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的妇女观研究
2016-11-07金格
金格
内容摘要:近代中国,妇女缺乏教育往往被视为造成政治危机的根源,因此晚清文人志士多抨击儒学笼罩下的中国传统女性,认为使妇女接受教育是实现中华民族救亡图存的真谛。在这种情况下,梁启超作为晚清救亡运动的领袖,他将西学与女权主义进行了巧妙的结合,其女权思想对近代中国的女性解放运动有着深远的影响。然而这种女性解放运动,则建立在男权统治的基础上,是近代男性建构的女权主义雏形。
关键词:梁启超 女性解放 女权主义
在中国近代的改良维新运动中,以梁启超为代表的男性知识分子在妇女解放的问题上尤为关注,妇女缺乏教育被视为中华民族不能够繁荣崛起的根源。维新派人士大多支持妇女接受教育这一命题,这在一定程度上弘扬和关注了女权主义在近代的发展。然而,男性将自己作为统治者,因此他们不能够在真正意义上代表女权主义。站在民族和国家的角度上,或是从男性自身的立场来看,晚清以来男性文人志士复兴女学的过程,都是在强化他们对妇女相夫教子的传统角色的期待。
一.兴女学、开近代女性思想解放先河
(一)女性解放理论
梁启超的女性解放理论可大致可分为女性身体解放和女性思想解放两个方面。只有拥有强健的身体,健康的思想,才能成为具有独立人格的新女性。
在身体解放方面,只有废除了“缠足”的陋习,女性才能走出深闺。梁启超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代表人物,幼年苦学,青年游历,在日本和欧洲的见闻给他的思想带来了极大冲击。他也因此主张“师友讲习,以开其智;中外游历,以增其才。数者相辅,然后学乃成。”因为缠足,女子丧失了基本的健康权,也就没有了外出游历,增长才华的机会。
在思想解放方面,梁启超首先关注的是女子的教育问题。他说:“今之前识之士,忧天下者,则有三大事,曰保国,曰保种,曰保教。国呜呼保?必使其国强,而后能保也。种呜呼保?必使其种强,而后能保也。”女子受教育,不仅仅只是女子个人的权利,更与强国强民、保卫国家有着重要的联系。在他看来,美国日本等西方国家强盛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能够男女平权,倡导发展女学。
根据西南师范大学刘秀英女士的分类,梁启超从四个方面论述了兴女学的重要性:
1.女子受教育,可以谋职业。不仅不分利,还可以生利,可以自养。
2.可以加强女子的学养,“内之以拓其心胸,外之以助其生计, 一举而获数。”
3.有利于母教,“母教之本,必自妇学始,故妇学实天下存亡强弱之大原也。”
4.女子受教育有益于胎教,可“保国强种”,使国富民强。
(二)女性解放实践
梁启超在意识到女学的重要性之后,根据他考察西方办学体制、学习日本女子教育经验的基础上,进行了他的第一次女子教育实践。1897年,梁启超与郑观应、康广仁等开始筹备女子学堂,第二年,几人在上海创立了“正经女学”。这是中国近代第一所自办的新式女学。在梁启超的《女学堂试办略章》中,规定了该学堂的课程大纲、办学宗旨、招生对象、考试和学校管理制度等章程,使得女学有了比较完备的体系。值得一提的是,“师范科”的设立,“专讲求教育童蒙之法”,培养专门启发和教育幼儿的人才,这是近代中国最早创办幼儿师范的设想。
在授课内容上,梁启超主张女性应当接受中国古代经典和西方自然科学教育,一步步走向自主自强。与此同时,梁启超还计划把女学堂逐渐推广普及到各省府州县,为全国范围内的女学运动起到了示范和推动作用。
这是中国近代第一所新式女学,打破了传统学堂对妇女的排斥,是妇女解放运动的第一次尝试。梁启超等人不仅把妇女解放提升到实践的阶段,更使女学在真正意义上得以建立,充分凸显了女性意识,促进了近代妇女的觉醒。
二.男性建构下的女权主义
作为一个受封建传统文化教育,继而转向资本主义文化的知识分子,梁启超显然很难拜托“旧学”对自身的影响,然而对于西方资产阶级哲学、社会政治学说和科学技术,他又显示出一种盲目崇拜的态度。他的很多关于女权的学说,也大多是站在男性的立场上,是维新派男士们心中所追求的完美的女性形象。
中国儒家经典中要求妇女严守闺门,现今梁启超却指责女性怠惰误国,认为国之不兴,全因女性不工作所致。他声称:“欲令天下女子,不识一字,不读一书,然后为贤淑之正宗,此实祸天下之道也。”对于像梁启超这些男性知识分子在民族兴亡的语调中前后抵悟、推卸责任的话语,清末知识女性薛绍徽给予了讥讽:“方今中国圣明在上,士大夫之具才艺者几如米粟布帛,充怖人间,所以报答升平者,亦至矣。”尤其是男性精英们指责中国妇女为慵懒无用之徒,并将中国妇女与西方妇女进行对比的情况下,薛绍徽提出质疑:“西国虽男女并重,余不知其自古迄今,名媛贤女,成才者几何人?成艺者几何人?其数果能昌盛于中国否?”这种由男性领导的,建构在男权主义下的女权主义,因此暴露出诸多的弊端。
(一)教育内容“复古”化
在梁启超看来,女子受教育不是新事物的产生,而是旧事物的复兴。所谓的女子教育不过是“复前代之遗规”。梁启超是沿着“托古改制”的路子提出自己的主张的。
梁启超在兴办女学时的指导思想是——中学为基,兼习西学。女学堂功课“中文西文各半,皆先识字,次文法,次读各门学问启蒙粗浅之书,次读史志、艺术、治法、性理之书。”先学习中国文字和问法,熟读各门学问启蒙,再读历史等书。
这就是说在梁启超一方面抨击中国传统文化对妇女残害的同时,又要这些微信女性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学习儒家思想中的三纲五常,强化女性相夫教子之道的重要地位,这其实是对女性思想解放的倒行逆施。
(二)教育目的体现男性阶层的意志
“男女平等”是女性解放运动初期由男性率先提出的口号。梁启超从“变法求强”的目标出发,提出女性解放、男女平等、女性就业等观念。然而这种所谓的 “男女平等”在否定了中国封建体制培养下的传统妇女时,也对他心目中的理想知识女性进行了构想。
根据学者李长莉的说法,“当时的主流说逻辑是:占人口半数的女性一直是靠男人养活而只消耗财富的 ‘食利之民,要把她们转变为与男子一样创造财富的‘生利之民。这种男性视角的解放女性、男女平等的思路,固然很有从‘国家富强大局着眼的宏大目标,但若从女性角度来看,总有点被解放、被主宰、被需要、被平等的意味,而且缺少对女性本身命运、感受、利益、权力的眷顾。”
教育妇女的目的,就是为了使女性“内之以拓其心胸,外之以助其生计,一举而获数善。”在梁启超看来,中国古代妇女足不出户,没有接受过社会思想熏陶,也没有接受过学校教育,往往心胸狭窄,德行不足,不利于家庭的和谐。而这也正好满足了男性社会统治者对女性贤良淑德的要求,这些改变也并未使得中国女性脱离世界上受压迫最深的群体”这一历史现实。
(三)对日本模式的照搬
日本在中国的近代教育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梁启超、孙中山等名人都曾受到日本教育的极大熏陶。梁启超作为资产阶级维新派的杰出代表,曾留学日本,十分推崇日本的女子办学体制,意识到了女学教育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重要地位。在之前并无女学的情况下,梁启超在进行女学探索的过程中,基本照搬了日本的女子学堂体制。
在办学宗旨、课程设置、教职人员、管理制度及招生对象等都与日本采用的教育模式基本一致,缺乏与本国实际国情的结合。也没有设置照顾女性生理结构的课程,不够人性化。
三.总结
近代中国一直处在内忧外患和救亡图存的浪潮中,妇女缺乏教育被视为阻碍中国走向文明和进步的绊脚石。如戴锦华所言:“女性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并置似乎十分逻辑又不无荒诞。”戊戌变法期间,传统儒家学说中宣扬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受到维新派人士的猛烈攻击,妇女被大家视为低素质人群的代表,被当作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忽略了女性在中国文化进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这其实是“男性/男权在帝国主义冲击下所产生的自卑”,因而维新派人士都在倡导大力发展女权主义。
梁启超作为晚清救亡运动的领袖,他将自身到国外游学的西方思想融入到女性救亡图存的运动中。在其《变法通议·论女学》中提出他的兴女学观点:“吾推及天下积弱之本,必自妇人不学始。”他借鉴了早期改良主义者有关女子教育的主张,以进化论、天赋人权等观点为武器,宣传男女平等思想,形成了一套女权学说,但这种女权思想则建构在男性统治的基础上,是符合男性心理期盼的女权主义。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梁启超的女权学说,有很大的积极意义,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参考文献
[1]梁启超《梁启超全集——论女学》,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
[2]梁启超《饮冰室合集第一册——论女学》,中华书局,1941年版。
[3]梁启超《乙丑重遍饮冰室文集珏——倡设女学堂启》,中华书局聚珍仿宋部锓版。
[4]陈顺馨、戴锦华《妇女、民族与女性主义》,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
[5]李长莉《晚清知识女性的“新妇女观”——<评晚清女子国民常识的建构>》,光明日报2016年5月17日,第010版。
[6]朱有《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一辑(下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
[7]孟祥荣,孙祖娟《论晚清视野下的梁启超女性权利思想》,五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8月,第13卷第3期。
[8]王政、刘禾、高彦颐《从<女界钟>到“男界钟”:男性主体、国族主义与现代性》,载《社会性别》第2辑,天津人民出版社,2004年。
[9]刘秀英《维新时期梁启超女子教育思想述评》,呼兰师专学报,2002年12月,第18卷第4期。
[10]薛绍徽:《创设女学堂章程并序》,载《女学报》,第3期。
[11]周大众《嬗变与守恒:论梁启超女教思想及现代意义》,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3年6月,第23卷第2期。
[12]赵利民、刘静爽《从与薛绍徽女学观的比较看梁启超的女性主义意识》,中国现代美学与文论的发动:“中国现代美学、文论与梁启超”全国学术研讨会论文选集,2008年4月。
[13]刘堃《“理而情”的选择:论梁启超早期女学思想》,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2期。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