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新童谣
——谈李少白童谣
2016-11-21吴振尘
○吴振尘
湖湘新童谣
——谈李少白童谣
○吴振尘
李少白童谣集中在三本书里:《蒲公英嫁女儿》(2016,248首)、《我把梦儿拍下来》(2014,169首)、《诗路花雨》(2005,96首),三本总篇数513首,重复123首,童谣篇数390首。李少白写作儿童文学的体裁样式多,并都有佳作。这在当前儿童文学界并不多见,尤其是对童谣的写作,和众多的作家区别开来。李少白童谣是湖南童谣乃至中国童谣在当代的代表。还没有哪位作家能数十年来长期坚持写作童谣,并取得评论界的赞誉。
我认为李少白童谣在捕捉童心童趣的新发现、童谣文体的新表达、创造湖湘历史新童谣等方面有新的艺术表现。
一、智慧性——捕捉童心童趣的新发现
童谣的表现对象之一,是对儿童熟悉事物的表达。由于儿童认知领域有限,容易产生表现对象的重复。在相同相近的题材表现中,作家的智慧性就显得尤为重要,其中的独特观察、体悟和思想表达,是突出的。
1.观察细致入微
对生活现象观察细致入微,也即“生活观察的透彻”(朱自强语),从中发现美和童趣。《小狗》:“小狗小狗,/尾巴当手,/一摇一摇,/欢迎朋友。”观察贴切,表达巧妙,礼貌知识的传达自然,同时给小动物以尊重和关爱。《鸡蛋》:“鸡蛋白/鸡蛋黄/白云抱个/小太阳”。形象巧妙,比喻恰当。《电风扇》:“电风扇,/忙又忙,/自己热,/别人凉。”写出了电风扇的功能,借此歌颂了助人思想。《小镜子》:“我笑他也笑/我走他也走”,表现镜子的功能知识,镜子中的自我认识。《炒豆豆》:“炒豆豆/豆豆跳/噼里啪啦/放鞭炮”,通过摹声,并比喻联想到放鞭炮,给炒豆豆的生活行为,添加了喜庆色彩。《它给山坡来理发》:“小牛牛,/本领高。/舌头儿,/当剪刀。沙沙沙,/嚓嚓嚓,/它给山坡来理发,/草儿剪得齐刷刷。”写小牛吃草,把山坡的草剪得齐刷刷,像理发一样,观察细致,表达生动有趣。
2.拟人化的生动传达
《只怪玻璃擦得亮》:“小麻雀,捉迷藏,/脑袋碰到玻璃上,/不是麻雀太粗心,/只怪玻璃擦得亮。”用小麻雀代表小朋友,提醒注意玻璃的安全问题,不能飞(走)那么快,写得生动。《钢琴》:“白弟弟/黑哥哥/排排坐/爱唱歌/丁冬丁冬/多快乐”,从形象到声音,表达贴切,有童趣。《滴滴》从小汽车的喇叭声里,发现趣味。“滴滴/滴滴/汽车想当哥哥/见谁都叫弟弟”。《蝴蝶》:“蝴蝶最爱花,/花儿也爱她。/她给花儿传花粉,/花儿都来打扮她。/送她一件五彩衣,/飞来飞去像朵花。”写蝴蝶授粉的科学知识,也表达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高尚思想。
3.体现童心的万物有灵的生态思想表达
在拟人之外,还表现了对生态自然的关爱。《摘柿子》:“柿子红,柿子黄,/像灯笼,像铃铛。/摘柿子,不摘完,/剩些果实挂树上。/小灯笼,小铃铛,/留给小鸟做冬粮。”有柿子的颜色和外形知识,有爱护小鸟及自然的生态意识,表达恰当。《大路绕个弯》写修路绕过几百年的老樟树,“树爷爷点头笑开颜:/如今大路也懂礼貌,/你说这事儿多新鲜。”表现了建设者爱护自然环境,尊重自然的思想。《青蛙过马路》写青蛙过马路,“大车小车排排站”。《大家乐》写在美丽景色里,不采花不捉蝴蝶,“它们快乐/我快乐”。
二、诗词化——童谣文体的新表达
风景、人物、动物、事件,都可以是童谣的写作范围,诗词化的借鉴和运用,扩大了童谣的表现领域,从传统的表现时政问题和女性苦难,扩大到无所拘束的状态。形式上,对诗、歌词的借鉴,使得句式整齐,音律和谐。
1.对传统童谣形式的借鉴
创新需要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李少白童谣有对常见的五言、七言及四句或八句等的继承发挥。如《皮球》《小猪》《摘杨梅》《小鼓》等5言4行、《雪花》《冰棍》等7言4行。对常见的传统儿歌形式的运用,如催眠曲(《催眠谣》《别把梦儿赶跑了》)、问答歌(《什么大》《哪儿去了》)、字尾歌(《哪儿去了》《下雪了》)等。也有对外来诗歌形式的借鉴,如楼梯诗的形式。
2.与儿诗的融汇借鉴
在《我把梦儿拍下来》和《诗路花雨》两书中,有些童谣和儿诗没有严格区别。如《哪儿去了》:“春娃娃的花篮哪儿去了?/夏哥哥的绿叶儿遮住了。//夏哥哥的绿叶儿哪儿去了?/秋姐姐借去做地毯了。……”从形式上看,这属于儿歌,是儿歌传统形式中的问答歌。但由于形式的自由,也被划分为儿诗。
《不忘栽树人》写全家出发,去了韶山冲、花明楼、乌石寨,感受红色摇篮,“今天日子蜜蜜甜,/不忘当年栽树人。”因个人化色彩多,与其是童谣,不如是儿诗。
《湖湘子弟最先来》写了湖湘子弟在推翻清王朝、驱赶袁世凯,以及办农会、闹革命中走在前列的精彩故事。作品4节16句/行,每节句式一致,尾句都是“湖湘子弟最先来”,这可以看作是歌词的写法。《岳麓山》写山的风景和陈天华、蔡锷、黄兴、陈作新、焦达峰等人,“山高高,/云轻轻,/鹤翩翩,/泉清清。/云气涛声长相伴,/守护麓山寻梦人。……人长眠,/梦还醒,/巍巍岳麓忠魂舞,/一块墓碑一座峰。”这里也是诗意的。
3.歌词化的写作
作者的创作有过三次转折:“由写歌词到写儿歌再到写儿童诗,这大致是我文学创作的前两个拐点,第三个拐点则是由写诗到写童话。”①歌词的写作,使得童谣的写作也带着形式整齐、韵律和谐的印记。儿歌(曲)、儿童诗歌、童谣的相近性,沟通之后,就获得写作更大的自由。当前有些童谣作者坚定五言七言四句的律绝形式(没有格律),或者是自由体而近乎诗,都不必拘泥。李少白童谣很多诗歌谱曲歌词,如《花篱笆》2节20行,每节除了句式一致外,开始2行和结尾4行都相同/近:“矮矮竹篱笆,/爬满牵牛花,/……花篱笆,嘀嘀嗒,/嘀嘀嗒,花篱笆,/连着东家和西家(连着东南西北家),/就像藤上两朵花(就像藤上朵朵花)。”这里体现了歌词化写法的特色。
歌词化的童谣写作,是作家的选择之一。如胡木仁的《早操》(小露珠,起得早/滚来滚去,/在绿叶上做早操),4节12行,句式整齐,小露珠在绿叶上滚来滚去做早操、小鸟儿在树叶上跳来跳去做早操、小蜜蜂在花朵上飞来飞去做早操、小娃娃在阳光下跑来跑去做早操,作品形式美、适合歌唱。
三、地域性——创造湖湘历史新童谣
很多儿歌表现的是普遍性现象和问题,即便是以各省各地的名义收集的,其地域特色不够多,或不着重。结合地域,反映时代和历史,是李少白童谣的特点之一。
1.写湖南人物
《百姓记他千万年》:“五月五,/划龙船,/汨罗江上闹翻天。//包粽子,/角儿尖,/家家户户念屈原。//谁为国家担道义,/百姓记他千万年。”写湖南汨罗江的划龙舟纪念屈原在此投江的活动。《营盘街》写辛弃疾、《朱张渡》写朱熹和张栻、《谭嗣同》写谭嗣同、《左公柳》写左宗棠、《岳麓山》写山的风景和陈天华等人、《铁肩能扛一座山》写谭嗣同等人、《湖湘子弟最先来》写了湖湘子弟等人。《湖南人》:“吃的苦,/霸得蛮,/过得硬,/耐得烦。站起来,/一座山。/举起手,/一片天。”写出了湖南人的精神。
写湖南革命历史人物。《识字岭》写杨开慧、《杜鹃红殷殷》写韶山毛泽东一家为革命献身、《彭大将军》写彭德怀、《天子山》写贺龙、《种莲子开莲花》写雷锋。
写当代人物。《好大嫂》《乡村医生》《张老汉》,歌颂了当代社会里的普通人,如张老汉捡破烂“送给陌生伢上学院”。
2.写长沙地域
《天子山》写贺龙:“天子山,多奇峰,/不出真龙出贺龙。两把菜刀闹革命,/腾云驾雾显神通。/今日为他立铜像,/天地河山有精神。”《花明楼》写刘少奇,以写景为主。“万德鼎,亮堂堂,/集美德,中华光。”《司门口》对长沙司门口的描绘是:“司门口,/真热闹,/吃的玩的样样有。”《长岛起歌谣》的“雨花开福天心舞,/岳麓芙蓉朵朵娇”,说到长沙的5大行政区。《洞庭湖》写秋天美丽的洞庭湖早晨,渔民撒网捕鱼,体现热爱家乡、热爱劳动及亲情等主题。
3.写长沙小吃和文化
《臭豆腐》写长沙的特色小吃臭豆腐。“哪里玩,/火宫殿,/臭豆腐,/吃不厌。/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三个娃娃吃一碗,/筷子一动精打光。”《彩线十里长》歌颂湘绣。作品流畅生动,“银针寸寸短,/彩线十里长,/针线穿蝉翼,/巧手绣凤凰。”中间部分运用了顶真修辞,写绣了凤凰、红梅、紫燕、老虎、兰草、鲤鱼、熊猫,“人人都夸奖,/最美是湘绣。”
对地域的推崇,表达了强烈的自豪感。《什么大》中说:“天地加起来,/没有心大,/湖南人心里,/装着天下。”此即“心忧天下”。
四、两点余论
1.童谣也可以表现现实,反映时代,需要重视童谣
童谣史上的一些有力量的作品,不乏成人的内容。朱介凡《中国儿歌》序说:“儿歌十六七八是历代妇女申诉其一生苦情,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婆皆有诉说不尽的心酸苦痛,由孩子代她唱出来。”如今此类问题的表达,还需继承和创新。
风俗民情、季节时令、婚丧嫁娶等传统文化中的内容,以及现当代的新民俗新风貌,都有利于题材开拓。这个开拓是针对当前儿歌过于功利,以服务幼儿生活能力提高来说的。在很多童谣里,丰富的现实生活被简化和过滤了,只剩下鸟兽草木、季节节日、吃喝玩乐、生活习惯、文明礼仪、思想道德等直接的规训,儿童被隔离在温室中。钱谷融说童谣:“它与一般的儿歌不同,它有很大的现实性、社会性。它大抵是针对着当时社会上的某一事件或某一种现象而作的,往往非常鲜明地表现了人民对现实的态度,表现了他们对这一事件或这一现象的是非爱憎之感。”②童谣本质上要求及时反映现实。
李少白童谣关注到当代的新变化,由一些新词汇可以看出。《小“峰蜜”》的“粉丝”、《天心阁》的“微博”、《回家看看》的手机等,“儿歌也应与时俱进,随着时代的前进而发展。”③
童谣还可以进行时政性的表达。据说童谣来自火星,《晋书·天文志》:“凡五星盈缩失位,其精降于地为人。岁星降为贵臣;荧惑降为童儿,歌谣嬉戏。”荧惑星(火星)变化为儿童下凡作童谣,作为来自天使的歌谣,童谣具有引领现实的作用。当前的腐败现象屡禁不绝,社会转型出现一些不良问题,儿童也深受其害。然而时政性的童谣还很缺失。就这个意义上说,在当代,童谣是折翼的天使。
2.童谣作为重要的儿童文学样式,需要更多专心的作家队伍
五四时期高度重视歌谣/儿歌,创办了《歌谣周刊》(1918-1921),周作人、朱自清、朱介凡等著书研究,刘半农等亲自写作。当前,对童谣的提倡,已有中宣部、中央文明办等号召。整理童谣者有,有影响的作品和研究成果少。
传统儿歌形式包括游戏歌、连锁调、摇篮曲、颠倒歌、问答歌、数字歌、字头歌、谜语歌等,儿歌种类繁多。新的儿歌形式和现实,都不断地提出新要求。这都需要深入,把童谣当作终身追求,当前专一写作童谣者少。湖南童谣作家以李少白为代表和高峰,但后继乏人。后继者有谭哲,曾获过中宣部等主办的全国童谣一等奖,但写的更多的是儿诗和童话。在李少白的带领和影响下,我们希望湖南童谣和中国童谣取得更多更好的成绩。
注释:
①汤素兰:《童心编织中国结——李少白老师儿童作品阅读印象·序言》。
②钱谷融:《谈汉末童谣》,《语文教学》1957年1月号。
③李少白:《儿童文学创作三题》,《理论与创作》2002年第4期。
(作者单位:长沙师范学院)
本栏目责任编辑佘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