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字词腌一腌，捞起来（组诗）

赵树义

把字词腌一腌，捞起来（组诗）

赵树义

赵树义，曾用笔名叶绿素，山西长子县人，1965年出生，现居太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协六届全委会委员，现供职《人民代表报》社。出版长篇散文《虫洞》、散文集《远远的漂泊里》《低于乡村的记忆》，诗歌、散文、小说合集《且听风走》。著有长诗孤独三部曲《尘浮屠》《转情筒》《裂帛书》、系列组诗《温暖的灰》等。

叙述

休止符或叹息是虚置的，夕阳或夜色

是虚置的，背景在黎明时刻隐身

我是说，你确认你看见那只鸟了吗？

那只在辰时打着瞌睡，在午时不停聒噪

在黄昏敛翅……不，那只在午时

打着瞌睡，在黄昏不停聒噪，在辰时

敛翅……不，那只在黄昏打着瞌睡

在辰时不停聒噪，在午时敛翅的鸟

对，我说的是一只鸟，并非羚羊，鹿

大象，或牛羊。并非熟悉的鱼

或不熟悉的鹭鸶。并非石头的雕像

或泥土的塑形。对，我说的是流水或泉

并非时光或井。所有这一切

你真的看见了吗？对，我说的是看见

而非听见，或争吵。我相信

你的叙述足够节俭，冷静，似乎

错过一个字，便可能错过一场风暴

可我依然忧心忡忡，我的疑虑与你无关

辩护

最好的辩护词便是沉默，时光的悖谬

便是她是时间，也是光。霜或盐

皴染了鬓角和发际线，可这并不能证明

我的清白。当然，我可以把头颅打开

可以把胸腔打开，可以把骨缝打开

还可以把皱纹舒展为脚纹、手纹、胸纹

或眉心的痣，可以用一条命运线贯穿

过去、现在或明天，可谁会在意

一根飘荡的稻草呢？暗示一向可疑

我相信了时光，时光便曝光了我的剪影

我相信了时光，时光便遮蔽了地平线

我只不过在大地上走来走去，我只不过

在大地上走来走去，我只不过

在大地上走来走去啊！我头顶的世界

有清丽的阳光，也有乌云、雷雨或闪电

神话

神话都是无性繁殖的，一只脚印

一枚鸟蛋，或一场春梦：在神话中

谁能分出红日与白日的区别？

谁能分出吞与吐的区别？每个瞬间

都可以是良辰吉日，都可以应声而孕

在神话里，性是不存在的

在祥瑞里，性也是不存在的

当然，爱或恨都可能让大地隆起

让江河决口，但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

在木头上刻下文字，在石壁上雕出形象

在流水或泥土中播下种子。七月胚胎

在子宫中石化，生或死都是器官的一部分

谁想剥离，谁便脱落；谁想高潮

谁便低谷；谁想涅槃，谁便献祭

不要把泉水当泉水，不要把陶罐当陶罐

当你啼哭的时候，我不会说出那个字：血

现象

月亮把自己吞食掉，把自己吐出来

蛇举起红色的信子，向青蛙发出警告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太阳把自己变成蛋黄

在蛋壳里怀孕，男人大腹便便

肋骨样的女子于骨缝临盆。渴望吞象的

是蛇的前身，多爪的影子横过天空

牝鸡的打鸣声阻断了梦想的喘息

夜色已经消散。夜色根本不可能消散

情欲不只装在躯壳里，烟花爆裂的瞬间

我看到豆荚啪地打开身体，女子的美

只有在颤栗中才能彻底绽放，就像

音乐抵达高处那刻，长调瞬间转为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