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请开门

王欢

夕阳透过由纳米材料特制成的温控玻璃，将天花板映照出乌亮的金属光泽。杰米躺在地毯上，眼神空洞，无精打采，心里翻腾着整个周末被父亲锁在家学习不能玩耍的哀怨。他知道，自己压根儿别想走出家门。这幢房子的门锁恐怕比银行金库还要难以攻破，紧闭的窗户玻璃也是用比钢铁还硬几十倍的材料制成的。

“亲爱的杰米。”一个温柔的女音传来，“也许除了发呆，你还可以做些有趣的事情。读本趣味科普书，或是做点脑洞大开的小发明，这些都会让你快乐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父亲的苦心，他只是希望你不浪费时间，多学些知识，今后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你才能脱颖而出。”

说话的是这幢房子，这种适时调节气氛的行为让人觉得它温和而睿智。这幢房子是由全球人工智能研究中心里那群顶尖的科学家研究建造的，是人工智能住宅领域的精品佳作。

杰米的爸爸罗伯特是一名富商。在妻子病逝后，罗伯特加倍关注小杰米，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一名科学家。在科技占国民经济主导地位的30世纪，成为一名科研工作者是最有前途的。可是，罗伯特生意繁忙，经常穿梭于各地，雇佣一名保姆照看杰米他又不放心。因此当罗伯特看到这幢智能住宅将首度被拍卖的新闻后，便下决心将它买下来，让它照顾杰米。他还用妻子的名字莫莉为这幢高价拍下的房子命名。

罗伯特对新房子非常满意。除了照看杰米，其他什么清洁卫生、三餐烹饪、衣服洗涤、整理收纳等等，全由它包办，甚至当罗伯特外出时，收快递、接电话……也由它代办。

由于莫莉的贴心照顾，杰米也开心了几天。每天早上，莫莉会调节房间内的光线，辅以大自然的虫鸣鸟叫声，让杰米自然醒。在他起床、穿衣、洗漱的时候，丰盛的早餐已准备好了。放学归来，门顶上的智能识别仪会让门自动打开，客厅、餐厅等处的灯会自动亮起，适合少年生长发育的营养均衡的晚餐也会迅速准备好。晚餐过后，莫莉还会为杰米自动播放一两集动画片。

可到第二个月月末，杰米的态度就全变了。爸爸总是希望他能用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所以在智能住宅的程序中加入了自动门锁系统。每逢周末，门都是紧锁的，任凭杰米绞尽脑汁也打不开。莫莉只听罗伯特的话，杰米只能透过玻璃看小伙伴们在草坪上快乐地玩耍。

这个周末，罗伯特像往常一样去公司加班，可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无法安下心来。莫莉完全可以保护杰米的安全，他暗自安慰自己。忽然，手机里蹦出一条短信，是他家所在的那一片区域的停水通知，停水时间大概是四个小时，罗伯特想着家里的自动饮水机里蓄满了饮用水，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可是他还是无法专注工作，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突然，他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今天是杰米的十岁生日！

“哦，天哪！瞧瞧我都做了什么？我居然把小寿星关在家里，这明明是一个应该一起庆祝的日子。”罗伯特穿上外套就往外跑。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安慰自己：“没关系，莫莉一定记得，它会把杰米哄得很开心，也许已经备好了大蛋糕，它能做好的。”

然而，当罗伯特回到家时，却看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幕：房子的外墙角着火了！由于这个区域停水，莫莉无法正常启动喷水灭火装置，而预先设定好的灾害应急措施中的“遇到火患立刻打开一切安全出口”这一程序并未正常运行。大门在疾速地一开一合，杰米根本无法出来，站在门后无助地大哭。万幸的是排烟装置已经紧急运行，使得屋里暂时安全。

“别怕，杰米，站在那里别动，别靠近大门！”罗伯特大声嘶吼。火焰在烈日下发出的光芒，更是令他眩晕。他颤抖着拨打了火警电话，然后联系到了莫莉的设计者乔伊博士。

罗伯特焦急地描述完房子的状况后，听筒那边传来乔伊博士镇定的声音：“我们可以把莫莉当作一个大型正电子脑机器人，机器人的三条基本定律在设计莫莉时就被严格地编写进去了。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第二条，机器人应服从主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条定律。第三条，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条定律。”

“够了，我没有时间听你说这个，我的孩子很危险！” 罗伯特大吼，他看了看手表，这里远离市区，消防车最快也要二十分钟赶到。

“别急，这可以解释大门的疾速开合。当定律间彼此发生抵触时，正电子电势差便对莫莉的行为起决定性作用。当莫莉意识到自身危险时，第三定律产生的电势会要它自动地开门灭火。但由于你命令它不得让孩子出去，第二定律产生的电势又会要它冒着危险去关门。”乔伊博士继续说道， “莫莉是最新式的机器人，它的构造使得它不会轻易被毁坏。它避免自身陷入危险的意向也非常强烈。可是，你给它不允许孩子外出的命令时，它脑中的电势便发生了混乱，于是发生了大门疾速开合的现象。”

“那我该怎么办？”罗伯特焦急地问道。

乔伊博士嗓音颤抖着回答道：“既然我们暂时无法发布新的命令去改变电势。那么我们能不能提高第三定律的电势？比如增加莫莉的危险性，让它脑中‘开门这一命令占上风？”

“增加莫莉的危险性？再添一把火？”罗伯特质疑道。在得到肯定答案后，罗伯特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罗伯特望向远方，依然没有看到消防车的踪影，眼看着杰米越来越危险，他飞速地用软管将自己汽车里的汽油引出，倒在这幢智能住宅最远离大门的一角。他咬着牙点燃了汽油，火势凶猛地窜起几米高。几秒钟后，传来机械化的女音：“自体温度过高，自救系统运行，水源缺失，启动通风降温装置。”

接着，这幢房子的墙壁如同折叠桌椅一般自动折叠起来，密不透风的房屋顷刻间变成了一座四面透风的亭子。罗伯特冲过去抱起杰米，转身跑出“亭子”，而这时，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