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笔和大创意

阮直

国人崇大，或许我们是泱泱五千年大国的缘故吧。大秦、大汉、大唐、大清，没有一个皇帝自谦“不大”的。

在国人眼中没有“大”不了的。即使社会进入了现代文明的发展阶段，“称大”“恋大”“敬大”的情绪始终如一。刚使用上手机时，人们称它“大哥大”。马路上明明挤得水泄不通，也是容大不容小，谁的车排量大谁优先。城市都想建个全国最大的广场，大学都要办成世界一流，办一场小晚会也要搭个大舞台，造大场面，请大明星。

可人家长得人高马大的洋人，却不贪大、图大。记得有一年瑞典人办世界乒乓球锦标赛，那规模本身应该够大了，可是闭幕式，瑞典人总开支不足一万美元就搞定了，表演节目的不过十几个人，其中没有一个是专业演员，都是组委会的工作人员。这些“半老徐娘”，腰围和水桶一样粗，穿着自己的衣服就上了台，所不同的是她们用传统的瑞典木屐，在那里自由自在地舞了一阵儿。这在咱中国绝没可能——怎能拿“事儿”不当个事儿呢？可是在人家瑞典就行，国际乒乓球联合会也没提出抗议呀。

布拉别克出版社，在瑞典也算一流的出版社了。在25周年庆典的日子里，他们请未了瑞典教育界、学术界、文学艺术界的泰斗级人物和世界著名的学者欢聚一堂。可是，谁能想到主会场竟然设在海边一个闲置多年的仓库里，临时搭一个小舞台，台上乐队只有四个人，讲台是用书籍摆设而成的。但是，来宾并没有嘲笑布拉别克出版社小气。

人家虽然没有“大手笔”，可是有“大创意”。这个大创意就是让每一个来宾都为被邀请而感到荣幸和自豪，每一个来宾那闪光的名字让彼此都有了荣耀。

更有创意的，是这家出版社社长约翰先生的祝酒词：“欢迎你们到这里参加我们的晚会，我之所以选中这间仓库来举办这次晚宴，是因为小的时候我自己常常到这里来玩。我喜欢大海，喜欢渔船，喜欢鱼，我曾想着做一个渔夫……”约翰这么一煽情，来宾们就觉得这“创意”太妙了。

其实那不过是马三立说相声——“逗你玩”呢。约翰小时候就没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看过歌剧、听过音乐会？就没进过五星级的大酒店一次？那么喜欢大海，想当渔夫，啥时候都不晚。这纯粹是一次文学上的审美体验，现实的情况是“节约”。人家把钱省了，还弄出个美好的“大创意”。这比我们办个什么事都图大、贪大的“大手笔”做法，更显出了人家的文人智慧，更何况这其中还暗含着商人的谋略。

做事情的聪明之处是看你的智慧能不能得到最大的展示，而不是看排场和气魄的最大限度发挥。999朵玫瑰在爱的含量上与一朵玫瑰的价值其实是一样的；生日蛋糕做到锅盖一样大，它的意义也只能是一次吃不了明天再吃，绝不是你就万寿无疆了。

拼命贪大、比阔的人，其实他们是曾经的穷人，他们总是怕别人以为他没钱，才拼着命地比大手笔、大气魄，所以就忘了该怎样才能比出大智慧和大创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