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透视曾哲小说

2016-11-19刘孝存

安徽文学 2016年4期
关键词:塔拉双环死者

刘孝存

《不折不扣之清净地界·河女》,由两个“缠拧”在一起的“情节环”组成——一个是关于“河女”的,一个是“我”家(包括爷爷和爸爸)的。从表面上看,这两个“环”似乎都不完整,或说其情节线索或隐或现,需要读者去猜测去想象去补充。

第一个“环”,是由“我”在漂泊途中遇到的一个名叫“河女”的故事构成。这个从河上飘来的皮筏子上的姑娘,要找一个“清静地界儿”去埋她“大”(父亲)的遗体。埋之前,她用胶皮桶提水来冲洗“大”的身体。“我”发现,死者竟然是一个被割去了阳具的健壮的中年人。她把自己的辫子割下来,搭在亡者的脖子上;然后用泥土捏一个象征男人阳具的圆柱体,放在亡者的裆间。掩埋了遗体,河女充满杀气地说要去找“那对狗日的男女”,并且要把那男人的阳具割下来喂狗。

这个“情节环”,给我们带来许多谜——河女所埋葬的究竟是谁?口说为“大”,但割辫子、做阳具及恶毒的复仇话等等,令人生疑。这“大”,是她的爸爸还是她的丈夫?或是她的情人?而那仇家,那一对狗男女与她及死者又是什么关系?复仇的话,是发泄愤恨,还是准备付诸行动的誓言?

第二个“环”中,透露了“我”的那位在世时爱躲清净的“爷爷”的一些信息。他是秀才,毛笔字好,对街坊四邻的求字必应、必认真对待。他抿着青梅,嚼“半空儿”(煮熟的几乎没有仁儿的瘪花生),还会往孙子嘴里塞嫩豆。嚼“半空儿”,表明他家境清贫,写字和往小孙儿嘴里塞豆,令人想到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这引人联想的笔法,暗示了他的基本心性和不合时宜。我们看到他唯一的“壮举”,是在那个“引蛇出洞”的“大鸣大放”岁月吼了儿子(也就是“我”的爸爸),因为儿子按照单位领导的吩咐来让老爷子抄写大字报。“吼”,不仅是拒绝,而且有恼怒;不只是躲避,而且包含着不愿让儿子去给人当枪使。一个“吼”字,展示了他的独立人格和对时局的清醒认识。

当然,这只是爷爷生前作为的一些蛛丝马迹。但他的故事线并没有断,而是续写在逝后多年,不过这实际上与他本人无关了。因为拆迁(开发商占地平坟),爷爷的儿子也就是“我”爸爸用木箱取了自己爸爸的骨殖,准备埋葬在故乡的祖坟内。可是祖坟也被占用了,无奈之下,爸爸向儿子(“我”)说了实情——装骨骸的箱子是空的,因为开发商在平坟拆迁时就没等事主去处理后事。这个原本暴性子的爸爸,经过多年磨砺,也基本没了脾气。

两个在小说中纠缠在一起的“情节环”,实际上是两个独立的“环”;但“我”的介入,使两个“环”不仅在形式上,而且在内涵上有了交集,从而形成了有切点有交集的“双环式”结构。两个时代的两个死者,一个没了尸骨,一个没了身体的部件,似乎都不能“入土为安”了;而涉事生者,一个是当儿子的无奈和惶惑,一个是凄凉又充满了仇恨。其实死者和生者,都不可能进入“不折不扣清净地界”了。特别是对于死者,大概应该是一个基本诉求,如今却成为一个不可求的奢望。

在两个“情节环”的纠缠中,祖辈相承的默然承受,与个性张扬的爱恨情仇形成鲜明的对比;双环交汇,单线的情境化作耐人寻味的艺术漩涡。

《不折不扣之赛汗塔拉·徐婶》,也由两个“情节环”构成,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徐婶”的。

“我”的“情节环”,是从草原搭车而后丢失钱包开始的;在火车小站赛汗塔拉想搭乘煤车,却遇偷煤的人;走进赛汗塔拉的一家小饭馆,在饥饿中吃了一个说粗话女人(徐婶)的残羹剩饭。“徐婶”的“情节环”,也就是她的生活轨迹和命运,是在“我”与她的接近后展示的——寡母贪图财礼,本人被人设计而失身,自己也成为寡妇……这两个“环”,原本各自独立,却在小火车站赛汗塔拉交集,形成“双环式”的整体。

一个有阅历经过风霜的寡妇,面对主动送上门来的求助男人,不必虚伪,不会放过满足本能的需求;甚至她也以为,这本能也是上门男人的需求。而“我”,一个曾经的“大男人”如今却成为狼狈不堪的求人者,除了被动接受已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于是同处一室的孤男寡女,发生了属于人的本能和本性的事情。虽然年龄的差距造成了所谓“辈分”的不同,但其实它还是流传已久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只因为我们当代城市人已经习惯了“男大女小”和“男主动女被动”的模式,这个“双环”才谱写了另类的新奇。

被动了一回的“我”,心理并不平衡。趁着“徐婶”去找羊腿的空当,“我”从徐记货铺溜走了。在另一家小饭馆,偶遇的一个工程师给“我”买了杂碎汤和饼子,然后又给了“我”买车票的钱。第二天上午,“我”正准备上火车的时候,“徐婶”送来了买好的车票,随口说的是意味深长的“女人是车站……”,车开了,“我”却跳下车,在徐记杂货铺又住了几天,直到“徐婶”赶“我”去做正经事。

“两环”的交集,产生了不同凡响的艺术效果——它并不仅仅体现在有悖于“传统”的风景上,而是突现了掩盖在粗犷表层之下的细腻、人性的真率和信守道义;相比之下,正经八百的来自大城市的“男人”反倒显得有些狭隘,甚至委琐。

曾哲的小说,素有“漂泊小说”之称。

“漂泊”,既不是“旅游”,也不是一般的“行走”;它包括了行动的“漂”,也包含着停留下来的“泊”。它不是“走马观花”,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在“漂”与“泊”中,通过体验、观察、发现、感受、经历、介入,得到的生活馈赠,并使作品具有了亲历性、突发性、偶然性、传奇性、片段性和民间性。

由于“漂泊”地往往是边远的乡野、小镇、小城,因此“漂泊小说”的背景环境、人物及其价值取向、道德理念对一般读者来说多是陌生的、新奇的,甚至是闻所未闻的。

“漂泊小说”立足于生活原形,追寻生活的原汁原味,因此它的情节线并不像传统情节小说那样刻意追求连贯性和“自圆其说”。它的人物也常会突然跳出又突然消失,都像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见所遇那样。它的故事也不一定清晰、完整,有时只是片段式的,或者“闪烁其辞”,令人疑惑、猜测,甚至需要读者自己去想象和补充。

“漂泊小说”,以其独特鲜明的人物性格、行为和生活场景,向我们展示了浓郁的民间气息、民间品格和鲜活的生命力。

责任编辑 李国彬

猜你喜欢

塔拉双环死者
不同提取方式下塔拉籽油提取率及其相关性质的研究
ORGANIZED GIVING
“单环学习”与“双环学习”
给电线杆“穿”衣服的小女孩
李昌钰:替死者讲话
电流双环控制的LCL单相并网逆变器逆变研究
HCN4、Cx43在电击死者窦房结组织中的表达变化
聚丙烯成核剂双环[2.2.1]-庚烷-2,3-二羧酸钠的合成
双环法结合双“V”形乳腺切除法在乳房肥大整形术中的应用
意大利塔拉莫纳奇奥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