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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诗歌中“隐士林人”意象之比较研究

2016-11-21王冀萍

剑南文学 2016年10期
关键词:隐士孟浩然道士

□王冀萍



“王孟”诗歌中“隐士林人”意象之比较研究

□王冀萍

盛唐诗人王维和孟浩然同以表现山水田园的诗作著称,而“隐士林人”又是他们诗作中常出现的意象,本文比较这些意象在各自诗作中的差别,了解两人看似相似的“清淡”诗风及对田园生活相似向往之情下蕴含的不同精神内涵。

王维(701—761)是盛唐时期著名的诗人,他创作的题材多种多样,但其中成就最高的是山水田园诗。他的诗风总的来说是自然淡雅的,同时这种山水诗的意境逐渐融入了一种禅宗的意味。与王维风格相近的山水田园诗人就是常与他并称的孟浩然(689—740)。孟浩然的诗风以“清”、“淡”著称,其清淡中又有古朴的意味。由于王维和孟浩然同是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杰出代表,他们的诗作常被拿来比较。不少人将两人诗作中的“淡然”之风简单地混为一谈,将两个诗人的感情也简单地概括成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却忽略了看似相似的清淡诗风和美好向往下蕴藏的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们两人的作品中,常出现隐士林人的意象。本文试图从两人诗作中的隐士林人意象入手进行简要分析,辨析两者清淡的山水田园诗中包含的不同的精神情感。

孟浩然年轻时隐居于襄阳鹿门潜心苦读,在经历宦途失败后,又游历于江淮、吴越一带,他的诗作中多出现寻访隐士或隐士遗迹的题材。例如《梅道士水亭》中这位不为礼法所拘束的梅道士隐居于仙林桃源之中,却有着鬼谷子一般深邃的智慧,诗句巧妙地化用了桃花源记的意象,表现出令人欣羡的隐居生活。同样是这位梅道士,又出现在了《清明日宴梅道士山房》中。诗作主要是对山房之风景,宴会之场景进行描写。可以看出,作者在写到梅道士时,用了很多充满神话仙气的意象。桃源仙境,西王母的青鸟使者,仙家道士赤松子,亦神亦人的鬼谷子,将这些诗句染上了仙逸的色彩,但这种仙逸色彩多有人工雕饰之感,少了一些自然的流露。

还有一个屡次出现的人物就是张逸人。在《夏日浮舟过张逸人别业》中,这位张逸人显然傍水而居,荷花水亭,尽情欢谑,酣畅自得。他也出现在了另一诗《寻梅道士张逸人》中。同是隐居之人,张逸人的形象似乎更现实,诗人在诗句中引用了陶渊明、王羲之、庄子、渔父等著名隐士的事迹,这就将张逸人低调归隐又不不失现实色彩的形象置于了读者眼前。

孟浩然在写隐士题材的诗作时,通常使用历代著名隐士的意象,而他所写的隐士,多是自己主动去寻找拜访,诗中的梅道士和张逸人均是有姓有身份之人。这些隐士的真实色彩较浓,就算是作者虚拟出来的人物,作者也用了真实类比的方法去描写他们,让人觉得他们一定是作者交往的好友,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王维的诗作中也多隐士林人的形象。但这些人物多为诗人在游玩途中所偶遇之人。例如《终南别业》一诗中,在观尽了水穷云涌的大千气象后,诗人遇到了一个林间老人。这是一个极具智慧的结尾,这个老人是否已经将这自然界的智慧尽收胸中,大智若愚,只给人们留下了沉静的微笑和潇洒的背影。诗人将诗句的表现从场面上的宏大转向了思维上的深邃。

《终南山》中:“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还有诗作《蓝田山石门精舍》中,诗人在徒步登山寻路后,忽见“老僧五六人,逍遥荫松柏”。在这些诗中,无论是登山巧遇的林间老叟,还是隔水相望的樵夫,抑或是松下闲谈的老僧都有一种隐士的风范,甚至带有一些奇妙的仙人的色彩。他们总是在诗人游玩之时经历了道途艰险的困难后,在转身之处忽然出现,为诗人指点迷津,让人顿生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这些人都是一些无名无姓的普通人,诗人与他们的相遇也是纯属巧合,并没有刻意寻找之嫌。这种巧遇的经历像极了佛家所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些“有缘人”总是在不经意时出现,给予诗人极具禅意的启发。因此,这些人就少了很多真实的色彩,丝毫不沾染尘世气,生活得超脱清幽。与孟浩然着力营造的仙逸色彩截然不同,王维的是一种自然流露,因此显现的是一种洒脱之气。

由此,我们看出了王孟两人笔下隐士林人的差别。这些隐者的内涵的不同源于唐代的社会风气和作者个人生命历程的差异。

王孟两人诗作中出现的隐士林人,很大程度上可以看成是他们自己的影子。孟浩然诗中的隐士多是因隐居而出名之人,他们因举世浑浊,无法与世同流合污,或是在俗世中遇到了沉痛的挫折后郁郁不得志才转而隐居。而王维的隐士多是纯粹的隐士,与官场世俗没有什么联系,就是乐山乐水者,没有受到过尘世的污染,具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是在大自然中顺性生活之人。

王孟的生活阅历不同,是造成他们两人笔下隐士气质差别的最主要原因。王维于开元九年进士擢第,随后入仕为官,曾官拜右拾遗,但仕途多坎坷,40岁之后就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孟浩然早年在家隐居读书,35岁开始求仕,后又数次归隐。他一生都在寻求出仕为官、施展抱负的机会,但终未果,以布衣的身份终其一生。都曾有过隐居生活的他们怀有的是完全不同的隐居心态。

唐代的选才制度也是造成他们隐逸心态不同的主要原因。唐代实行科举取士,一般要入仕之人都要潜心苦读准备科举,因此“一些隐居是为了出仕而先隐居读书,一些士人以隐居邀名声,以期获得征召入仕。”也就是所谓的“终南捷径”。

因此我们就看出了王维和孟浩然隐居的不同之处。孟浩然早年的隐居是为了出仕为官而读书隐居的,但中年之后的隐居就有走“终南捷径”之嫌了。这样的思想内涵清晰地流露在了他们的诗作中,孟浩然的内心是极渴望为官的,但为官不成。他笔下的隐士都有着卓越的才能,虽为隐士,但都以过人的才华和清高的风骨为世人所赞叹,同时也是君王们心心念念想要挖掘的人才。孟浩然希望自己能像他们一样,隐居在山,名声在外,有朝一日能获得君王的赏识。可以说他将一股渴望为官的强烈愿望深藏在胸中,郁郁不得发,所以造成他诗作中深藏了一种寂寞、孤单的不平之气。王维则不同,他已经享尽了荣华富贵,几经沉浮,对官场之事已看得十分透彻了,他的隐居完全是进入了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没有什么功利的色彩,因此山中的樵人是他,松下闲谈的老僧是他,江边打渔的渔夫也是他,他们和王维拥有同样的精神状态,他们的存在完全是一种自然意义上的存在,在精神上驰骋,超越了功利的束缚,与自然和谐融为一体,无“物”与“我”的差别,达到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状态,诗作中也就流露出一种安恬闲静的感觉,因为这就是自然本来的情态。

这样形象与感情上的差别使诗歌的意境也不尽相同。“王维所作多为无人之境,孟浩然之作都有自己的人格在。这当于他们的信仰之不同,而形成不同的诗境。王维皈依佛教禅宗,追求‘无生’之理,因此其创作将人化于自然之中,所描写之景物乃出自天籁。孟浩然则是崇尚儒学的,其思想是入世的,因此其创作随处体现了主观人格,体现了主观人格在欣赏自然。”

总的来说,孟浩然和王维诗作中的隐士形象都饱含着他们的人生阅历和对世事的感情。孟浩然的苦闷,王维的铅华洗尽,透过诗作我们看到了。古来圣贤皆寂寞,我们唯有循着诗人的笔迹,体会并理解他们作为一个普通人真实的感情和欲望,甚至是缺陷,知其所乐,懂其所忧,这才是对作者和作品最大的尊重。

(云南大学国际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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