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
2016-11-14刘芳
刘芳
相同点
这3篇文字写的都是人,都是一些在生活中与自己交集不多的陌生人,是这些陌生人,给了作者不同的生命体验;也正是这些陌生人,让我们觉得熟悉。这些人身上都承载了深广的社会内容,从而让我们产生对生命本身的思考。
不同点
史铁生的《二姥姥》虽短却写出了生命的“颤抖”,历史的“疼痛”。这篇文章以小博大,他通过一个孩童的视角,来描述一个美丽能干而又哀伤隐忍的女性,因为是姨太太,在解放后她不被人接纳,在孤寂中悲惨地死去。没有浩大的历史描述,没有琐碎的故事,有的只是一个孩子来自于天性的善良而深刻的洞察,以及在写作当下作者内心抑制不住的悲悯。“这之后不久二姥姥就死了”,不动声色的结尾,是加剧了读者的“颤栗”与“疼痛”,还是暗示那个时代的终结?高明的作家就这样沉默着,这也是“留白”的好处。
李娟是一个一直生活在新疆写新疆的作家,她没有学院的陈腐之气,文字真实新鲜。这篇《看着我拉面的男人》,没有《二姥姥》沉重。它有哀感,但更多的是趣味。它写了一个陌生人,一个属于荒漠不知从哪来也不知要到哪去的男人,偶尔,有一天,他推开“我”家门,看“我”拉面,吃“我”的拉面,然后消失,然后再无交集。纯然的陌生人,一个“偶然”,她一边写那个男人的“看”,一边写自己的笨拙,谁主谁次,主客难分。这个处理让我们既读到了孤独的普遍性,也读到了人们在荒漠里互相取暖的感动。
刘亮程也是生活在新疆的一个作家,他的作品充满诗意与哲思。他的哲思融合了他真诚而丰厚的乡土生活体验。我很欣赏《五千个买买提》的写作模式,这是一种蒙太奇式的剪辑,没有特写,只有扫描,不同的买买提,相同的是名字,不同的是人生。所有所有的买买提,最终构成了库车老城生活的速写,最终沉淀成历史的群体记忆,卑微的个体从此远逝,随风飘落,这就是我们最为普遍的人生。好的散文,揭示的就应该是我们普遍的人生,普遍的人性。
这三篇写人的文字,都聚焦于陌生人。史铁生采用的是小说式的散文表达,文字蕴藉深沉。李娟的写作采取了主客颠倒式,让主客位置模糊,从而产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错觉。而刘亮程把陌生人变成一个群体,以跳跃的笔法呈现。无论是采取怎样的写作技巧,三个作家都在写作的过程中投注了对人性对人生深切的关怀,这才让共鸣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