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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海棠》:缔造中国原创奇幻世界

2016-11-07王倩

综艺报 2016年14期
关键词:大鱼海棠综艺

王倩

7月3日起,《大鱼海棠》开始了全国第一轮路演,导演梁旋和张春带领工作人员赶到成都、武汉、南京三地,“赴与粉丝的12年之约”。

随后几天,梁旋的微信朋友圈几乎只剩下与影片路演有关的内容,记录每一天的感受与观众反馈。南京路演时,一位孕妇观众让梁旋记忆深刻,她当时本应在产床待产,却冒雨赶到现场,因为当年正是梁旋和张春团队制作的另一部动画作品“BOBOTOTO”系列,她才遇到自己的另一半,才有了即将面世的这个小生命。“如果你亲身遇见每一个这样可爱的人会相信,好作品会改变人的命运。”梁旋写道。

这句话说得不错,因为梁旋和张春的命运同样是被《大鱼海棠》所改写。2003年,在清华大学热能动力专业就读的梁旋宣布退学,与清华美院的好友张春联手创业,并把自己的一个梦做成7分钟的短片。做出这个决定,按照梁旋的说法,是因为他发现“提高热力蒸汽机1%的效率并不能改变世界”。为了“改变世界”,二人在2005年创立了自己的动画公司“彼岸天”,誓将这部短片搬上大银幕。此后《大鱼海棠》经历了海外获奖、项目启动、资金断档、团队离散、网络众筹、项目重启、跳票传闻等曲折历程。过程中,影片流出部分片花与素材,以其独特的东方奇幻气质、宏大的世界观设定和精良品质,赢得无数拥趸。同时也因其漫长的制作周期及扑朔迷离的档期而背负了众多质疑,被坊间冠以“神作”兼“神坑”的称号。

直到2016年4月,《大鱼海棠》宣布定档7月8日,随后,预告片、主题曲、海报、人物群像以及配音阵容等物料陆续放出。这时,距2004年的梦想萌芽,已是12年过去。谈起这12年间最大的变化,梁旋认为是在心态方面。他告诉《综艺报》记者,“一开始我们会有一些功利的目的,比如希望获得好票房,或者拿一些国外的大奖。到后来反而变得更纯粹,更希望能够在过程中获得创作的快乐,做出让自己满意和骄傲的作品。”这种变化,究其源头,乃是深深植根于彼岸天的那个最初梦想——“做深深打动人心的动画电影,带给少年爱与信仰的力量” 。

构造动画电影标准

《大鱼海棠》面对的第一个难题是团队和人才问题。作为团队核心的梁旋和张春,虽说有满腔热忱,但对于动画长片的制作完全是“零经验”,团队的其他成员也大都为新人。一切都有待拓荒。

既然是拓荒,就一定会遇到诸多困难,“例如没有人给你钱,没有人帮你写剧本,也找不到足够好的制作团队来执行。”这也与当时的中国动画产业发展状况密切相关。2005年前后,国产动画制作的普遍水平还停留在剧版“虹猫蓝兔”“喜羊羊与灰太狼”阶段,产业内成熟的人才资源匮乏,“要根据当时的人才情况和业态环境决定你所能使用的资源和采用的流程。国外所谓的成熟流程,完全没有办法直接照搬过来。”

一切只能从零开始,摸索前行。彼岸天承接了一些项目和短片制作,一方面维持公司运营,一方面锻炼团队,积累经验。期间创立动画品牌“BOBOTOTO”,广受欢迎。2006年,彼岸天推出系列短片《燕尾蝶》。虽然今天梁旋提到这部作品时,认为只是不成熟的习作。但其中已然能看到《大鱼海棠》的一些影子,例如无处不在的红色鱼尾以及中西文化兼容的特质等。

2007年,彼岸天等到了第一笔启动资金,《大鱼海棠》正式开始制作。两年后,项目准备进入中期,资金却用完了,团队面临最艰难的时刻。“当时团队解散,最少时只剩不到10人。”直到2013年6月,梁旋在互联网为《大鱼海棠》发起众筹,引发社会关注,才获得转机。同年11月,光线传媒资金注入,项目终于重启。

项目重启时,《大鱼海棠》分镜头脚本还未完全完成,“动画电影制作通常都是把整个分镜头脚本全部画完才能开拍。但时间紧迫,不允许我们按照传统的节奏来推进。”为了节约时间,团队把整部电影划分成细致的23场。“哪一场戏先‘熟,就先做哪一场戏。如果‘熟的多,就多场同时推进。”关于这个“熟”的标准,梁旋自己很清晰,“哪个段落是好看的段落,不会让观众觉得无聊,并且在整个结构里它的节奏是立得住的,内容也完全没问题,不用再做大的调整,就可以开工了。”

在梁旋看来,上面这些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要构造电影的标准”。“你看过太多经典的作品,你知道好莱坞的工业水准是怎样的高度,怎么样才能让我们自己的作品在故事和视听效果上与他们达到同一水平,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挑战。”解决之道,只能是不断实践。以剧本为例,《大鱼海棠》并没有专门的编剧团队,剧本由梁旋主导,辅以团队所有人的集思广益。从2007年开始,梁旋花了近3年时间完成初稿,到2011年定稿,前后改了几十稿。定稿之后还不断修改细节,甚至开拍后仍在不断调整。“不过必须确保中期开始制作之后不再做大段落的修改,这是原则,不能因为追求剧本的精益求精而影响整个流程往前推进。”再比如,电影中的第17场和第21场是全片的高潮部门和结尾部分,大约20分钟的戏,为了达到理想的效果,二三百人的团队整整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有太多人为《大鱼海棠》付出努力,“如果把所有参与过这个项目的人都算上,有近千人之多。”梁旋感慨道。

从未刻意追求中国风

《大鱼海棠》的灵感来源于《庄子·逍遥游》中“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的经典段落,融合了《山海经》《太平广记》《搜神记》以及上古神话“女娲补天”等的传统元素,有浓郁的东方文化特质。火焰中一飞冲天的凤凰、天河边浣洗彩云的嫘祖、土楼望月的少男少女……《大鱼海棠》放出的物料都堪称美轮美奂,用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的话说,电影的每一帧都可以用来做屏保。

这为《大鱼海棠》赢得口碑的同时也引发了一些质疑。有人说其与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的作品有相似之处,也有人指出这部电影并不是百分百的中国味道。对此,梁旋做了回应,“《大鱼海棠》从来就没有刻意去追求中国风,只是因为这个故事本身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本就属于那个大的体系,而且它是史诗题材,有神秘感、很壮阔、很诗意,所以它的美术风格也要与之匹配。我们更多是营造一种梦境,梦境必须更注重光影,用色也要更厚重浓烈,整体美术风格与日漫的‘美术作品式的风格不同,这是本质差别。我们一直强调影片内核和视觉体系的一致性,所有的视觉体系都是为故事服务的,包括音乐也一样,这样才能产生强大的共振,让观众震撼。”

在制作上,《大鱼海棠》具有更多国际化特性。“全球合作已经成为行业通行的方式,如今几乎所有优秀电影的中期制作都不可能只在一个国家完成。”影片的中期原画和动画两个环节选择与韩国Studio Mir团队合作,“他们是很成熟的团队,长期与好莱坞合作,之前大都是跟全程,极少接某个环节的外包,这次是因为被《大鱼海棠》打动才最终加盟。”梁旋说。中国台湾的兔将视觉技术公司承接了《大鱼海棠》2D转3D的整体工作,近200人用了3个月时间才全部完成。配乐方面,《大鱼海棠》邀请了日本作曲家吉田担纲,吉田花了两年时间专注创作,最终为电影完成了80多分钟的音乐作品。此外,《大鱼海棠》还邀请了曾拿过四次香港金像奖和四次台湾金马奖的中国香港著名录音师曾景祥做音效制作,此次也是他第一次为中国动画电影做音效。

或将系列化

梁旋告诉《综艺报》记者,从创立第一天起,彼岸天的目标就非常明确——要做最好的动画电影。它具备以下要素:奇幻的世界观、原创、独特、好看、动人、有永恒的主题、有好的视听、尽可能地接近完美……

“我们不会去做改编,而只钟情于创造独有的世界、角色和故事。”梁旋说:“其实,有时候我并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创造者,而是守护者。我们是这样一个团队,去发掘一些特别美好的、会有光芒的东西,就像梦一样。梦不是人造出来的,是它自己进入你的脑子里面,让你看到它的。我们不过是把它以电影的形式呈现出来,让更多人看到。有了这样的定位后,我们考虑的就不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作品想要什么。在伟大的作品面前,我们可以做它的仆人。”

《大鱼海棠》上映前公布了“《大鱼海棠》世界的30人大合影”,呈现出一个体量庞大的新神话系统,让业内浮想联翩。梁旋告诉《综艺报》记者,这部作品有很大可能会被系列化,“现在只是有了创意的初步方向,剧本还没有开始创作,要等我们电影下档以后再做筹划。”不过他也强调一切还是要等到《大鱼海棠》的市场反馈以及团队的创作冲动都达到最好状况才能确定。

2015年暑期,《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扛起了中国动画复兴的大旗,然而孤木难成林,其后被寄以厚望的国产动画《小门神》遭遇了滑铁卢,让行业扼腕。今年《大鱼海棠》再次高调地进入人们的视野。这部中国原创的奇幻之作,能否接棒“大圣”,再为中国动画产业树立高峰,还有待市场的检验,“梁旋们”还有更长的路要走。“第二部作品并不会比第一部作品容易。目前我们的资源和优秀人才都非常有限。一个成熟团队的培养需要有良性的滚动和循环,不是说只要有钱就可以了,好的人才是需要有好几部好的作品才能磨炼成长起来。我们需要成长,整个行业、整个市场都需要成长,可能需要5—10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对话梁旋:

在商业上,我们几乎没做任何妥协

《综艺报》:在你看来,《大鱼海棠》跟国内其他动画作品最明显的区别是什么?

梁旋: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感兴趣的话题、敏感点都不一样,这决定了每个人不同的审美。《大鱼海棠》对那些比较神秘的问题更感兴趣,而且里面很多东西都源于我们所经历的生活的细节。例如,我曾经看到过雍和宫里的两行对联,感觉非常好,后来就用进了电影里。我们在土楼采风的时候遇到过一位热情的老奶奶,站在路边给我们吃柿子,我们又把柿子作为道具放进去。再比如,我生长在柳州,每年家乡都会涨大水,家里都会被泡,冰箱、家电漂在水面上。我从小就会想,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家?我的家究竟在哪里?这些思考最后都呈现到了电影中。

《综艺报》:有日漫爱好者指出《大鱼海棠》中的一些场景和人设有宫崎骏的影子,你会介意吗?有没有从里面汲取过灵感?

梁旋:我不会介意,我们尊重大家的看法。其实宫崎峻的作品跟更早期的动画电影《小倩》也有很多相似之处,而我们不会认为宫崎峻是借鉴或者参考了《小倩》,这是因为有很多文化是同源的。比如日本文化,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古中国。宫崎峻的作品非常好地发扬了日本文化,其实那里面也有源于中国的东西。我们的“灵婆坐轿子”那个场景,很多人说是从《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荒野女巫”模仿的,其实那个原型是我们在土楼博物馆里拍到的一个特别神秘的轿子,我们不会为了避讳“荒野女巫”就不用,不然就没法搞创作了。中国古老的文化有太多宝贵财富,任何人都可以从里面吸取营养,日本人可以,我们作为生长在这个土地上的人当然也可以。

《综艺报》:从最开始创意诞生到最后动画长片面世,这12年来,《大鱼海棠》在商业上做了哪些妥协?

梁旋:在商业上,我们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妥协。这是我们比较幸运的地方。我们一开始做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它首先必须是一个商业电影。什么叫商业电影?我觉得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好看。观众觉得好看就会买账,买账了票房就会好。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做一个好看的电影——故事好看、视听震撼、情感能打动人。在好看的基础上,才可以有更高的追求,你可以有人文色彩,可以做哲学思考,可以有一定的作者属性,但前提一定是通俗好看。

《综艺报》:《大鱼海棠》最初是按照2D动画制作,上映时转制成3D制式,为什么做了这样的处理?

梁旋:本来我是特别讨厌立体转制的,2D动画转制成3D那不是骗大家钱吗?但我们在做了测试之后才发现这个观点已经落伍了,3D的转制技术已经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了。去年的《捉妖记》也是2D转3D,就很成功。《大鱼海棠》的转制由台湾地区的兔将视觉技术公司完成,《捉妖记》也是他们做的。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他们耗费了将近200人的团队,花了3个月时间才完成。

最后的效果我们非常满意,包括每一个雨滴的效果都非常好,应该是大家在以往电影中没有见到过的。我们跟《捉妖记》不太一样,《捉妖记》的颜色层次并没有那么开,整体色调比较一致,不像《大鱼海棠》色彩非常浓重,整个场景很壮阔,呈现出不同的质感。

《综艺报》:你觉得以后这个技术会普遍运用于动画制作中吗?

梁旋:会,包括宫崎峻在日本的合作伙伴听到我们用这个技术,还表示想看看最后作品的效果,并有计划把他的作品转制成3D制式在中国放映,不过这个计划目前还没有公布。

《综艺报》:《大鱼海棠》在发布会上播放了VR版预告,彼岸天今后有没有运用3D及VR这种技术的计划?

梁旋:之前的VR预告是草草赶出来的作品,并不成熟。对于新技术,我觉得不能有偏见,因为时代发展很快,用不用新技术还是要看作品本身内容的需求。尊重内容并且找到最适合的团队和技术,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我们未来不排斥VR,但也不会刻意为VR而VR。

《综艺报》:你怎么看未来2D动画的前景?

梁旋:我觉得2D动画在中国还是比较艰难,因为人才断层严重。现在不会再有那么多年轻人愿意花那么长时间去学习和磨练技术,这本身需要耐得住寂寞。所以,我觉得2D动画未来会在人才上遇到一些困难,而且短时间内不会有很好的改观。但这个技术手段是不会过时的,它是电影制作中很好的艺术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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