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国雄心

郭忻杪

另一件被忽略的事：“老K”现年69岁，波波维奇也有67岁，这意味着，当2019年波普带队征战第二届男篮世界杯时，他都已经70岁了，比今年的“K教练”还要年长。

所以，这位被公认是现役NBA最伟大的教练为什么要接下这份差事？光执教马刺队难道还不够么？殊不知，“国家队”这三个字对波波维奇来说着实有着特殊的意义——他曾经在遥远的44年前作为球员被国家队拒绝没能参加上慕尼黑奥运会，八年前又鬼使神差般地与“梦八队”擦肩而过……

于是，当这个机会终于摆在面前时，这个年近古稀老人的胸中，又燃起了年轻的火焰。

1970年，波波维奇从空军学院苏维埃研究专业毕业，随即加入了美国空军篮球队，随队一起来到东欧和前苏联地区，凭着自己流利的俄语，他为教练提供了不小帮助。两年后，回到本土，得知美国奥运男篮代表队正在军队系统选拔队员的消息，且小杰克·赫伦担任选拔官，波波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他或许有机会征战慕尼黑奥运会。

赫伦的父亲，老杰克·赫伦曾在空军学院当过一年的助教兼招生专员，波波维奇以此为渠道找到了和国家队之间的联系。在海外为空军队打球期间他有着不俗的表现，可这些比赛既没有任何电视转播，在美国国内也没有任何报道。

“想让波波加入国家队真是一场战斗。”小赫伦回忆道。在那个年代，美国男篮选拔程序复杂，AAU、NCAA、高中和军队都派出了调查组，球员们每10到 12人为一组，跟随一位教练进行集训。而波波维奇被分配到的教练，是印第安那大学著名“火爆教头”鲍比·奈特，同时队里还有北卡大二的明星球员鲍比·琼斯。

琼斯说，他很清楚地记得，波波维奇当时是全队进攻把握性最高的球员，命中率高达57.7%。当训练营临近尾声时，奈特教练直截了当地告诉所有人，他们这一小组里只有两人进入了奥运阵容，希望其他球员能够把球多传给这两个人。

“这两个名额属于凯文·乔伊斯和我。”鲍比·琼斯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坦诚的教练，只是不知道格雷格和其他球员那时作何感想。”小赫伦尝试四处打探，他知道，在此前的碰头会上，大家一致公认波波维奇是排名前14到16位的球员，应该有很大机会进入最终名单。但委员会最终投票，意见相左的结局出现了，有人直接告诉小赫伦：“我们还是更想带自己的球员去慕尼黑。”

这也就意味着，这是一次充满裙带关系的选拔，能够最终入围奥运阵容的并不一定是在训练营表现最好的人。名单公示后，波波维奇离开了球队。“为这件事，我几乎内疚了50年。”小赫伦说，“格雷格本应该属于那支球队的。”

这件事就像一记重锤般，狠狠砸在波波维奇胸口，44年过去了，他始终不曾忘怀。

因此，当里约奥运会结束，“老K”卸任，波波维奇即将接手美国队，一个一线报国的机会又摆在眼前时，这个老人不淡定了。他为此特意减了33斤体重，目的是2020年自己年满70岁，以主帅身份带队出征东京奥运会时，能显得更加健康、矍铄。

现在，他每天都要去跑步机上自虐，还练习臂部力量，好友R.C.布福德形容：“简直就是个疯狂的塞尔维亚人。”（其实，从纯血统角度说，应该是半个塞尔维亚人、半个克罗地亚人）。经过一段时间锻炼，波波维奇说他核心力量明显增强了，体能也更充沛。“新赛季还没开始，眼下我做这些应该是能比队里一半人都强吧？”他甚至还颇为得意地开起了玩笑。

事实上，就在波波维奇这次正式接手前——2004年，他已经作为教练跟随美国男篮站上过奥运舞台了，只不过是作为主教练拉里·布朗的助教，且只获得一枚铜牌，经历不是很愉快。“不是很愉快？那简直是场灾难。”布福德说，“是我所见证过波波人生的最低谷。”

拉里·布朗同波波维奇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者还是前者结婚时的伴郎。布朗回忆：“2004年那支球队在出征前只合练过10来次，加上后来又有几名球员退出，就更让核心阵容过于年轻且缺乏经验了。我们根本没时间去构建一支真正的冠军之师，只是把一群孩子一股脑全都扔进了糟糕的状况里，波波和我聊过这事，我却只能无奈地告诉他，无法做到更好。关于这届奥运会，我最遗憾的不是没拿到金牌，而是让波波白走了这一遭。”

四年后，鲜为人知的，是美国男篮大总管杰里·科朗吉洛之所以会任命“老K”执掌“救赎之队”，和此前与波波维奇交流不畅严重相关。在一次电话交流和一次面谈后，科朗吉洛打消了聘请波波维奇的念头，而后者作为一个一生都倾向于掌控话语权的人，当时就被舆论认为，如此一来，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接受国家队邀请了。

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当2015年春天科朗吉洛再度打通波波维奇电话后，他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邀约，爱国热忱由此便可见一斑。随后一年多时间里，波波还再次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仅在自由球员市场上搞定阿尔德里奇，上赛季还带领马刺打出队史最佳战绩。

“这是他的风格。”弟子埃弗里·约翰逊说，“波波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无论多久都会坚持，无论此前有多大的误会也都能消除。”与此同时，“小将军”还奉劝那些想要复制波波维奇成功的人。“他是烤箱式的，不是微波炉，之所以能获得成功，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值得等待。”

是的，被国家队拒绝44年依然还在等待且义无反顾，如今终于等到属于自己报国的机会，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今年夏天，33斤流逝的脂肪加67岁燃烧的雄心？就等于未来满分100的波波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