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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

2016-11-22毕化文

绿洲 2016年1期
关键词:天意娘亲孩子

毕化文

娘亲

毕化文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习俗,一方文化。别的地方都把母亲叫做妈,或多加一个相同的字,叫做妈妈。他们那个地方呢,则把母亲叫做娘,怎么说呢,并不是觉得叫妈或母亲太过书面气,叫娘格外亲切些,而是千百年来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人老几百辈儿,就是这样一辈儿接一辈儿传下来的。

另外,他们那个地方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把女人生孩子坐月子叫做“引”,谁家的媳妇生了孩子,人们在口口相传的时候会说:谁谁家的媳妇“引”孩子了;问“引”的是闺女还是小子呀?人们会说,“引”了个白白胖胖的破小子!

仔细琢磨着一想,这个说法虽然太过地域性一些,也不怎么普及,但依然非常贴切。古今中外,许许多多的文学名著,以及电影、电视,不是都把娘亲说成是人世间最伟大的东西吗,这个说法当然没错儿,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娘亲,我们就不可能来到人间,正是多亏了娘亲,我们才得以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并且,娘亲不仅“引”来了我们,还要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们拉扯大,“引导”我们如何做人,在把我们养大,儿女们离开娘亲的怀抱后,娘亲还要牵肠挂肚,嘘寒问暖,世上还有比娘更关爱我们的人吗?

当然没有了。

既然是娘亲把我们“引”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么,每个人自然都是有一个娘亲的,一个血肉相连、无法割舍的娘亲。只是,我们的这个人间世界又太过复杂,太过无常。当我们被“引”到人世上后,由于各种各样无法左右的情况,会使得儿女失去了娘亲,娘亲没有了儿女,同时,还派生出了最初的不公平:有的人不光一个亲身的娘亲,还干娘、湿娘地一大堆;而有的人呢,从一生下来就没有了自己的娘亲,甚至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的亲身娘亲是谁,却把不是“引”自己来到人世的别的女人,喊了一辈子的娘亲。

不过还好,在那个迫不得已的年代里,许多当娘的都是把孩子丢在了河沟里,或者苇塘里,甚至野狗出没的乱坟岗子里,而天意的娘亲只把天意丢在一个每天都有人来来往往的砖厂里,而且丢的时候颇费心机。当时已经是冬天了,寒风从北方一阵接一阵地吹过来,人们都穿上了粗布的棉衣裤。天意的娘亲找到一个既不十分背静,又不被寒风吹到的砖垛角落里,那会儿天意还小的很,充其量也就一个月左右,被包在一个洋红色的襁褓里,外面是一个到处露着棉絮的成人棉袄,在外面则是一个用了不知有多少年的破荆条筐,那种三条系子的荆条筐。天意被放到那里的时候,时机也选得非常好,正是生产队的上工铃声敲过之前的半小时,人们正懵懵懂懂地走在去砖厂的崎岖乡道上。当有个社员走了几里的路,终于要将憋了一夜的那泡热尿放掉的时候,就来到了天意寄放的砖垛那里。那个人眼很尖,他一眼就把砖垛角落里的孩子看到了,随即就嗷嗷大叫起来,说快来看呐,这里咋有个小孩儿呢。已经走到砖厂的人们呼啦一下围拢过来,那些走在半道儿上的社员呢,看见前面的人都朝着一个砖垛扎堆儿,知道有了不寻常的事儿出现,也加快脚步,甚至小跑着赶来。

在前来看稀罕的人里,有两个是一个爷的兄弟俩,堂哥有家,但没有孩子,堂弟是个一条腿瘸着的残疾人,连家都没有。堂弟似乎比别的人对这个孩子看得要仔细,他甚至还扒拉开孩子的襁褓,看了孩子的小胳膊小腿儿。在看过之后,他又把堂兄拉到一边,说哥,我看这个孩子没一点儿毛病,还是个破小子。你和嫂子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有生个一男半女的,偏偏就有个孩子放在这里,这不是天意是什么!我看咱就把这个孩子抱回家养活着吧,等岁数再大些了,也好有个人照应着,中你们的用。堂哥的性格过于绵软,也有点肉儿,听了堂弟的话也半天无语,看堂哥犹豫着拿不定主意,这堂弟就擅自做主,将孩子替堂哥堂嫂抱了回去。

于是,从这天起,他们村里就有了一个叫天意的孩子。天意呢,也从此就有了一个没有亲身“引”过自己的娘亲。虽然不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天意的娘亲对天意视若亲生,心头肉。

不知道是丈夫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原因,天意的娘亲嫁到丈夫家好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开怀。只不过,村子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一个嘲笑他们的,并不是村里习惯格外规矩,而是因为他们两口子都是待人以诚的地道人,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天意来到家里后,天意的娘亲自己生产不了奶水,但她良好的人品帮助了她。她的身边有的是正在哺乳期的女人,一旦天意饿了,她们就主动抱上孩子,撩开衣襟,将鼓胀的乳房任凭天意恣意吮吸。如果到了三更半夜,天意饿了,天意的娘亲就披衣下床,来到灶屋里,用珍贵稀缺的香油,为天意或蒸或炖香喷喷的鸡蛋羹。村子里的人呢,也都把天意的出身当成一个共同遵守的秘密,这个秘密的保守对象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天意。

不仅如此,天意的娘亲还做出决定,为天意留下了一个“鳖尾儿”。他们老家有个乡俗,但凡被爹娘格外疼爱的儿子,打一出生带来的胎毛开始,就在后脑瓜儿的正中央,留一绺头发,因为很像老鳖屁股后头那个又短又小的尾巴,人们就戏称它为鳖尾儿。鳖尾儿可不是随便留的,一旦留了鳖尾儿,不到十五岁是不能剃掉的,到了十五岁生日的那天,还要举行隆重的剃头仪式,不仅专门请来远近闻名的剃头师傅剃头,孩子的舅舅还得牵来早就为这天预备下的一头大肥猪,作为外甥成人的礼物,亲自赶着送到外甥的家里来。天意的鳖尾儿剃掉的那天,舅舅赶来的是一头“长白猪”,是那会儿全县乃至全省倡导的优良品种,天意的床边就贴着好几张印着它们样子和文字的宣传画儿。长白猪个头高,体型大,通身雪白,两扇芭蕉叶一样扑闪扑闪的大耳朵,害羞似的捂在两个眼上,在舅舅挥舞着的皮鞭下,一走一哼地来到了天意家,当天就成了天意他们村庆贺天意成人礼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天意长成了一个眉清目秀,性情温良的小半拉橛子,上了小学五年级,虽说学习成绩不是班上最好的,但也从未受到老师的批评,每次学年结束时,班里评比好学生,天意都几乎会以全票当选。当天意攥着卷成一只擀面杖粗细的奖状筒回到家里,都会被娘亲搂在怀里半天不松手。然后把写着天意名字的奖状,规规矩矩地贴在堂屋后墙的显眼地方。

就在天意的鳖尾儿刚刚剃掉不久,一个深秋的一天,天意领着自己心爱的“大灰”去地里抓野兔。地里半月前播种的麦苗已经出齐,嫩黄的麦苗儿为大平原披上了一层浅浅的绿色。肥硕的野兔因为高大的庄稼被收割而一下子失去了躲藏的屏障,加上舍不掉鲜嫩可口的新发麦苗儿,就在平整的麦田里扒出一个个藏身的土窝儿,支棱着耳朵啃食麦苗儿。一天,天意跟几个伙伴儿到村西大塘边的那片杂树林子拾柴火,远远地看见一个影子一样的东西在麦地里跳跃着移动,可惜当时大灰不在身旁,否则,那个家伙绝对逃脱不掉被大灰叼着,扔在天意面前的命运的。当时天意对着那影子一样的东西说,你等着,下个星期天,我和大灰会去找你的!结果,等这个星期天一到,天意就领上大灰直奔那猎物活动的地方去了。别看天意平时话语不多,却是个极其有心的孩子,为了保证不惊动猎物,天意没有叫上别的伙伴儿同往,因为人一多,保不准会有哪个大呼小叫,或者做出显眼的动静出来,这样一来,就会引起猎物的警觉,丧失了捕猎的突然性,加重了大灰追击猎物的难度。结果,由于天意和大灰采取的是迂回接近,突然出现的战略战术,那只肥硕的野兔还没来得及拉开逃跑的架势,就被高大威猛的大灰一口衔着了,肥兔在大灰的嘴上张腰踢腿,还不服气地“吱吱”抗议,但终难逃脱覆灭的命运。

天意逮着了野兔的消息很快被伙伴儿知道了,天意和大灰还没回到家里,在村口就被大家接着了。他们一边钦羡地用手不时地动动野兔温暖的绒毛,一边七嘴八舌地埋怨天意,问天意为啥不带上他们一起去抓野兔,甚至还不满地质问天意:你还像不像个朋友的样儿了?只有一个伙伴儿跟大家不同,他为天意带来一个令天意出乎意料的消息,他对天意说:还是天意中,知道自己的表姨要来了,就逮一只野兔回家,叫客(读“且”)有肉吃!天意一愣,问什么表姨,我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自己有什么表姨!说着话,天意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进家门,天意就一声连一声地叫着娘,说娘,看我逮了一只又肥又大的野兔子。说着把刚刚断气的野兔往院子里的地上一撂,俩眼就东一下西一下地乱瞅,要把才听说的什么表姨瞅到。天意没有瞅到那个叫表姨的客人,倒把娘亲瞅到了,娘亲捣腾着一双解放脚,笑盈盈地走出堂屋门,把天意搂在怀里,用手理着天意留着板寸发型的脑袋说:回来得正好,上午咱家就有野味吃了——哦,快进屋,进屋跟你表姨说说话儿,见个面儿!

跟天意刚才进到院子里的神色差不多,天意一进屋,那位被称作表姨的客人的屁股连凳子都没有移动一下,就忙不迭地把天意钉上了,她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个不停,她的意思,似乎要用自己的眼光,编织成一张密实的网,把天意牢牢地网在里面。鉴于表姨的下意识状态,天意被看得脸红脖子粗,天意的娘亲不得不故意地大声咳嗽了一下,才把表姨忙乱的眼线“咔嚓”一下给咳断了。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表姨,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那里,才言不由衷地对天意的娘亲说:还是姐有福啊,养了这么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天意第一次被娘亲的表妹打量,早就浑身不自在了,他嗫嚅着,走不是,不走又不是,不是娘亲的那声咳嗽,真不知道表姨要看到啥时候呢。

天意说,娘,我去叫我爹去,让我爹回来剥兔子。说完飞快地跑出了院子。

这顿饭做得很丰盛,这恐怕是天意在家里看见过的最好的一顿饭了。除了油焖兔肉,家里还宰了一只芦花公鸡,这只公鸡是全村叫得最响亮,叫声最好听的打鸣公鸡了,村里好多孩子,闲的时候都用学芦花公鸡的叫声取乐,“呜呜——啼——”,他们拿腔拿调,每每让天意为自家有这样一只大公鸡而自豪,想不到,为了这个第一次登门的表姨,爹娘竟然把芦花公鸡给杀了,做成了冬瓜炖鸡肉;天意的那个瘸腿叔叔此刻看管着大队的一口鱼塘,经过恳求大队会计,获准从塘里打了一条二斤重的鲤鱼,提回家,刮鳞剖肚后,放了香油,切了姜片、大葱,在锅里煎得刺刺啦啦地响;另外,天意的娘还一连转了好几家邻居,借了小半盆的白面,在焖兔肉的时候,做成白面锅贴了。一时间,从天意家飘出的炊烟香透了整个村子,引得鼻子像猫一样尖的孩子们在天意家的门口窜来窜去。天意长这么大,除了婚宴,还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看来这个表姨来路不简单,为了让她吃上一顿好饭,似乎天意的爹娘即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按理,客人吃罢晌午饭,坐一会儿就该走了。可是这个表姨一直坐到太阳偏西,最后夜暗升起,都不说回家的话。天意心里觉得,或许是这个表姨由于很多年都没有到自己的表姐家里来过,心里一定攒了太多的话要说,她要等到把要说的话说个差不多了再走。那么,什么时候才能说完呢,一天?两天?或者是三天,甚或五天,都说不准。天意觉得那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自己管不了大人的事,就吃过饭,碗一放,带上大灰和村里的小伙伴儿们,去麦地里搜兔子去了。

然而,接下来令天意感到突兀的是,这个表姨不仅跟娘亲有说不完的话,肚子里还留有话,要跟天意说。她的话似乎有些私密,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天意的床上,搂着天意单独说。

天意家有三间堂屋,一间东屋是灶房。堂屋的中间一间后墙上挂着巨幅的领袖画像,两边张贴着《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样板戏的剧照,靠东面的隔墙根儿,是一张单人床,因为寻常没人睡,床上除了一张光席,几乎没有别的东西,权当有人到家里时的长条板凳用了。东屋自不必说,那是天意爹娘睡觉的房间,在离两口子大床不远的地方,立着一个大茓子,里面茓着不久前刚刚晒干的红薯片子。西间屋是天意睡觉做作业的地方,天意的床靠着窗户,在床头与墙之间放着一张桌子,桌面一盏煤油灯,天意放了学,就趴在点着煤油灯的桌子上看书,写作业。

跟伙伴儿们在外面玩到天黑,天意才领着大灰回家。一进家门,天意就看到娘早把堂屋里的单人床上铺好了入冬前新套的被褥,应该是给表姨睡觉用的。天意探头往东间屋里看了一眼,发现娘和表姨还在说话,两人的手执在一起,语气唏嘘,脸上好像还有泪痕。

那天的夜色很美,院子里的椿树、桐树叶子掉得差不多了,月亮挂在桐树的枝桠间,好像是一只硕大的果子。低矮的树杈上,堆着一团一团的红薯秧子,在里面做窝儿越冬的雀儿,也老老实实地在窝儿里待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啁啾声。天意躺在被窝儿里,偏着脑袋看那颗又圆又大的果儿。夜很静,脱光树叶的树枝树丫凄清地暴露在寒冷的夜空中,让天意为它们有些伤神,还有些无奈。大灰蜷着身子卧在院子的一角,脑袋正冲着天意放床的窗口,它是一条尽职尽责的好狗,虽然将脑袋搁在伸展的前爪上,但它绝对没有放松警惕,这从它那不时前后错动的耳朵上就可以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天意迷糊了过去。睡着的天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率领着大灰在麦田里追兔子。麦田里的兔子可不少,大灰一口一个,追都追不过来,天意心想,这回家里可有的兔肉吃了,正发愁着如何将这些猎物往回拿呢,忽然,一股寒风吹来,让天意打了个冷颤,他一激灵醒了过来。就着月光,天意看到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撩开被子,正往自己被窝儿里钻。

天意吓了一跳,不知穿着秋衣秋裤的表姨不在堂屋的床上,这个时候跑到自己的床上干什么。

天意依然脸朝着窗户,假装睡着。表姨用两个指头轻轻地挠着天意的脸,低声地叫着:天意,天意,你醒醒天意。

天意装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看着俯着身子朝着自己的表姨,天意心里有点不爽。这是干什么嘛!天意心说,这个样子是在娘亲喂孩子奶水的时候才做的姿势,你一个当表姨的,跟我连话都没有说几句,做出这个样子,也未免太那个了点儿。

表姨身上热烘烘的体味儿扑在天意的身上,天意有点晕乎乎的,他问表姨:你不在堂屋床上睡你的觉,跑到我这里弄啥哩?

表姨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要到天意的床上来,或者说表姨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借着月光,天意看见了噙在表姨眼眶里的泪水,天意有点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她伤心了,就抓紧被角,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表姨好像在跟天意较劲儿,天意越是把被角抓得紧,表姨越是要往外扯的用力,一边扯一边说,孩子,你放手,让我看看你脊梁上的那块儿胎记。

天意问表姨,你怎么知道我后背上有块胎记?

我不光知道你后背上的胎记,我还知道你是何年何月何日什么时辰生的,今年多大了,属相是啥。

那还不是俺娘跟你说的。

你娘?哦,不,不是你娘说的,这些东西一直就在我的心里,十五年了,一天都没有忘记过。

你记这些事情弄啥,我连一次都没见过你。有句话叫做咸吃萝卜淡操心,天意差点儿把它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不是很好听,天意还是把它咽进了肚子。

见天意还是不明白,表姨干脆直接对天意说出来了,在说之前,她颔首沉思了好一会儿。

孩子啊,我可是你的生身娘亲啊!说着,噙了好半天的泪水噗噜噜落了下来,砸在背面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天意愣怔了一下,随即用力往外推搡表姨,边推边喊:你滚,你才不是俺的娘亲呢,俺的娘亲就睡在东屋里。黑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俺这里哄俺,还说是俺的娘亲!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人,俺家为了让你吃好,把啥好吃的都做给你了,你却不安好心,还说俺是你的孩子。你是个孬人——你滚!都说老实的孩子倔死驴,一点不假,天意被逼得急了,双手抵在墙上,双脚猛地一用力,“嗵”地一家伙,把表姨从床上蹬落在地下。

也许是觉得再也没有脸面见人,表姨回到堂屋,窸窸窣窣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悄然消失在了夜幕里。

几年后,天意定了一门亲。结婚前的一天,天意到镇子上办理婚宴的一应用品。因为要买的东西不少,天意那天是拉着架子车去的。当天意拉着架子车走到镇百货店的门口时,一个陌生人过来,问天意说,你是不是某某村的,叫天意的那个人。天意看看这个人,有点愣怔,因为自己根本不认识他,嘴里就有点含混。那人笑了,说咱俩压根儿就不认识,是一个妇女她叫我把这个东西给你的。说着回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街角。顺着那人的指向,天意看见一个妇女的身影,随即一晃就又消失不见了,天意觉得那个身影有点熟悉,只是想不起到底在那里见过了。

那人交给天意的是一个红包,一个没有封口的红包,包里是在当时数量不菲的一笔现金,天意数了数,整整二百块。

天意把钱装好,低头没走出几步,心里“轰隆”一声巨响,他想起来了:

那个刚刚从眼前消失的身影,可不就是好几年前来过自家的那个表姨吗!

责任编辑刘永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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