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的月亮（组诗）

邓诗鸿，曾用名邓大群，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文学院特聘作家。2005年参加《诗刊》社第21届“青春诗会”。入选华文青年诗人奖诗，作品被译介到欧美诸国。

尾随着一颗白菜返乡

稀薄的星空下，万籁俱寂

弥漫的夜色将长天压得更低……

喧嚣散尽，浮华散尽；请允许我安排

一条郁结愁肠的小路，让一棵返乡的白菜

于万木霜天中，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你看他受惊的双眸，慌乱地打探着

突然变得陌生的世界，匆匆而过的夜行者

卿卿我我的情侣，草丛中窃窃私语的虫鸣

有谁聆听到，他胸膛里

滚滚涌动的红尘……

此刻：秋风瑟瑟，油灯下的民谣

穿过瓦脊，越过山冈，返照在诗行里

泪眼盈眶；而时间在走动，在流失……

一颗颗背井离乡的白菜

在衰老，在流浪……

多年以后，当我尾随着一棵白菜返乡

触摸到了他灵魂的喘息，和内心深处

愈来愈沉重的暗伤……

风中，树一样召唤的母亲啊

除了你，谁能将他们聚拢枝头

返回家乡？

外省的月亮

当暮色轻启，万物俱寂

让我指给你，一轮隔世的轻愁

这身披银光的尤物，它不说一句话

也不为谁所独有；秀唇一吐

就是一打江山，半个盛唐

一轮新月，它俯瞰过无限江山

却无法照亮内心的裂缝

和籍贯不明的乡愁，我的部分青春

还安然于摇曳的月晖，另一半

却在同一个世界形神松动，独自细

外省的月亮，这孤独的小兽

于万木霜天中，探出受惊的双眸

———它仿佛不认识我了？

作为它们之间的协调者

和私密信使，我愿意承受蛙鸣声中

高低不平的愁怨。在这样的夜色中

我们沉默、对视，不说一句话

一滴晶莹的泪水，它温柔的蹄印

“哗”的一下，就将我们淹没

落叶是灵魂最后的故乡

多年以后，当我回到这里

一枚曾经喂养过我的落叶

我再也不能独自占有它的馈赠，和感恩

年复一年，它喂养着一丛丛的小草

这些渺小的生命，从不抱怨，和自弃

你看他们手拉着手，从不分离

构成了辽阔的祖国，和大地

当我写下：落叶是灵魂最后的故乡

顿时觉得有些做作，和矫情

此刻，一棵小草轻轻抬起头

微笑着，与我对视———

时光碎片

往事，悄悄浮上岸来

斑驳，细碎，暗潮涌动……

长风穿过田野，穿过蒿草

和岁月的缝隙，一小块往事的碎屑

窸窣着掉了下来———欲说还休啊……

更多的往事，漫过我的胸膛，双眸

注入我泪眼盈眶的诗行，有些潦草

有些局促，和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