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秋天一起成熟

宓月

佳作赏析
陈志泽 主持

跟秋天一起成熟

宓月

风不再浮躁，雨水退回了天空，蒸腾的欲望悄然隐去。

一切都在不经意间改变。

是检视自己的时候了。

检视身体里的河流、峡谷、岩石，清理拥塞，清除杂质，清出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让一阵紧似一阵的凉意从肌肤侵入骨髓，让身体渐渐变得通透，让阳光穿过，折射出艳丽的色彩。

燠热的极致是焰火，是灰烬。喧嚣的极致是寂寞，是宁静。人世间最美的风景，将在极致时豁然呈现。

草木散发着成熟的芳香，大地进入温馨的梦境。我要做一个牧马人，留连在风中、在阳光里，听马蹄踏过松软的草地，听树叶变幻出红黄蓝紫……

当第一片落叶在我心里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我以为前面就是迈不过的坎。当第二片、第三片落叶砸来，那个巨大的凹陷没有扩大，反而缩小了很多。

我发现，我比想象的要坚韧。

我知道，我正在走向成熟，跟秋天一起成熟。

纷纷扬扬的落叶，会为我覆盖一条华美的毯子。星星会落下来，新的册叶会再次打开。

我要做一个辽远的梦，抵达今生从未抵达过的地方。

（选自《散文诗世界》2016年9期）[陈志泽 赏析]

不久前读到宓月主编的《跟秋天一起成熟》，觉得和她的许多散文诗作品一样，体现清新、晓畅、朴素的风格，这在这一类型散文诗不多的当下，尤为难得。

作品一开头就干净利落地描绘出秋天的场景。

“风不再浮躁，雨水退回了天空，蒸腾的欲望悄然隐去”。朴实而稍有变形，不说雨水少了，而说“雨水退回了天空” “退回”更有味了，写出大自然也知趣地变化。“蒸腾的欲望悄然隐去”写的是秋天的特点呢，或是秋天到来后人的特点？双重含义让文字有了厚度。

一句“是检视自己的时候了”就很自然过渡到作品主题的开掘了。

“检视身体里的河流、峡谷、岩石，清理拥塞，清除杂质，清出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让一阵紧似一阵的凉意从肌肤侵入骨髓，让身体渐渐变得通透，让阳光穿过，折射出艳丽的色彩”，是作者对于秋天到来，人们应该如何检视自己内心的一大段的思考与剖析，却借助一个象征性的叙写与想象来表达，这是作品的一个华彩乐段，既切合秋天的特征又符合人体的特征，二者不留痕迹的重叠与融合，把检视自己叙写得非常形象和准确，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让一阵紧似一阵的凉意从肌肤侵入骨髓”，寒冷带来的清醒，痛快和酣畅的收获，情感的抒发自然、诗意而真诚、严谨，作者的人生态度没有任何表白而跃然纸上。

“燠热的极致是焰火，是灰烬。喧嚣的极致是寂寞，是宁静。人世间最美的风景，将在极致时豁然呈现”。哲理的思辨、诗意的想象，论证式的表达，紧缩、绚丽，将作品的题旨进一步开掘。

值得注意的是紧接着的“我要做一个牧马人”的细节融入，细腻而动人，将作者的向往与憧憬表现得轻松曼妙。“听马蹄踏过松软的草地，听树叶变幻出红黄蓝紫”，多么富有诗意，交织着象征、通感、想象的艺术技巧让诗意自然流露，令人感动。更有朴实如口语的描述：“当第一片落叶在我心里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我以为前面就是迈不过的坎。当第二片、第三片落叶砸来，那个巨大的凹陷没有扩大，反而缩小了很多”。作者这样写常见的悲秋，落叶先是“在我心里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以为前面就是迈不过的坎”是很自然的淡淡的感伤，但落叶接着飘落，感觉“那个巨大的凹陷没有扩大，反而缩小了很多”就很巧妙地暗示感伤在转变为富有前瞻性的乐观和自信了。

“纷纷扬扬的落叶，会为我覆盖一条华美的毯子。星星会落下来，新的册叶会再次打开”，落叶为我覆盖一条华美的毯子，想象奇特，富有诗美，落叶还会转化为星星，想象更奇特，更富诗美。落叶的意象承载的思想内涵耐人咀嚼。

作者的思绪与秋意的呈现交相辉映，秋天和“我”渐次成熟。

读宓月的《跟秋天一起成熟》我想读者也会一道走向成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