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画——臼堂随笔
2016-11-16曹钝夫
曹钝夫
“废画”是不客气的话,可以是严苛的指斥,可以是亲密的玩笑,要看言者的身份与语气。可以理会,但不必介意。“废”乃无所用也。对于画者,我还是当“废”为正字。
幼时喜欢画画,被家长说是“玩物丧志”,说是“害道”。尽管现今多半在“废画”,却愈来愈画得有意思,倒也慰情。
每一个人的涂鸦时代无可说,全是天才,因为不懂规矩,自然没得分寸。好坏不能较真,倘若细味起来,也未必是“废画”。
到我进入专业习画的当儿,正值“中国画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有先生给“中国画”撞丧钟,发讣闻,为的是警示。有异议的,也有提出新主张的,好像争论了很久。因为听不懂,也看不明白,所以心理上接受了“西画”,喜欢过古典,印象派,爱过野兽派,表现主义,东拉西扯的画,没觉得自在,像多愁善感的青春少年寻不着真爱,于是在迷惘中终结了我的一个油画梦。
我跟水墨是亲近的,所以最终画上了“中国画”。大概是遗传的缘故,父亲是地方有名的“酸先生”,写得一手好看的字,我也渐渐喜欢上写字,直至现在,不忍放下毛笔。“书画同源”,自古有这一说,也就敢于一画了,用学“书”的方式习“画”,临摹是必不可少的,真画了不少“废画”。晓得“师造化”“搜尽奇峰打草稿”的时候,就学着前辈。同道们往好山好水处写生,又画了很多“废画”。作为一个“职业画家”,恰遇一个所谓“多元的时代”,就毫无选择地做自己,也无所谓画什么“废画”。
当下的“中国画”有诸多提法,“新工笔”“新水墨”“当代水墨”云云,我不是理论家,自不必论理,有人说“传统”是“死传统”,不必死学,但我学了,为的是了解“固有传统”。是自己份内的事不然也无从下笔,在“本位文化”论再度热起的时候,“西学东渐”是回避不了的,影响是现实存在的,“批判的接受”似乎等同一种妥协。“古意今貌”“中西融合”又成了话题,但不是热点,热的是一个“新”字。“闭关守国”的时代远了,“开放”在今天又让一些人失却了自己的民族“文化身份”。假如“中国画”或“水墨画”的概念得以认同,那么当下的有些与“笔”和“墨”无关的中国画等于“废画”,似乎颇有道理。
“废画”对于画者,可谓无用之用,也可谓无用为用。“废”是无用的,假如到了不可“废”,就又是有用的了,再者,画可“废”,“画家”不可“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