家门口还和金局长打了招呼,并不感觉有什么异常,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平安无事。盛利来说,金局长早。语气平稳。似乎盛利来每天都瞅准了时机。盛利来也学会了很早就去上班,几乎紧跟在金局长的后面。

金卫健手里夹着一只公文包,也对盛利来说,你早。没有任何异常。看得出金局长气色很好,也许正踌躇满志,想更上一层楼。他是全市公务员学习的榜样,先进典型。

盛利来说,金局长你忙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要注意身体。每次见面盛利来总要说一些关心的话,而且不厌其烦,甚至想尽办法语言不断创新。金局长当然很满意,每天一大早能听到这些话感觉就是不一样,特别的舒服,有利于肠胃蠕动消化。

金卫健说,是啊,这也没办法,今天上午还有个会议,还要在会上作表态发言。

今天,金卫健一身烟灰色西装,像特意打扮的,看得出早上头发也整理过,十分精神,像要出席什么重要会议,也许是高规格的会议。金卫健说,又是个暖冬,你看我现在从来都不穿毛衣了,只要衬衫加西装就足够了,这天气,嘿嘿。似乎对金局长来说,冬天也是春天,温暖如春,春风得意。

盛利来说,主要是金局长你身体好,有抵抗力,也有免疫力,你看我还是穿了件羊绒衫,不穿不行,容易感冒。

金卫健说,那你要多锻炼身体,提高免疫力。

盛利来说,好的,今后一定跟着金局长锻炼身体,增强抵抗力。

盛利来让金局长走在前面,自己则紧跟随后,和在单位里一样,步调一致。能和局长居住在一起是自己的荣幸。当然更多是庆幸自己,机会把握得好,不是一般人所能的。有些事情办起来很方便,自然得到更多的关怀。金局长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盛利来第一时间第一个就能知道,并且捷足先登,比任何人都快。金卫健马上就要搬新家了,盛利来正在考虑怎样表达自己的谢意,而且要创新,让人满意。现在,盛利来是局里的一个科长,金局长的最得力干将。

金卫健边下楼梯边还对盛利来说,你把手头上的那些工作都做好,做得仔细一点儿,马上就要检查了,就在本周末。

盛利来忙说,好,好,局长你放心吧,下午我就向你汇报。

金卫健说,一言为定,下午我在办公室里等你,咱们再合计一下,不能有差错。

老婆朱丽慧起床了,在厨房里说,怎么没水了?说话声音很响,盛利来在阳台上都能听得很清楚。现在,她跟原来不一样了,喜欢弄出很大的动静,发出很大的声音,让左邻右舍都能听得到,好像是故意的。这女人,说过她好几次都没用,反而变本加厉。

盛利来忙走过去,说,厨房里的水龙头冻住了,卫生间里有水。并且做着手势叫她声音轻一点儿,自己能听得见。

朱丽慧说,那怎么能行?喝什么?

说话声音又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好像跟谁较劲,要分出一场输赢。

盛利来说,估计外面的水管也冻住了,没办法,这么冷的天。

朱丽慧看了看盛利来,似乎很不满意,怎么搞的?

朱丽慧拿起热水瓶,有水。她倒了一杯开水。

盛利来说,喝水都是桶装纯净水,不要紧。卫生间里有水,现在一直开着水龙头,咱们要积一些水。

朱丽慧说,是不是一直要开着一条直线,防冻?

开水有点烫,朱丽慧没有喝,仍放回到原处。

盛利来说,对,要防冻,就开一条直线,让它慢慢地滴下来。

朱丽慧说,白天也要开着?

盛利来说,那当然,昨晚已经忘了,这几天白天的最高温度都在零下。

朱丽慧说,雪倒挺大的,路上不好走,今天会有人送水吗?

盛利来不出声,过了一会儿说,打电话试试吧,估计今天不会有人送水。

朱丽慧说,那我们的太阳能里的水放掉没有?

盛利来说,昨夜忘了,估计已经冻住了,没办法。盛利来一脸的无奈,只能听天由命了。

朱丽慧说,这几日你的心思都放哪儿了?还没有安定下来?像丢了魂似的,做事都没心思。说完就不出声了,也不理睬盛利来。

这时,面盆里的水满了,盛利来走进卫生间换了一只面盆,继续积水。

老婆朱丽慧工作很忙,也很累,但收入并不高,对郑亚芳似乎有点看不惯,上班时间很自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整天都忙着自己的私事,推销商品捞外块,还不是看着她老公的脸、老公的权力。两人说话常常不投机,往往说到一半就突然停止了,谁也不想说下去,也许彼此彼此吧。盛利来却叫自己的老婆不要多说,不要发议论,还是小心为好,怕祸从口出,隔墙有耳,而且自己已经享福到了,在单位里混得还不错,就知足吧。单位里同年龄当中还有许多没有一官半职,就这么耗着,等待退休。当然,朱丽慧也看不惯老公对他们低头哈腰,为他们办私事比为家里办事还要积极,热情,周到,似乎自己什么都不是,就是他们家里的一个佣人,尽看他们的脸色说话办事。

嗨,盛利来心想,女人千万不能跟女人比。

刚搬来时,情况并不是这样,似乎阳光明媚,呈现出更多的笑容。朱丽慧和郑亚芳两人关系还是挺融洽的,像一对好姐妹,经常说着悄悄话,或者你烧了什么好吃的菜拿过来,我烧了什么拿手的菜也送过去,还交流一些教育子女的方式方法,甚至两人一起跑出去看一场电影。但是,随着金卫健的升官,地位的提高,他们一家经常在外面吃喝,游玩,而且酒店会所的档次也越来越高,似乎没什么空闲时间了。郑亚芳衣着打扮更是越来越华丽,显得奢侈,还常常三句话离不开吃喝玩乐,好像对朱丽慧十分不屑,根本就不懂得生活。那眼神朱丽慧能读得懂,心里明白,山珍海味看不起青菜萝卜。朱丽慧感觉压力很大,又没法相比,除了青菜萝卜味没有其他味,自己赤脚奔跑都追不上,就越来越少到对面去串门,或者两人说会儿话,甚至连上下楼梯都是静悄悄的,好像比谁的功夫好,看谁能够笑到最后。盛利来笑话朱丽慧,没那个必要,他们不是那种人,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想法多了。但是,朱丽慧还是感觉乏味,没意思,真想搬家。也许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有时反而让人喘不过气,逼上绝路。盛利来没办法,反正自己还是像原来那样热络,似乎要弥补老婆的怠慢自己表现得更加积极,三六九地跑过去串门,笑声不断。

时间长了,也出于好奇,朱丽慧有时会询问盛利来,他们家里有什么新的变化?朱丽慧的表情怪怪的,看得出不怀好意,也许她看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一些什么情况。这女人就是心细。

盛利来笑着说,咱们一起走过去坐一会儿就知道了?他们欢迎你的。

朱丽慧说,我不去。态度很坚决。

盛利来也看到了对面金卫健的家门口装了一个探头,那肯定是防小偷的。现在治安并不好,还是小心一点。

盛利来说,他们装了探头对我们也有好处,我们靠福了,跟领导在一起就是没错,不会吃亏。盛利来的看法就是不一样,会从不同的角度解释,理解。而朱丽慧并不这么认为,她也有她的角度。哼,美你,朱丽慧说,喜欢贪小便宜没什么好处。朱丽慧不稀罕盛利来这个小科长,她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平日衣着十分朴素,从不炫耀自己。盛利来却叫她不要瞎猜疑,也不要瞎操心,跟你无关,你干你的事,吃你的饭。朱丽慧却提醒盛利来你自己要注意,不能胡来,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盛利来说,你乱说什么呢?谁是贼船?盛利来的脸色都两样了,好像真被人逮住了什么似的,他嫌老婆烦,根本就不懂得行情。但是,朱丽慧还是要追问金卫健家里的新变化。她似乎肯定他们家里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一般的人进去肯定不受欢迎。逼急了,盛利来只好说,他们家的每一串门都关的紧紧的,不像以前那样都是敞开的,可以看到卧室里的情况、书房里的情况,等等,一眼就能见到底。现在,连卫生间厨房的那些门都关得紧紧的,走进去坐在客厅里就好像跟待在监狱里差不多。

盛利来忙了一个上午,中午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眯了一会儿,准备下午向金局长汇报工作。下午上班,盛利来喝了一口水后就匆忙夹了一叠材料跑到七楼金局长的办公室。他想早点去,晚了怕金局长办公室里有很多人,轮不到自己汇报工作。金局长很忙,这事又不能耽搁。但是办公室里没人,门关得严严的。盛利来敲门,没有任何反应。门口的去向牌显示还是开会,说明他还没有回来过。下午他没有会议。

金局长还没有来,盛利来想,好像今天下午他没事,而且早晨就已经答应了要听汇报,并且特别关照过。一般情况,金局长很守时,即使有事也会通知你的。金局长熟悉业务对下属要求十分严格,谁出了事就要批评,不留任何情面。同事们都不敢马虎,不敢随便糊弄他。整个局的工作开展得有条不紊,在全市的排名算靠前的,常常评到优秀。局领导都在七楼办公。除了局领导的办公室,这一层还有一个小会议室,显得十分安静。其他几位局领导都还没有来,也许都有事,开会、下乡,或者调研等。门都关得严严的。但是,门口的去向牌显示都在局里办公。盛利来一一敲门,想问一下情况,或者聊几句等待金局长的回来,但都没有反应,好像死了一般的寂静。这种情况很少见。

盛利来只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在4楼办公,也不好向其他同事打听情况,问什么呢?他走到窗口,眺望远方,从这里可以一直看到大门口,十分清楚,可以看见谁走出去了或者走进来了,可以看见哪辆车子驶出去了或者驶进来了。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有,那扇移动门也几乎关闭着,安安静静,没见金局长进来,也没见其他局领导进来。保安坐在椅子上几乎要睡着了,连手机都懒得玩,没精打采,跟那扇移动门差不多,今天怎么啦?

盛利来继续喝水,上网游览,或者无聊地翻看着已经很熟悉的材料,几乎在数页数,感觉十分无聊,再没事可做就上厕所方便,不想方便也要去方便一下,似乎心思不定。内容都已经很熟悉了,重点也理顺了,要讲什么内容心里都有数,但又不好打电话询问金局长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只能耐心等待。当然,盛利来时不时地会看一下手机,金局长有没有电话或者短信找他。或者注意一下门外的动静。任何人的脚步声他都想站起来跑出去看一下。金局长有没有跑来找他?或者托人找他?他真想找个人聊聊,说几句。此时,不知为什么?盛利来真想听到金局长的声音,十分迫切。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莫名的忐忑,下午怎么了?这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真像度日如年。一般情况,金局长上班都是乘电梯直接上去到七楼。

办公室也开了空调,从早上上班一直开到现在,没有停止过,偶尔跑出去也没有关掉,盛利来又穿了羊绒衫,但是并不感觉十分暖和。这天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盛利来时不时地打了个寒颤,还说是暖冬。盛利来不相信。金局长的身体确实很好,自己没法比,应该多向他学习,但是自己肯定追不上他,也比不了他。

过了一会儿,有消息传出金局长出事了,整个局沸腾了,像一锅终于烧开的水,到处有沸点。盛利来并不相信。以前也有这种传言,传得很真,金卫健出事了,但是金卫健还是好好的,不缺胳膊不缺腿,反而升官了,荣誉更多了,神采奕奕,上下楼梯脚步更加有劲。金卫健对盛利来说,是有人想陷害他,到处写举报信,但没用。似乎金卫健很得意,也很自信,是久经考验的好干部。盛利来猜不出是谁想陷害,本单位的人还是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反正自己不会写举报信。盛利来还想靠着金卫健帮他提上去,也进入这个圈子。这点金卫健肯定信任他,否则后来也不会提他当科长,成为得力助手。盛利来仍然一个人坐在自己办公室,很安静,准备着金局长回来时就马上汇报工作。这事也很急,是今年的一项重点工作。其他同事就不一样了,似乎坐不住,十分热闹,几乎不干活了,跑出跑进,相互打听消息,议论,猜测,甚至还有人跑到盛利来的办公室打听,说,盛科长,金局长出事了,你知道吗?也许想得到更多的消息,内部消息,一起分享信息。但是,盛利来看着这个人,只是冷冷地看,并没有说话。真想骂他一句,小人,得意什么?那人倒一下子愣了,不知所措,站在门口走进来不好走出去也不好,傻傻的,后来感觉没趣,就走了,也许认为盛科长是榆木脑袋,在这种时候还这么安静,傻不傻?盛利来从来都不听信谣言,平日里也不会乱说话,一直很信任金局长。金局长也很信任他,两人关系很好。但是消息越来越真,连细节都有了,说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事,和以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有几位局领导也回到了局里,有人已经上去汇报工作了。有人说了,金局长上午开好会后就被纪委的同志直接带走的,连家都抄了。钱都藏在家里,一捆捆,钱很多,有的还是全新的,没有拆封过。唉,大家都很叹息,这不义之财还是很烫手的。盛利来就坐不住了,想起家门口的那个探头,好像抄的是自己的家,揭了他的底,完全暴露了。盛利来手脚都有些颤抖,恨不得马上就跑回家,中午为什么不跑回家休息一下,应该能够看到一些情况,或者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盛利来打了好几个电话,桶装水还是没有送到。打过去都说快了快了,态度很好,但就是没有送过来,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再怎么催促都没用。盛利来心里就有点着急。家里已经不开伙了,跑在外面吃,也买了一些瓶装水,但总是不是个常事,他真想亲自去搬一桶水,但是路途实在远,地上还有积雪,有的地方肯定还冻住了,不好走。虽然这两天大家都在拼命扫雪,还洒了一些工业用盐,公交车恢复了,出租车多了,小区里的雪都堆放在角落里,便于出行方便,但似乎还有一些地方冻住了,走路得十分小心。街上时不时地会出现有人走路摔了一跤,或者骑自行车电瓶车摔了一跤,医院骨科人满为患,甚至车子打滑出了车祸。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最高温度仍然是零下,要到明天才可能达到零上,水管能不能解冻还是个未知数,即使解冻了是什么情况又不能预测,几乎一切皆有可能。明天以后才开始回暖,气温一天比一天高。

盛利来家的厨房仍然没有水。卫生间里有水,水龙头一直开成一条直线,旁边堆放了许多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塑料盆,像摆地摊。小区里每家的情况都差不多,有防范措施做的好的,也有做的坏的,有的人家甚至都冻住了,没有一滴水。

盛利来家里的面盆都盛满了水,全部都派上用场,都是水龙头开着一条直线积起来的。这水可以洗脸洗手洗衣服,也可以冲抽水马桶。面盆循环往复使用,有时甚至出现面盆紧张的情况,水只好浪费了。

朱丽慧问,明天要上班了,还要继续这样吗?

盛利来说,估计到明天中午差不多了。

好像可以喘口气了,朱丽慧感觉舒服多了,总算要结束这冰冻模式,似乎自己也解冻了,像一颗春芽冒了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还是要问,这几日你看见隔壁的郑亚芳吗?

虽然没有共同语言,但心里还是惦记着。

盛利来说,我哪能看见。好像要有意回避,态度很坚决。

盛利来避开了朱丽慧的目光。

朱丽慧说,得了吧,时不时地走到阳台上张望,又在“猫眼”里瞧,想看什么?朱丽慧眼睛盯着盛利来,她现在可是一个人。

盛利来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最高气温终于跳到零上了,并且连续了一段时间,好像巩固好不容易收复的阵地。大地开始冒着热气,雪融化了。盛利来兴奋了,感觉这太阳还是有一定温度的,只不过前几日累了稍微打了个盹。雪慢慢融化,地上开始湿漉漉,像下着小雨,但出行不用打着伞,好像穿梭在水帘洞里。中午,盛利来没有待在单位里休息,最近几日在单位里很少说话,传言很多,很杂,似乎一切都还没有理顺,人心不稳,都在等待,而是急冲冲地跑回家。他得看厨房里的水龙头有没有水,还有太阳能热水器怎么样?这几天心里一直担忧这些。当然,他要担忧的事还有很多。

盛利来走进小区,就看到某幢楼的屋顶上水哗哗地喷下来,再走了几步又看到一幢楼的屋顶上水哗哗地喷下来,一定是接太阳能的水管爆了,走到自己这幢楼,就听得楼上有人说,水管爆了,厨房里都是水。像喊救命似的,声音很急促。盛利来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并且加快了脚步,奔向自家的楼梯。

责任编辑张小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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