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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语料库的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研究

2016-11-07汤潍芬

关键词: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

汤潍芬

基于语料库的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研究

汤潍芬

古汉语中的第一人称代词主要有“我”“吾”“余”“予”“朕”等,是古汉语的重要组成部分。借助语料库工具,分析了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的使用频率,并通过对大量语料的研究发现,其在使用情况、词义发展、语法功能等方面都显示出了鲜明的特色。

古代汉语;第一人称代词;使用频率;语法功能

第一人称代词作为古汉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不可忽略的重要研究对象。与现代汉语中第一人称代词仅为“我”不同,古汉语中的第一人称代词形式多样,主要有“我”“吾”“余”“予”“朕”等。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的用法虽然简单,但在词义演变发展与语法功能方面却很复杂,各个代词在古汉语中的使用频率也存在差异。从这些方面对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进行分析,将有助于揭示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的演变规律,深化对古汉语的研究。

一、现有研究回顾

很多学者对古汉语的第一人称代词都有所研究。比如,洪波的《上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予”“我”“朕”的分别》[1]夏先培的《〈论语〉〈孟子〉中第一人称称谓考察》[2]等,但这些研究都只涉及到古汉语第一人称称谓语的一部分,仅比较分析了它们的语用功能。而运用语料库来分析古汉语第一人称称谓语的研究却寥寥无几,分析内容的侧重点也不一样,如朱红的《基于语料库的汉语第一人称代词分析》[3]。或者只是单纯地引用了一些古汉语的语料,并没有进行详细的分析。因此,笔者尝试借助语料库工具对古汉语称谓语的第一人称代词的使用情况、词义发展和语法功能进行研究。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问题

本研究主要分析5个主要的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我”“吾”“余”“予”“朕”,着重探讨3个问题:(1)分析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中哪个代词出现频率最高,以及造成这种现象可能的原因。(2)从大量的语料中分析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词义的发展变化情况。(3)分析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的语法功能及其发展趋势。

(二)语料来源

本研究主要使用国家语委语料库中的子语料库,即古籍语料库,并结合国学备要语料库的语料进行分析。同时,在检索过程中尽量剔除非第一人称代词的语料数据。古汉语语料库包含自周至清各朝代的语料,含《四库全书》中的大部分古籍资料,如《诗经》《尚书》《周易》《孟子》《左传》《礼记》《大学》《吕氏春秋》《尔雅》《史记》《战国策》《世说新语》《文心雕龙》《全唐诗》《朱子语类》《三国演义》《儒林外史》等。

(三)语料分析工具

利用计算机及古汉语语料库索引软件检索各第一人称代词的使用情况,然后对统计数据进行分析。

三、分析与讨论

(一)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使用情况分析

任何人称代词主体地位的形成都有一个发展的过程,其在古籍中使用频率的高低关系到第一人称代词的总体发展情况,以及人称代词相互之间的差异。以国家语委语料库的古籍语料库中的1 500万字语料为基础,对其使用情况进行统计,在检索过程中尽量排除非人称代词,使用统计情况见表1。

表1 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使用情况

从表1看出,第一人称代词“我”在语料库中的使用频率最高,“吾”的使用频率位居第二,“余”和“吾”的使用频率相差不大,“予”和“朕”的使用频率最少。“我”的使用频率最高的原因,可以从古籍语料库的语料中寻找答案,通过模糊检索(全文检索有个别人称代词检索不到)发现,这些人称代词在几个朝代的使用次数(排除非人称代词)见表2。

从表2和图1看出,“我”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在第一人称代词中占据主体地位的,从“魏晋南北朝”时期起,其使用的次数就已超过了其他词。从词义来看,“我”的本义是手持战戈的人。从复数名词发展成为第一人称代词有一个过程,在这期间“我”并未显示出使用优势,这说明“我”作为自称称谓,是在时代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变为广泛使用的称谓,无论身份高低都可以使用,成为人们心中自称的普遍心理认同。“吾”虽然在春秋战国以及汉朝超过“我”,但在其他时期的使用次数都比“我”少,这可能由于“吾”刚从本义“中立”发展为引申义即人称代词,因此在古籍中开始争相使用。“余”经历了一个由少到多再到少的过程,这说明随着词义的发展,“余”在兴起阶段可能使用得较多,后逐渐被“我”取代。而“予”和“朕”相对来说使用频率更低,这很可能是因为“予”和“余”是同一个词的不同写法,在各种古籍中的写法也不尽一致,其书写习惯导致“予”在古籍中更少使用;而“朕”由人人都可以使用的自称称谓转变为帝王君主才能使用的自称称谓,必然导致其使用范围变窄。“我”的主体地位的形成,与现代汉语中第一人称代词只有一个“我”是息息相关的,正是由于“我”在古汉语中的地位,才使得其进一步占据了现代汉语第一人称的主体地位。

表2 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在几个朝代的使用次数次

图1 从周到清第一人称主体代词演变过程

(二)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词义演变分析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的使用情况与词义演变发展是息息相关的,大多数代词都要受词义变化的影响,从而呈现出不同的使用频率。这可以从大量的古籍语料中探究各个人称代词的历史演变。例如:

1.我

(1)我伐用张。《书·泰誓中》

(2)帝曰:“我其试哉!”(《尚书》)

(3)荆将军子囊曰:“我与吴人战,必败。”(《吕氏春秋》)

(4)神武壮而爱之,曰:“此儿似我。”(《北齐书》)

(5)“况且地方盗发,我们该报官”。(《初刻拍案惊奇》)

对比分析语料可知,“我”本义为手持战戈的人,如例1。春秋战国时期引申义为第一人称复数名词“我(指王室、王族、贵族)”。随着“我”词义的发展,“我”又引申为第一人称单数名词,成为大众普遍使用的通称。到了元明时期,又和“们”组合成复数“我们”。因此,“我”的词义变化及其形式发展使人们形成了在口语和书面语中都频繁使用的称谓语。

2.吾

(1)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周易》)

(2)曰:“吾对以中立。”(《国语》)

(3)“彼能禁吾兵者,必不能禁无刃物矣。”(《抱朴子》)

(4)伟欣然曰:“此吾心也。”(《禅林僧宝传卷二十四》)

(5)积有薄资,烦寄吾姊。(《聊斋志异》)

通过查阅大量语料发现,“吾”本义为“中立的”,后在西周时期发展为引申义,相当于第一人称代词“我”。随后,“吾”的使用开始日益频繁起来,它的本义逐渐消失,其引申义的发展确立了“吾”作为第一人称代词称谓语的地位。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到清代其使用大大减少,逐渐被“我”所取代。

3.余(予)

(1)皋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赞赞襄哉!”(《尚书》)

(2)“予与尔言。”(《论语》)

(3)曰:“是予责也。”(《聊斋志异》)

(4)余非爱货,恶不衷也。(《国语》)

(5)诗之不合于古人,余能正之也。(《钝吟杂录》)

由于“余”和“予”是同一词的不同写法,因此在分析它们的语料时,也应一同考虑。“予”的本义为“击刺中的矛”,再引申为“持矛击刺的人”,最后在此基础上才引申为第一人称单数“余、我”。因此,它在西周时开始较多使用,因为“余”与“予”是不同的写法,后来用“余”更多一些。而“余”在汉以后由于其他义的发展,古籍中使用更多的是它的“剩余”义,“第一人称”义使用减少,逐渐被“我”所取代,

4.朕

(1)“无荒弃朕命!”(《尚书》)

(2)朕得之矣!(《列子》)

(3)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汉书》)

(4)“朕不以为疑,即可其奏。”(大唐新语》)

(5)“朕今病久,安能视事。”(《明史》)

通过语料检索发现“朕”的词义变化。“朕”的本义是以极为细小比喻寡德以自谦。在先秦,“朕”成为第一人称代词,意为“我”,不分尊卑贵贱,人人都可以自称“朕”,直到秦统一规定“朕”专作皇帝自称,从而导致“朕”的使用范围变窄。这也体现了“朕”这一称谓语的形成和发展变化与词义是息息相关的。

(三)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语法功能分析

要了解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的语法功能有何特点,可以充当什么成分,就必须通过查询语料来进行归纳总结。通过上文对不同朝代的语料进行分析可以发现,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人称代词本身的变化发展,其语法功能也逐渐丰富,并趋于完善,与现代汉语“我”的语法功能具有对应性。

1.“我”“吾”“余”“予”“朕”都可与动词搭配充当主语。例如:

(1)吾闻之外人之言曰:为仁与为国不同。(《国语》)

(2)予乘四载,随山刊木,暨益奏庶鲜食。(《尚书》)

(3)成王曰:“余一人与虞戏也。”(《吕氏春秋》)

(4)上帝之祠阙而不亲十有余年,朕甚惧焉。(《汉书》)

(5)我以为人之于就兼相爱交相利也。(《墨子》)

2.“我”“朕”可与动词搭配充当宾语,而“余”“予”在少数情况下除可以充当动宾结构的宾语外,还可以充当介宾结构的宾语。例如:

(1)夷吾曰:“是又将杀我也。”(《春秋战国》)

(2)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鬼谷子》)

(3)若干二命,以求杀余。(《国语》)

(4)以余一人正四方,余唯恐言之不类也,兹故不言。(《吕氏春秋》)

(5)子美复生,必以余为知言。(《升庵诗话》)

(6)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孟子》)

(7)宰予曰:“以予观夫子,贤於尧、舜远矣。”(《论衡》)

3.“我”“吾”还可以充当名词中心语的定语,如“吾国、我军”等。例如:

(1)若用仁义治吾国,是灭亡之道。(《列子》)

(2)吾军亦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公羊传》)

(3)马谡无知,坑陷吾军矣!(《三国演义》)

(4)我军虽烦忧,虏亦不得犯我。(《汉书》)

(5)寇知我军大集,移营近河,潜谋北渡,殆不战自屈。(《明史》)

4.“我”发展到后期还可以与“们”组合为第一人称代词的复数形式。例如:

(1)唤做卧牛城,我们只是草寇,常言“草入牛口,其命不久”。(《话本》)

(2)我们不少的是银子,匡得将来买上买下。(《初刻拍案惊奇》)

(3)我们且未可去,躲在暗处瞧一回。(《二刻拍案惊奇》)

这些语法功能是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完整体系。也正是由于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语法功能的发展完善,才使得现代汉语的“我”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完整的语法体系。

四、结论

通过运用古籍语料库作为分析工具,并检索大量的语料,进行数据统计分析与讨论,最后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中“我”的出现频率最高,在发展中逐渐占据主体地位,其他第一人称代词在发展中都逐渐被“我”所取代,使用越来越少。其原因与其词义的演变发展以及大众心理认同是息息相关的。

第二,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都是由本义引申而来,并在开始时期大量使用,后来由于各词其他意义的发展使得人称代词的意义减弱,词义在不同时期的演变影响了作为人称代词的使用。

第三,古代汉语第一人称代词在发展中形成了完整的语法功能,奠定了现代汉语第一人称代词“我”的语法体系基础。

古汉语语料库发展还不够完善,还存在一些欠缺。例如:模糊检索会导致语料的重复,造成数据统计不精准;国家语委语料库还不能细化到每一本古籍的统计,只能借助国学备要语料库对单本古籍进行检索,增加了检索难度;由于检索中不能保证表示“非人称代词”的词的完全剔除,因此统计结果可能会存在误差,有待改进。

[1]洪波.上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余(予)”“我”“朕”的分别[J].语言研究,1996(1).

[2]夏先培,遆亚荣.《论语》《孟子》中第一人称称谓的语用考察[J].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3).

[3]朱红.基于语料库的汉语第一人称代词分析[J].古汉语研究,2011(1).

(编辑:文汝)

H109.2

A

1673-1999(2016)10-0072-03

汤潍芬(1991-),女,上海大学(上海200444)文学院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古代汉语、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2016-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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