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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昊的动物园

2016-11-19吴琦

南方人物周刊 2016年35期
关键词:前奏夜店弱者

吴琦

去年看到陈明昊导演的《公牛》,觉得惊喜,兴致勃勃跑出剧场和朋友讨论——那是乌镇只在戏剧节时才有的深夜,活人和死人好像都在说戏。结果很多人给了差评,甚至说它格调低级。没看戏的朋友在一旁听着,冷笑说,你们这是阶级差异。从大城市蜂拥而至的文艺青年和优雅观众,受不了这种生猛的刺激。

其实一开始我也差点没看下去,戏的前30分钟,是一个人不断从二楼跑到一楼——一个被布置成拳击场的夜店,被人毒打一顿,又狼狈地逃回去。这种没有任何交待的重复,令人疲惫、心烦,我一度以为这是那类自说自话的荒诞戏。观众也已经开始离场。直到这段冗长的前奏结束,故事才开始,英国作家麦克·巴特莱特的剧本渐渐起效了。

《大鸡》演出现场

主要的故事动力是职场纠葛,同事间的互相推诿、竞争和陷害。两个坏心眼的同事欺负另外一个,老板虽然早就知道,却是纵容这一切的既得利益者——情节的走向和前奏部分的反复形成呼应,都是对一个弱者无来由的、莫须有的打击。这样一来,夜店一般嘈杂的舞美和音效,以及不断冒出来的脏字,自然成为这部戏核心矛盾的外部形式,尽管毫不节制,甚至冒犯观众,但的确把弱肉强食的逻辑推到极致,并且不断重复、强化它。

导演陈明昊也是主演之一。他是话剧舞台的老手了,之前演的《恋爱的犀牛》、《开膛手杰克》等等,由于剧情设置以及他的身形气质,都带着粗鲁执拗的匪气,以爱情或者犯罪的名义。而在《公牛》里面,他的存在(不仅作为演员,可能更作为导演)给这种气质补充了社会性的解释,在一个普通上班族可以感同身受的职场倾轧的故事背后,其实是善良的弱者和底层的困境。它必然带着脏话和血腥,必然有声嘶力竭的部分,有日复一日的负累,它必然会冒犯你。也是在这个意义上,这个所谓的现代戏剧可以超过现代的时间性。

而今年陈明昊的新作《大鸡》,因为明星的加盟一票难求,但在我看来,完成度不如《公牛》,形式上的铺张远大过内容层面的推敲,有失衡的嫌疑,尽管两个戏的戏剧结构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夜店空间的运用、前奏的铺垫等等。《大鸡》改编自迪伦马特的名作《罗慕路斯大帝》,讲了虚构的西罗马帝国的末代皇帝,在国家覆灭前夕终日不理朝政,竟自顾养鸡。整个环境设计得更加曲折离奇,旋转木马等游戏空间的出现,再度把它变为一则现代寓言,里面骄奢淫逸的部分很容易再次失去观众,而另外一面,张鲁一出演的皇帝,以及他的台词里那种驱之不散的任人宰割和自我放弃——是《公牛》里似曾相识的东西。

这也提醒我注意到这些作品中对于动物的共同指涉——我热爱阐释这种巧合。它一部分指代兽性,像《公牛》里展现的,那些我们以为是被外在刺激逼迫出来的残酷,其实来自内在的自己;另一部分寓意残忍,万物为刍狗般的无动于衷,就像《大鸡》,或者西班牙画家苏巴朗画过的待宰的羔羊和预知自己死期的修士,里面并非某种绝望,只是知道命运本来如此也只能如此而不得不坦然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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