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论语》解读孔子的舆论观
2016-11-19詹玲
【摘要】本文基于《论语》文本来解读孔子的舆论观,阐明孔子对待舆论的态度并分析其中的原因,并总结孔子认为正确对待舆论须持有的方法和理念,这些至今具有借鉴意义。最后提出孔子厌恶滥造舆论是非,一切听从舆论的人。孔子的质疑精神,不迷信不盲从的态度,他的打破偏见的理性原则,调查研究的实践精神等,依然值得我们坚持和发扬。孔子的智慧经过历史的洗礼依然闪闪发光。
【关键词】孔子;论语;舆论;偏见
凡是存在公共生活的地方,“輿论”这个词的含义显得不言而喻。人人都与它有关或是可能有关。公众是舆论的主体,舆论是公众的舆论,如何理性客观地看待舆论和舆论的主体,人人都应该关心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在《论语》这部中国传统文化经典中提及到了。读《论语》能见孔子其为人,读古书经典感悟先人智慧,笔者从《论语》一书中解读孔子的舆论观,这对处于颇为复杂的现代舆论环境中的我们带来一些思考。
一、孔子对待舆论敢于质疑和批判
《论语》子路第十三,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子贡问老师:“乡亲们说谁好就好,说谁坏就坏,如何呢?”孔子说:“那可未必,还不如看看乡里的好人怎么说,坏人怎么说。如果乡里的好人说好,坏人说坏,那倒没准是好的。”舆论的主体是公众,也是指群众,古代的群众关系主要是乡党邻里(乡人)关系。群众的评价,古代叫舆论。孔子认为首先要客观全面地认识发表舆论的主体,经过调查分析再对舆论所指的事物做出评价,才能了解到事物的真相,不以光凭某一方舆论下结论,辨是非。这其中彰显了孔子理性的态度,孔子的理性还表现在他的质疑精神。子曰:“众恶之,必察焉。”(卫灵公第十五15.28)孔子认为对待舆论要敢于质疑和批判,认为舆论全都说好,或全都说坏,反而可疑[1]。究其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发表舆论的主体极其复杂。可以用人与人扎推来形容舆论,人是最复杂的东西,不能简单地以好坏来区分。比如受到法律制裁的一些人在父母眼里是孝子,在亲友眼里是好人,在哥们眼里是好兄弟好朋友,可是在受害者眼里是个极坏的人。对一事物有人说好有人说坏,还有人不予评价。其中有制造主导舆论的“领导者”,其中也不乏有随波逐流之人,甚至还有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之辈。有好人有坏人,有真好人真坏人,有假好人假坏人,不能跟着舆论东倒西歪。要进入舆论真相之门,还得独自思考调查考证一番,才能去伪存真。
其次舆论是否客观真实有待理性考证。孔子说对待乡人舆论要看“乡里的好人怎么说,坏人怎么说”,要具体分析不同舆论所指向的内容。收集民意时常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以群分,群众也有好有坏,他们的眼睛未必雪亮。下面以一则舆论事例说明。今年六月,因长沙一小孩被抱走,经两小时全城接力被找到。之后“强烈建议国家对人贩子坚决执行死刑,不求关注,只求扩散”的言论刷爆朋友圈,那些对人贩子痛心疾首的言辞引起众多人围观叫好给力支持,大家群起激昂,伸张正义,舆论正在展示着力量和宣泄着激情,正当公众呼声高涨时,笔者看到凤凰新闻客户端转载自作者麦姐的一篇文章“我为什么不支持人贩子一律死刑”,作者指出“法律的制定永远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刑法里没有‘杀人一律死刑的规定。情节有轻重,惩罚也有轻重,罪行相适应,是刑罚最基本的原则……如果轻罪重罪刑罚一样重,那犯下轻罪的人会为了掩盖自己的轻罪而不惜犯下更可怕的罪行。有了轻重,才能让罪犯会有一个趋利避害的考量,至少不至于为了掩盖轻罪而犯下重罪”。设想一个人拐了小孩正在运去卖的路上,警察大规模追铺,逃跑很不方便的情况下该如何处理这个孩子。人贩子如果了解目前的刑法,科学的方法是扔下孩子独自逃跑。如果拐卖儿童一律死刑,科学的方法是杀掉孩子独自逃跑,因为扔下孩子难保以后不被识别相貌被抓处以死刑,人贩子会选择赌上一把杀人灭口。由此得出失去理性的舆论多可怕,回归理性的舆论发人深省。阎克文在翻译美国新闻评论家和作家沃尔特·李普曼的《公众舆论》的译者前言中写道:“公众舆论自然就是公众的意见或者大家的意见。总的来说,意见有它的基本特征和流通表达的逻辑,首先,意见不是知识,更不是对知识的系统认知,尽管它可能会以某种程度的知识或信息为前提;其次,意见只是意见的主体对客体作出的反映,而不是对客体的本相的认知,当然更不是对客体本相的系统认知,尽管它必定会以某个客体为反映对象”。李零先生说“民意是政治,不是真理。群众说了算,绝不能滥用”。而且如果公众的理性离舆论越来越远,一旦感性主导着舆论,谣言自然就滋生了,“千夫所指的毁谤,众口铄金的谣言”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在现代承受不住舆论压力选择自杀的案例比比皆是。“在这样的小地方秘密少,而谣言甚嚣”,这话用来描述某些农村妇女或是所谓的“单位”主导的舆论环境非常贴切。对待舆论需要回归理性。
第三因信息极少或极多,都更加拉开了舆论与事情真相之间距离。孔子的时代,舆论主要产生于乡党邻里,在村子里走走看看,听取人们(好人坏人)的观点,对舆论的真相大抵可以把握了。但更大范围的舆论,如邻村邻国的舆论,因受交通工具和信息传播工具的限制,对舆论加以考证就相当难了,所以孔子要好多年的时间周游列国传播和获得信息。现代有发达的网络媒体和便捷快速的交通工具,地球变成了地球村,一个事件发生五分钟之内就可获知,人们交往互动的机会越来越频繁,信息量大大增加,这也好也不好。好的是开放的舆论生成流通系统使信息更加公开透明,公众参与性更积极,不同阶层群体舆论的牵制更强;不好的是大量好的不好的真的假的信息充斥包围了我们,加大了信息选择的难度,尤其是获得真实的信息、事情的真相非常难,要对舆论进行考证获得真相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且还不一定能有效果。“当我们直接面对看不见的环境的信息时,要想从它那里得到一切最有利的判断,每天用那点时间就太少了”[4]。当我们花大量的时间关注舆论,无论是虚拟世界的舆论还是现实周围环境的舆论,光是听取收集作为谈资而不加以筛选、抽取、分析和综合,不将其放到一个理性的思考过程,甚至热衷于稀奇古怪的鸡毛蒜皮,反而对重大问题兴趣索然,这只会对我们的思想有害无利。
二、孔子重视调查研究,对待舆论更需如此
重视调查研究反映了孔子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态度。公众舆论要经过调查研究,经过客观实践的检验,才能焕发长久的生命力,不然只是昙花一谢,过眼云烟。孔子的调查研究精神体现在哪里?孔子对子贡说:“要看看乡里的好人怎么说,坏人怎么说。”孔子教弟子要做调查研究。孔子看人也重视调查,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人焉瘦哉?”(为政第二:2.10)孔子认为对一个人要彻底了解,要看看他现在怎么样,过去怎么样,还要看看他将来会怎么样,看人如此,观察历史亦是如此。用历史的眼光看人,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地方呢。孔子周游列国从政时也注重调查研究。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欤)?抑与之与(欤)?”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欤)!”(学而第一:1.10)其中“必闻其政”,说明孔子喜欢搞调查,子贡评价老师有“温、良、恭、俭、让”的美德,依赖高尚的道德修养和行为从事调查研究,听取民意,害怕民众不跟你掏心窝子吗?“子入太庙,每事问”(《八佾》3.15)。孔子进太庙,什么都问。毛泽东讲调查研究,曾引过“子入太庙,每事问”,让大家学习[5]。毛主席还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三、孔子说看人看事要打破偏见
任何舆论在展示着力量和宣泄激情时,也会包含着某些成见、偏见、定见、歧见或者门户之见[6]。百度百科对“偏见”的解释是:偏见是根据一定表象或虚假的信息相互做出判断,从而出现判断失误或判断本身与判断对象的真实情况不相符合现象,一旦产生偏见又不及时纠正,扭曲后或可演变为歧视。这样偏见又把舆论带到臭水沟里了。孔子主张对人对事要打破偏见,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袛以异。”(颜渊第十二12.10)孔子劝子张要“辨惑”,不要好恶过深,让过于激动的情绪控制自己的头脑,失去对人的理智判断。爱憎分明是美德,但不可走极端。好恶深,则偏见生[7]。感性之人大多善良有正义感,感情充沛容易激动,爱憎分明,固执己见,又往往容易产生偏见。当我们认为这个世界应当按照我们所理解的法则去运行,那我们就很有可能喋喋不休地根据我们的法则去描绘这个世界。打破偏见必须回归理性,这也是舆论健康发展的必然要求。孔子认为把不能言论(舆论)当作肯定或否定一个人的标准。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卫灵公第十五:15.23)好人可能说坏话,坏人可能说好话,同一个人的话也有好有坏,所以不能凭你讲了几句正确的话,就全面肯定你,极力推荐你;不能凭你说了几句错误的话,就全盘否定你,从此不用你[8]。对人是这样,对待一件事同样如此,不能凭大家说这个东西好就真好,这个东西坏就真坏。对人对事要全面客观理性对待。
四、结语
孔子谨守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并将其传授给后人。孔子对待舆论的态度和精神在其弟子身上也可看到老师的影子。子贡敢为坏人说公道话,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子張第十九19.20)子贡说纣王未必像大家丑化的那样。他敢为坏人说公道话,实在了不起。道德和舆论是放大器,好,越说越好,坏,越说越坏,为了把好说得更好,坏就得说得更坏。“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是说君子最怕处于纣那样的不利地位,什么坏事都堆到他一人的头上,就像地势低下的污水池,什么脏水都朝那儿泼。古人说,“众口铄金”(《国语.周语下》)。今语云,破鼓乱人捶,墙倒众人推。这些都是讲舆论的可怕[9]。真正的舆论自由应当建立在不伤害他人,不恶意人身攻击的基础上。我们身居在复杂的舆论环境中,学习孔子对待舆论的态度和原则,发扬科学精神,并能够反思自身,才能做到不忧不惑不惧吧。
【参考文献】
[1],[3],[5],[7],[8],[9]李零.丧家狗——我读《论语》[M].山西: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
[2],[4],[6]沃尔特·李普曼著,阎克文江红译.公众舆论[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作者简介:詹玲,1988年4月出生,女,湖南益阳人。从2010年9月至今在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攻读伦理学硕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