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中(四章)
2016-11-21浙江陈于晓
浙江 陈于晓
在大雪中(四章)
浙江 陈于晓
深山雪寺
大雪。白山。风吹动着,苍茫。
除去苍茫,仍是苍茫。
风吹动着,古寺。古寺,在低下去,现出一小点金黄,隐隐的耀眼的金黄。
路转,忽见。一僧,立在空旷中。渐渐高大。
双手一展,接住的是纷纷扬扬,接不住的,也是纷纷扬扬。
双手合十,拢住的是天籁,拢不住的也是天籁。
毛茸茸是天籁,亮晶晶是天籁,白皑皑是天籁,一声感叹是天籁,一声尖叫也是天籁。
苍茫是最心旷神怡的天籁。
时而,僧,模糊在大雪之中。
深山藏古寺,大雪也藏古寺。藏不住的,是寺前一枝梅,傲雪而立。
踏雪归去,被浸湿的,是身影,还是脚印?
待日暮时分,十里白月光,就咯吱咯吱地,从古寺走出来了。
孤舟钓雪
被银装一裹,即便千山,也只剩下雪山一座了。
鸟何曾飞绝,只是藏了踪迹吧?
孤舟不孤。别处也有舟。雪山暗下来,暗成了一大片。掩不住大雪的黑,恰好把别处的轻舟,掩遮了。
野渡无人。
现在,天地之间,只有蓑笠翁,在唐朝的辽阔中,独钓寒江雪了。钓的是雪吗?不是雪,钓的也不是寒江,钓的应该是岁月。
也钓人间烟火吗?
烟火一暖,便冰消雪融。
等到箬笠青了,蓑衣绿了,西塞山前,白鹭翩翩的我家田园里,老父亲,弯成了一羽黑鹭,守望着农耕的风俗画。
桃花是映过旧年人面的那一簇,流水是子在川上曰过的那一条,只有鳜鱼,“年年有余”,偶然入了除夕的炊烟,或者堂前的年画。
雪夜叩访
眠觉、开室、命酒、赏雪、咏诗、乘船、造门、突返……
王子猷之后,谁还在雪夜访戴?戴家还住剡县吗?大雪夜,灯火已眠,只有一条剡溪,在线装书中若隐若现。
乘兴而去,兴尽而返。若叩门,无非是戴安道披衣而起,与王子猷把酒,吟诗赏雪,或者赏雪吟诗。
更糟糕的是,这一叩门,或许雪夜的剡溪,就消失了。
独往湖心亭看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更多年后,痴者张岱,在杭州西子湖,叩开了雪夜的白茫茫。一叶舟,一点火,三两粒人影,使西子湖的冬夜,鲜明生动着。这一小卷大雪,虽下得清淡,但至今不曾化去。
一个人,一只红泥小火炉,半壶黄酒,暖眼,暖手,暖心。等雪落,也等雪停。这是大雪夜,我能想到的最温馨的画面。
雪停后,大地之上,探出一轮白月亮,像一只白狐。
隐隐地,穿过白的山峦,白的河流,白的草木,轻轻叩开我的小白屋。
月不说话,我也无语。
无声是另一种声音,它响起时,哗啦啦流淌在心上。
立雪“程门”
“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
只是,这是下在北宋的雪了。程门之外,杨时,许久,站成了“雪人”,也站成了千古“美谈”。
昨天,在互联网上,看到一扇“门”,我鼠标一点,“门”便打开了。也许,这与“程门”无关。“门”口有雪,也在网上,积久不化,很美,但没有温度。
至于那立雪的人,只一闪,便不见了。
但是有些雪,必须下着,必须呼唤立雪的人回来,即便“程门”已空,雪依然得下着。
如果时光可以穿梭,我必将回到北宋的那个雪天,从程门之外,取来一对脚印,置于案头。顺便用雪,把脚印固定。
或者让雪,化为柔水,滋润我的心田。
还有哪个雪天,还会有人,提着一串问号,走向“程门”。却不叩,等打盹的老师,慢慢醒来。
应该有这样的雪天。
有些雪天,一旦赋予了“象征”,就不再是雪天,或者不再仅仅是雪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