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人性的自然彰显
——评现代大型祁剧《浯溪兄弟》
2016-11-22凌鹰
○凌鹰
信仰与人性的自然彰显
——评现代大型祁剧《浯溪兄弟》
○凌鹰
20世纪20年代的湘南地区三吾大地樟树湾村,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樟威严地站在村子的前端,彰显着一种神秘的寓意。青砖黑瓦的樟树湾上空突然乌云滚滚,一声巨雷将原本宁静的樟树湾炸得摇摇晃晃。就在这一天,三吾县学堂校长卢圣成被县团防局局长申大桂下令杀害了。面对这场从天而降的巨大厄运和灾难,卢圣成的妻子杨贞美悲愤交加。在樟树下等待母亲回家的卢刚和卢野,得知父亲被国民党团防局屠杀的噩耗后,发誓要去为父亲报仇。这时,樟树湾村民卢二根前来通告,申大桂要带团防局的人对卢刚和卢野实施斩草除根。杨贞美知道两个儿子根本斗不过心狠手辣的申大桂,急忙叫儿子上树,将其父卢圣成的血衣放进空心树洞里,以待日后祭拜纪念,然后,叫两个儿子赶快离开樟树湾。就这样,被迫离开了樟树湾的卢刚和卢野,报考了黄埔军校。然而,作为弟弟的卢刚勇猛果断,满怀革命信仰;哥哥卢野虽然也心怀一腔为父报仇的决心和投身革命的豪情,却生性胆小怕死,且贪图享受。兄弟俩的性格差异,导致他们的人生形成了背道而驰的走向,命运的差异也日渐清晰。以至于卢野被捕后为了保命居然当了叛徒,出卖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并在文革中为了洗刷自己的罪行,再次迫害卢刚,出面作伪证强加卢刚莫须有的罪行。这就是由士一、小云、青伟共同编剧的现代大型祁剧《浯溪兄弟》的故事主线。
一
《浯溪兄弟》虽然是一部弘扬主旋律的红色剧,但它一直是围绕人物的性格本质演绎剧情的,没有用说教诠释这部戏所蕴含的宏大正能量主题,而是从细节上不经意地对人物性格的本质属性进行人性的撕剥和剖析,为演绎人物性格的形成,彰显人性与道义,人性与人情,人性与人本,洞开了多维的艺术空间。
卢刚的耿直刚毅是与生俱来的。他得知父亲被杀害后,拿着一把柴刀就要去找申大桂报仇。这样的冲动和血性,不仅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儿子对杀父之仇难以遏制的痛恨,更是他骨子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魄的驱使。所以,卢刚这种自小就具有正义感的胆气豪情,使他后来在由于哥哥卢野的出卖被捕入狱后,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威逼利诱,一直不卑不亢,宁死不屈,始终保持着一个共产党员高贵的品质和忠贞不渝的信念。
当然,卢野虽然怕死虽然软弱,但他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自小爱读书,一心想做个出人头地的人物。但他又没有弟弟卢刚那样的勇气胆气豪气骨气,一遇到困难和挫折就退缩不前,就没有了主见。因此,当他真正面对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对国民党的屠刀,面对女人的美色,面对生与死的抉择的时候,他人性中劣根的一面便彻底显露出来了。这部戏的时代背景是国民党与共产党对立的20世纪20年代,被国民党控制的三吾县民不聊生,黄埔军校毕业的卢刚,在看清了蒋介石的反动野心之后,他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立场,要与国民党军反动派决战到底。
这一年的元宵,卢刚动员当地武装力量发起暴动,由他担任暴动总指挥。他们约定时间潜伏在城外,准备伺机攻城,消灭城内的反动势力。不料,卢野看到有人走动,以为敌方发现了自己,在慌乱害怕中居然不顾纪律擅自开枪暴露了目标,导致暴动惨败。在暴动者不得不奋力还击敌人时,卢野却为了活命趴在阵亡者人堆里装死,然后悄然溜回家中。从这场戏,观众不难感知到卢野胆小怕死的本质。他怕死是他的性格所致,但他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因为贪生怕死丧失一个哥哥对弟弟本能的感情。因此,他在阵亡的人堆里想到过卢刚的生死,还想找到卢刚和他一起回家。这个细节,让观众看到,卢野对同胞兄弟卢刚的情意还没有完全泯灭,还是符合人性的。同时,这也让观众不难推测到卢野这种软弱的性格,与他后来跟卢刚的分歧和背离所隐含的合理性与必然性。正所谓,人的悲剧都是性格的悲剧。
在元宵暴动这个事件上,还有一个人物一定会让观众难以忘怀,那就是卢刚和卢野的儿时伙伴、卢野的恋人李秋萍。这个性格火辣充满正义的女孩,自小对好学上进的卢野就心怀敬佩,长大后两人有了爱慕之情。可在现实面前,当她看到卢野在一次次与国民党的对抗中表现出来的怯弱和畏缩,她对卢野由失望最终变成了鄙视。尤其是暴动失败后,被围困在城内的暴动人员无法出城,她为了让暴动幸存者突出重围,抱起一包土炸药就冲向城门,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暴动幸存者的生命。李秋萍这一令观众震撼落泪的英雄壮举,不仅表达了她的一种胆魄和信仰,也从中折射了作为她曾经的恋人的卢野的软弱和猥琐,两人的性格与人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再说杨贞美,她是一个母亲,固然有母亲天然的慈爱,但她又有别于通常的母亲那种狭隘的母爱。她希望两个儿子都能像父亲那样做个有正义有骨气的男人。所以,当卢野的变节一步一步凸显出来的时候,她虽然从母亲的立场依然疼爱着这个懦弱的儿子,但也从做人的道义上痛心过,失望过,最终将母爱向卢刚倾斜,与卢野形成了对立。这是因为她不仅仅只有母爱,更有深明大义的侠骨柔肠和民族大爱。所以,在“卢母训子”那场戏中,当卢野从元宵暴动失败后的战场上逃回来时,她为之惊喜,也为之庆幸。可当她从卢野语无伦次的谎话中了解到他逃回家的真相后,她立刻又从与卢野回家的欣喜变成对不争气的卢野的恼怒,训斥卢野丧失了大节、小节,痛斥卢野不具备修身、齐家、治国的本领。从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既有慈爱更有是非的女人。当卢刚也九死一生回到家来看望母亲接着又要离开家的时候,作为母亲潜意识的爱,她也极力想阻止卢刚走,但卢刚告诉母亲说自己已经暴露,国民党会追到家里来抓他,他必须马上离开家。卢野虽然怕死,但他知道自己在暴动中也暴露了身份,呆在家就会被抓住,只有跟着弟弟卢刚,他才能得到保护,而且还很虚伪地说,只有打败了国民党反动军阀,才能保护好家园。善良而又明理的母亲,只好忍痛让两个儿子再次离开家园,但她还是担心卢野胆小怕死,她既希望卢野能得到卢刚的保护,又害怕卢野的软弱会给卢刚带来厄运。
事情果然如此,紧接着的第五场戏“卢野自首”(应改为“卢野变节”),让观众看到了卢野在利益和美色面前变本加厉的蜕化堕落。
化名为李春新的卢野,到洪山镇担任书记后,在见到地下党员金尚虹时,总觉得金尚虹很像他的恋人李秋萍,便忘了自己在这里发展农会闹革命的使命,一心纠缠金尚虹。当时任蓉城市委书记、化名为雪山的卢刚以开店做老板为名也到了洪山开展地下工作,巧遇了金尚虹,并从她口里得知李春新就是卢野,意识到洪山的地下党组织很可能会被卢野出卖,处境非常危险,就命令金尚虹马上通知洪山地下党组织立刻转移。这时候,观众便看到,已经风流成性的卢野正搂抱着国民党军阀江明伯的情妇白雪球在打情骂俏。正是这个国民党间谍白雪球的美色诱惑,让卢野最终彻底丧志变节,泄露了情报,使洪山地下党遭到了严重破坏。卢野被白雪球利诱给党组织带来的巨大损失,使他与卢刚越走越远。人性的劣根本源与人性的刚直道义,在兄弟俩身上受到了现实的拷问,也导致了兄弟俩人生价值的完全对立。
二
《浯溪兄弟》全剧贯穿始终的是人性人情的演绎,是由人性人情演绎的人物命运的描摹与呈现,是人性人情对人物的价值取向的哲理解剖和梳理。
卢野的变节,既是利益的诱惑,更是他与生俱来的怯弱和虚荣导致的人格裂变。高官厚禄和女人美色的诱惑,使他最终连自己的同胞弟弟都能出卖。
在第六场戏“卢刚被捕”里,为立功,卢野居然亲自到重庆监狱厚颜无耻地向自己的弟弟卢刚诋毁共产党的前程,劝卢刚投降。被卢刚痛骂唾弃后,他居然又配合国民党将自己的母亲杨贞美抓来,企图迫使杨贞美对卢刚劝降。杨贞美不仅没有动摇儿子卢刚的革命信念和意志,还用博大的母爱激励儿子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守自己的信仰。这场戏有一大段杨贞美与卢刚的对唱,既表达了他们深切的母子爱,骨肉情,又传递了母子之间胸怀坦荡、忠贞不渝的革命信仰。两种情感的交织矛盾纠结,最终还是没有动摇一个母亲对坚守革命信念的儿子的理解,反而更坚定了母子俩对革命的忠诚意志。其中,有这么一段唱词:“孟母三千育亚圣,岳母刺字武穆王。天降大任苦心志,胸怀天下桑子香……”如是心语,令人敬重有加而又无不动容。作为母亲,真可谓柔肠百转,又痛彻心骨。如此疼痛,如此隐忍,如此割舍,难道不是一个母亲最幽深的悲伤和最博大的爱意吗?
同是儿子的卢野,又怎知母亲这份疼爱,怎懂母亲对儿子的期待?他虽然借助国民党伪县长的身份,策反县大队,消灭了白崇禧部下一个团,可他居然忘记了自己以前的种种不仁不义,忘记了自己曾经给党和人民带来的种种灾难,扬言要做三吾县的副县长,这显然是一向正直的卢刚不能接受的无理要求。于是,为这件事,他再次跟弟弟卢刚反目为仇,“文革”到来,他为了表功,为了洗刷自己以前的罪过,居然捏造事实,提供假罪状,再次迫害同胞弟弟,再次丧失人格和良知,一直将卢刚迫害致死。但是,不死的永远是卢刚的信念,是卢刚的人格操守。他知道自己的厄运都来自哥哥卢野的报复,所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有质疑过共产党对他的养育之情。这种坚强的信念,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做到了“心底无私天地宽”,就是因为他没有丧失一个共产党员的崇高信仰。
(作者单位:永州市群众艺术馆)
责任编辑孙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