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影菱花满光彩俄罗斯米努辛斯克盆地古代文明交融新证

文 图 /武仙竹 王照魁

鹊影菱花满光彩俄罗斯米努辛斯克盆地古代文明交融新证

文 图 /武仙竹 王照魁

米努辛斯克盆地位于俄罗斯南西伯利亚地区，处在东萨彦岭、西萨彦岭和阿巴坎山脉之间，属山间盆地地貌，温带大陆性气候。该区域是西伯利亚最重要的农业区之一，自古与中国文化交流密切，保存有中国内陆地区夏商以来文化风格的遗迹。较著名的包括阿巴坎市发现的汉代式样宫殿建筑遗址、米努辛斯克市出土的金代“海兽葡萄镜”等。

2014～2015年，我们应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考古学与古文字学研究中心的邀请，对西伯利亚地区古文化遗迹进行了考察和调研。期间访问米努辛斯克市博物馆时，发现陈列有一面唐代鹊绕花枝镜。该枚铜镜保存完好，通过查阅资料得知出土于米努辛斯克市西南郊甜菜村附近的一处墓地。铜镜为八出菱花式，圆钮。镜面水银古，局部绿锈；镜背亦包饰水银古，有小面积绿锈。镜背内区纹饰配置有对向布局的四枝花枝，间配对称布局的两只飞鹊、两只站立的鸿雁。外区为八出菱花边，分别对称配置四枝小花枝和四只飞舞的蜜蜂。铜镜形制及装饰内容，与唐代同式鹊绕花枝镜完全一致，是典型的鹊绕花枝菱花形镜。

米努辛斯克市位置

米努辛斯克市博物馆

鹊绕花枝镜是唐代最为流行的花式镜之一，是在瑞兽葡萄镜和瑞兽鸾鸟镜两大类铜镜的基础上演化而来。隋至初唐是承前启后的变革时期，瑞兽镜盛行，主题纹饰风格一改魏晋南北朝以来规范化、样板化，缺乏创新和多样性的特点，向着自由写实、清新优雅、动态活泼的风格转变。在瑞兽题材外，内外区又布置了忍冬、蔓草、葡萄纹样，这便形成了以后的瑞兽葡萄镜和瑞兽鸾鸟镜。瑞兽葡萄镜约出现于麟德元年（664年）以前，瑞兽鸾鸟镜大约出现于武则天时期，二者存在着直接的承袭关系。从考古发现材料看，唐中宗时期，菱花形的瑞兽鸾鸟镜已经出现，圆形的鹊绕花枝镜也已经形成。典型的鹊绕花枝镜只需将瑞兽鸾鸟镜内区的二兽换以二鸾即可，时至唐玄宗天宝年间（742～756年），典型的鹊绕花枝菱花形镜已经被用于墓葬随葬品中。

米努辛斯克市博物馆陈列

鹊绕花枝镜在唐代铜镜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形式上，开始突破自先秦以来圆形、方形的传统；在内容上，逐渐以鸟鹊花枝题材取代瑞兽图案。自从规整的菱花形铜镜出现以来，生动的鸟鹊花枝与活泼的八出菱花紧密结合，形成了一幅全新的自由宽松、情趣横生、鹊跃动人的庭园小景，取得了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另外，从中国绘画史角度来看，花卉与飞鸟搭配的写实题材自盛唐产生以后，很快被运用到石刻、墓志、屏风和画障之上。蜂蝶起舞弄花，雁鹊绕枝传情，欣怡嘉宁、福禄康永，这既是人们对恬恣盎裕美好生活的追求，又是大唐国祚盛世昌隆、物阜民丰的现实写照。

除了在孔祥星、刘一曼著《中国古代铜镜》中对该式铜镜有记述外，在湖北十堰博物馆馆藏铜镜、安徽宿州博物馆馆藏铜镜、河南新郑唐墓出土铜镜中，均可见到同式铜镜。在这三枚同式铜镜中，宿州博物馆馆藏铜镜是1985年从社会上征集得来，在形制和内容上与米努辛斯克市博物馆藏铜镜均极为相似，内容丰富，工艺尚佳。与西安东郊秦川机械厂唐墓出土的“菱花瑞兽鸾鸟镜”和湖北郧县唐开元十二年（724年）的阎婉墓出土的一面“菱花形瑞兽鸾鸟镜”相似，或许正可说明它们的年代相当，同属唐代早期偏后或中期偏前的遗物，并且由“菱花瑞兽鸾鸟镜”直接演变而来。宿州博物馆馆藏铜镜保存欠佳，征得时已经破为三块。另外两枚同式铜镜，除了形制较大外，在内容和工艺上似略逊一筹。米努辛斯克市博物馆所藏该式铜镜，可谓鹊绕花枝菱花形镜中的精品。

米努辛斯克市博物馆藏鹊鸟镜及其临摹图

米努辛斯克市博物馆陈列

装饰喜鹊、鸿雁的鹊绕花枝镜，深深渗透着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和唐朝时期的社会风尚。唐代进士薛逢在《追昔行》中“嫁时宝镜依然在，鹊影菱花满光彩”的诗句，非常真实、贴切地反映出了该式样铜镜的历史文化价值。“鹊影菱花满光彩”，成为褒奖和代表该式样铜镜古文化价值的佳话。纵观唐代铜镜的发展历史，鹊绕花枝镜流行时间并不长，从唐中宗神龙（705～707年）至玄宗天宝年间（742～756年）前后约半个世纪，菱花形的鹊绕花枝铜镜流行时间则更短、数量也更少。然而时隔千年之后，在遥远的异域，饱含大唐时尚的特产经过考古人的辛勤工作，竟意外重见天日，安详地被端放于米努辛斯克市博物馆中，这不仅是大唐帝国兼容并蓄、文明远播的有力见证，更是古代西伯利亚地区与中原自古以来交往频繁的真实反映。

从夏商时期开始，就有中原地区人群向米努辛斯克盆地迁徙。同时，在历史时期，该地区本土欧罗巴人种和蒙古人种，或与中国内地通商、和亲，或以战争等形式南侵中国。总之，米努辛斯克盆地是古代亚洲大陆核心地区（亚洲大陆中心座标点即位于该区域附近），多民族文化在该地区持续碰撞和交融。因此，从考古材料上观察亚洲古代文化的交融，特别是中、俄两国古代关系等，应该是历史学、民族学、考古学等多学科交叉研究和创新性研究的热点。

（作者武仙竹为重庆师范大学科技考古实验室教授；王照魁为重庆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