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节目的人
2016-11-12田媛
田媛
刘一霖是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本科生。在这个暑假,她来到央视《开讲啦》节目组实习。“我本以为央视制作节目会因循守旧,但那些在网络上风靡的综艺节目同事们都看过,还总会想着哪些好的点子可以借鉴,每每开会大家都会因观点交锋而争得面红耳赤。虽然工作难度不小,强度很大,但总之,感觉还不错。”
三个问题迈进门槛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刘一霖结识了节目组的制片人老师,当她表达自己想去节目组实习的意愿后,制片人老师让她就三个问题谈谈自己的见解。“第一个问题是我对《开讲啦》的观后感,第二个问题是对新加坡、希腊和埃及这三个国家的印象,第三个问题是对‘新加坡的创新‘希腊的竞技精神和‘埃及的文明这三个词的想法。”
“既然我是想要求职,就要让制片人老师看到我是一个具备新闻媒体人职业素养的人,是一个‘懂节目的人。”在体操王子李宁那一期节目中,她注意到李宁在台上所说的“体育不是简单的一个竞赛,体育是个教育”这句话,从而联系起了我国目前对体育的态度这一社会问题;同时她还提到了如今很多中国年轻人认为“李宁”运动鞋只值一百块,而李宁认为这是一种自信缺失。此外,她还将节目与国外的公开课TED以及国内相似的同类节目《一席》进行了比较。
对于后面两个问题,虽然刘一霖并不了解制片人的用意,但在此之前,刘一霖就曾在巴基斯坦做过志愿者,也曾在哈佛大学参加模拟联合国大会,这些海外的经历也曾让她对国际形势有过一些思考。在谈及埃及文化时,她以自身经历聊了一些新鲜的有趣的内容,比如埃及人对中国人的印象,以及“猫在埃及真的很受重视吗?”这样的话题,而谈到希腊时,她则以自己的角度讲了讲目前希腊所面临的经济危机和欧债危机。
在点下“发送键”之后,很快刘一霖就收到了节目组的回信:“暑假后直接来吧。”就这样,刘一霖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份实习工作——《开讲啦》节目组导演助理。
“处女座”节目组
暑假的第二天,刘一霖就到节目组报道了。说起初入节目组的感受,她毫不掩饰内心的震撼:“真的是非常认真,节目组对所有细节的一丝不苟程度简直到了苛刻的程度。”今年是中国航天事业创建60周年,刘一霖刚到节目组的时候,《开讲啦》还在做航天系列的专题节目,台本会上导演组强调所有的用词都必须精准。刘一霖说:“那些我们在生活中容易忽略的细节,在这里都会被无限地放大,大到嘉宾的头衔,小到神州七号的“七”是汉字“七”还是数字“7”,都有明确的要求,而且要再三核对确认,不能出一点差错。”她也坦言:“以前我认为数学是最严肃的一门学科,一个小数点点错了地方就都不对了,现在我觉得新闻的严肃程度不亚于数学。”
而让刘一霖真正体会到一丝不苟的,是在对嘉宾的定位上。“一个定位词语一方面要完完全全地概括嘉宾的身份职位,一方面又要点出嘉宾的特点,难度特别大。”说到这里,刘一霖讲起了她的经历:“嘉宾毛万标,是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副总工程师。人们一般对航天人有种传统的刻板印象,但毛万标根本不是那种总是不苟言笑的工程师样子。在他的眼里,无论是发射场还是火箭,都充满了诗意,而且他说起话来总是咏词诵句的,有一种文人的浪漫情怀和气度风范。于是我们就一直在考虑用一个什么样的词语才能准确地形容这样一位独特的航天人呢?”直到四天后,毛万标的个人定位才被确定——“航天诗人”毛万标。回想起那四天,刘一霖至今都“心有余悸”:“这个过程简直不敢想象,那几天整个节目组的同事们都像着了魔一样,每天工作的时间在探讨,吃饭的时候也在聊,甚至我做梦的时候都在想这个问题……一个精准的定位真的太费脑细胞啦!”当毛万标最终在节目中演讲时,他也对自己做出了一个总结:“不浪漫的人,是上不了天的。”刘一霖坐在台下和现场的观众一起鼓掌的同时,她也在心底里暗暗为“航天诗人”这个准确又不失浪漫情怀的概括而鼓掌。
所有同事对台前幕后的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一度让刘一霖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处女座”的节目组。但也正是在一次次讨论如何确立嘉宾的演讲方向,如何与嘉宾沟通演讲内容的台本会上,她才明白了什么才是媒体人的基本素养。“做一期航天专题,全节目组基本都成了航天专家;做一期数学家丘成桐的节目,就要把丘成桐在《鲁豫有约》中说的话,《丘成桐的数学人生》、丘成桐的演讲集、丘成桐的诗文集全部看一遍;做海上丝绸之路专题,还得把纪录片《海上丝绸之路》、书籍《改变世界经济地理的“一带一路”》全部看一遍。这让我慢慢体会到,只有兴趣和满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不断地精益求精。只有从专业精准的角度去考量,才能做出质量上乘的节目,这才是我所看到的《开讲啦》。”
收获一种思维
到节目组半个月后,刘一霖才明白了当初制片人让她谈谈关于新加坡、希腊和埃及看法的真正用意。由于节目组正在筹备“丝绸之路”的特别节目,新加坡、希腊和埃及这三个国家分别是三条不同路线的丝绸之路的代表地。最终,刘一霖被分在了“海上丝绸之路”这一期,话题内容是新加坡的经济创新,节目组邀请到了包括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等嘉宾,刘一霖的主要工作是负责郑永年这部分。
“我的工作内容主要就是了解话题,与嘉宾沟通演讲内容,看似简单,但节目做下来后,我才发现自己可不是简简单单完成了‘如何做的问题,还培养出了一种思维能力。”最初,导演安排给刘一霖的工作内容是寻找有关郑永年的资料,这可难不倒她,当天下午她就找来了一大堆关于郑永年的著作和访谈内容。导演简单翻阅了下刘一霖提供的资料,然后告诉她说:“嘉宾的著作也许对嘉宾自己来说很重要,但观众其实并不关心这些。”
在导演的引导下,刘一霖这才注意到一个问题:郑永年以前是北大的,他好端端地在北大上学却突然跑去了美国,后来在美国好好地进修却又去了新加坡定居,这是为什么呢?这些事件背后的故事又是什么?她在那一刻突然领悟到:这些问题背后的答案或许才是观众感兴趣和关注的。在这些问题的引领下,刘一霖改变策略,在结合了2016年余姚侨网报道的《郑永年:我的一切都是为了那片土地》,2014年凤凰周刊报道的《郑永年:中国将继续学习新加坡》等许多资料后,她撰写出一篇文稿交给导演。在这篇文稿中,陈述了郑永年去往新加坡,成为东亚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的原因是“想了解一下‘亚洲四小龙成功的经验”。这一次,导演的对她评价是:“这些资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才是观众真正需要的,这才是做节目的思维。”
由于当时的节目主题是新加坡的经济创新,随后制片人又给刘一霖提出了一个问题:“何谓创新,什么样的创新才是观众所想看到的有趣的创新?”没有思路,刘一霖便找来记录片《创新之路》试图找找灵感。十集的纪录片她两个晚上就看完了,笔记本上也密密麻麻地记录了每一集的内容和她的心得体会。结果当刘一霖把笔记拿给制片人看时,制片人却说:“创新就是创造新的物质或者知识,这个概念太老套了。我想让你告诉我的,是一些关于创新的其它角度的事。比如,你是否知道为什么是芬兰发明了愤怒的小鸟这款游戏,而不是别的国家?”刘一霖茫然地摇摇头,制片人告诉她,因为芬兰白昼短黑夜长,他们很需要室内游戏。“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可是我依然不懂这和创新有什么关系呢?”“很简单,这就是创新的地理原因啊。你不妨试着去换个角度去思考一些问题,也可以尝试着重新去思考郑永年作为嘉宾的那期特别节目。
最终在那期节目的策划台本中,刘一霖这样评价郑永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留有足够的余地,也还善于用宏大的概念去包装一些老生常谈,其实,他更适合去做星座命理师。”导演对她这样的想法很感兴趣,也由她的这个点而拓展了做节目的思路。刘一霖笑着告诉我们:“这个评价看上去很大胆,玩味十足,但却是我实实在在得到的收获——一种如何做出观众喜爱的节目的思维。”
责任编辑:曹晓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