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金有容

听说2月14日，他又买了一支玫瑰。

大清早的，他就独自出门。2月的风仍冷得刺骨，他不禁用冻红的手笨拙地拉低自己的帽檐。

“玫瑰。”他站在了花店门口，坚定地说。

花店伙计睡眼惺忪，揉揉双眼，别扭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目光呆滞、双鬓苍白的人，拿出插满玫瑰的花瓶。

“嘿嘿。”他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托出花瓶里开得最娇艳的一支玫瑰，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回程的路上，他一路护看怀里那险被寒风吹倒的玫瑰，差一点就被迎面冲来的自行车撞倒。

“走路不看路啊！”骑车的小伙子嚷道。

他呆呆地望着怀里的玫瑰，头也没抬。

“天呐！爸！”家门打开后，冲出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她急促地把冻得发抖的父亲拥进家门，命令他乖乖坐下。“你怎么能一个人出门？”女儿一边为父亲解围巾，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着，“出门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出去啊！”

他被炮轰似的责问吓呆了，半天才小心地托出怀里有些压歪了的玫瑰：“小北，今天情人节。”

名叫小北的女孩声音忽地软了些，她不禁想起儿时情人节自己无理取闹的叫嚷。每逢情人节，不懂事的小北就会埋怨着自己没有妈妈，不能看父亲送她玫瑰，不能看着他们共同外出晚餐。而父亲则快乐地安慰小北，女儿都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玫瑰咱们不送妈妈，送女儿。

站在花店门口，伙计问：“买花送老婆啊？”他总是响亮地回答：“买花送我女儿。”

小北最喜欢玫瑰。

见小北不再责问，他慢慢起身，想要将红玫瑰小心地插进门口的花瓶里。小北回过神来，又上前一步，劫下玫瑰：“今天阿海要来吃饭，让他误会了怎么办？”

小北将玫瑰丢在里屋的竹篓里，他的双眸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小北细细地叮嘱他在阿海来的时候不要乱说话，乱翻东西，他乖乖点头。

晚上，小北和阿海在饭桌上吃饭，他静静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小北并不是很喜欢阿海，阿海说话总是带着自负的口气，咄咄逼人。饭桌上，阿海滔滔不绝地谈着职场、摄影、花卉，小北则独自慢慢地咀嚼着桌上的菜，思绪飘忽不定，不知何时飞了过去。那时的父亲，眸中还刻着硬朗的明亮……小北不禁有些恍惚。

“对我而言，樱花无非是最美的……你最喜欢什么花？”阿海的语调突然扬上去，将小北从回忆之中拽了回来。

小北回过神，面对抛出问题后拖长了的尴尬有些慌忙。懒得与阿海争论，于是小北努力掩藏下撇的嘴角，微笑道：“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

“啊，这样……我觉得你一定也会喜欢樱花——”阿海正要开始继续长篇大论自己对樱花的情有独钟，却被一个不远处的声音打断。

“玫瑰。”坐在昏暗灯光下的他喃喃地说，“我女儿最喜欢玫瑰。”

阿海惊奇地回过头去，小北则一动不动地坐着，眼泪簌簌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