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是一种语言
2016-11-16徐骞
徐骞
每年除夕,家中都要遵从外婆的习惯,在老屋的檐下挂上一盏红灯笼。
春节的鞭炮响完一通后,便到了挂灯笼的时候了。挂灯笼的时辰不能早,不能晚,按外婆的话说,这是一年的运势,马虎不得。她说着,便将火红的灯笼纸理得平整服帖,又小心地给灯底点上蜡烛,又淋上蜡油,再由大人们登梯子挂好。外婆就在下面指挥着:“往右来点儿!诶,正好!”外婆又歪头看了半天,终于觉着摆正了位置。
亮堂的大灯笼映亮了老旧的门闩,给锈迹斑斑的拐角抹上了金色。
外婆挂完灯笼,又焚上一炷香,为的是祈求一年到头顺溜。灯笼,是外婆对于新一年的美好期望。
一年回一趟老家,又是逢年过节,必然要拜访一众亲友。挂完灯笼,再拜访完,已入深夜。冬天的深夜没有蝉鸣,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一路开车回去,只有石子从地面蹦起又落下,只有黑夜在不断涌来。年纪还不,精力又耗尽的我早早眯缝了眼,快到家了,父亲拍拍我的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团湿软的暖光映入眼帘。是灯笼——灯笼下,外婆满是皱纹的脸流光溢彩,仿佛在瞬间焕发出青春的活力与生机。外婆坐在马扎上,头倚在木门框边,静静地睡着了。听到汽车的响声,又猛得惊醒,接着露出一向和蔼的微笑,尽管眼里布着血丝。灯笼,是外婆对儿孙静静地守候。
曾经我一直不解外婆对于这个小小风俗的迷信,笑那是老人的迂;现在却明白,原来灯笼,是一种语言。那是外婆在香炉前祈求平安的呢喃;是外婆在大门边守候的轻鼾。
一阵风吹过,灯笼中心的蜡烛熄了。外婆一惊,要拿蜡油和火柴,自己点亮。我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物什,小心将蜡烛点亮,又淋上满满的蜡油。烛焰又一点一点升起来了,而我心中,抑或是外婆心中的希望,也一点一点多了起来。灯笼亮了,外婆的语言,也在我的心中,亮了。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