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老年人健康影响因素分析*
2016-11-07肖和真
胡 荣,肖和真
(厦门大学 公共事务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中国城市老年人健康影响因素分析*
胡荣,肖和真
(厦门大学 公共事务学院,福建 厦门361005)
本研究利用CGSS2010数据,考察了社会经济地位、生活方式和社会资本对中国城市老年人健康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城市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媒介使用、社会交往情况以及人际信任对其自评健康均施加着显著的影响。其中,社会经济地位变量中的家庭经济状况对城市老年人的自评健康具有深刻而持久的影响,生活方式变量中的传统媒介使用和社会交往与城市老年人的自评健康密切相关,社会资本变量中的特殊信任也是影响城市老年人自评健康的重要因素。在影响城市老年人健康的诸因素中,社会交往的影响超过其他任何一个变量的影响,乃是促进城市老年人自评健康的最为重要的因素。
社会经济地位;生活方式;社会资本;城市老年人;自评健康
一、研究背景与文献综述
早在1999年,我国就提前进入了老龄化社会。根据2010年中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我国60岁以上的人口数量达到1.7亿人,占全国总人口的8.87%,比2000年全国普查的数据上升了2.93个百分点。老年人由于身体机能的下降,健康问题和疾病风险加大。老年人的健康不仅关系到老年人在生命历程最后阶段的生活质量,还关系到老龄化社会的良性运行与协调发展。随着“银发浪潮”快速席卷整个中国社会以及由此所带来的巨大冲击,老年人健康状况受到了学界的广泛关注。本文选择社会经济地位、生活方式以及社会资本这三个影响老年人健康状况的重要因素进行分析。
(一)社会经济地位与老年人健康
社会经济地位(Socioeconomic Status,SES)对健康的积极作用已经被国内外诸多研究证实[1-4]。社会经济地位与健康水平之间的关系存在两种观点:健康选择论和社会因果论[5-7]。社会因果论认为,个人在社会结构中所处的位置导致了不同的健康状况,社会经济地位决定了健康水平。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人面临更多的危机,更容易受到生活压力以及不可掌控的生活事件的影响;处于较高社会阶层的人,更可能拥有良好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在医疗卫生资源和服务的使用上具有优势[8];有更多的机会获得关于健康的知识和保健认识,养成良好的生活方式;受到疾病、暴力、犯罪伤害的威胁较小[9]。社会经济地位是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决定性因素之一,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的影响,学界存在两种观点:一种是 “收敛假定”(the convergence effect,或者the divergence-convergence hypothesis),一种是“积累假定”(the divergence effect,或the accumulative hypothesis)。“收敛假定”认为,社会经济地位对健康的影响先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扩大,存在系统性的健康差异,随着人口老龄化的推进,健康差异缩小,最终在高龄阶段,这种健康分化的情况逐渐消失[10]。“积累假定”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健康状况的分化不断扩大,老龄组的健康分化程度大于其他组别[11,14]。同时,老年人健康存在性别差异[13-16],女性的社会经济地位弱于男性,其遭受到健康风险的可能性更高[17],社会经济地位对女性儿童时期的健康影响也会影响到其成人之后的健康状况,这种风险会发生代际转移,影响到下一代[18]。
基于以往的研究,本文提出的假设是: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健康状况越好(假设1)。
(二)生活方式与老年人健康
社会经济地位可以直接影响健康,也可以通过其他中介因素间接影响健康。生活方式被认为是影响健康最重要的中介因素[19-21],健康的生活方式能增强人们的抗病能力。社会经济地位比较高的人更倾向于选择健康的生活方式,因而健康状况会更好[22-24],收入较低的群体则更容易养成对健康不利的行为习惯。自然衰老是老年人健康问题产生的主要原因,但是由不良生活方式所导致的老年人死亡,逐渐成为影响老年人健康问题的首要杀手[25]。大部分学者将吸烟、饮酒作为研究老年人不良生活方式的重要因素,研究结果表明,吸烟、喝酒对老年人的呼吸系统、心肺血管和消化系统都会产生不良影响[26-27]。
与健康相关的生活方式,除了饮食、吸烟、饮酒以外,还包括社会交往。早在19世纪末,迪尔凯姆在《自杀论》中就指出,社会参与程度较高的群体,自杀率较低[28]。活动理论认为,通过社会交往,可以帮助老年人重新认识自我,保持生命力,从而把自身与社会之间的距离缩小到最低程度。近些年的研究也表明,社会活动对老年人生活质量、幸福感产生显著性影响,休闲活动的积极参与者都更倾向于好的健康自评[29-30]。社会交往的增多帮助老年人维持广泛的人际关系,保持愉悦的心理状态,减轻老年人的不安感。作为一种适应手段,减少社会隔绝和自我封闭的生活方式,增加社会活动的参与,能够促进老年人的健康[31-33]。
在老年人的生活方式中,媒介消费扮演着重要角色。媒介的使用在健康知识的获取、健康素养的培养中具有重要意义,对健康具有显著影响作用[34]。角色理论认为,老年人的社会角色逐渐趋于闲暇性与依赖性。老年群体拥有较多的闲暇时间,其闲暇时间分配偏向于信息传播媒介,老年人成为媒介的“重度使用者”[35],电视成为中国老年人闲暇时间消费的主要选择。收音机便于携带和弥补老年人视力障碍的优点,使得其在城市老年人群体中仍具有信息传播功能。受到经济和文化程度的影响,报纸的使用在城乡老年群体之中具有差异,报纸是城市老年男性获取健康知识的主要渠道[36]。老年人的媒介消费不仅表现在传统媒介上,同时也表现在新兴媒介的使用上。第37次中国互联网统计报告结果显示,截止2015年12月,60岁及其以上的中国网民占了3.9%,比2014年增长了1.5个百分点,比2009年增长了2.2个百分点。老年网民的绝对数量虽然弱于其他群组,但是增长速度迅猛。互联网正逐步向老年群体渗透,并在老年人工具性日常生活(IADI)、社会性日常生活自理能力(SADL)和社会参与等方面影响到老年人的生活质量。研究发现,虚拟社区对老年人与社会联结的作用大于真实社会[37],互联网中的交往已融入到老年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基于上述讨论,本文提出的相应假设是:社会交往能够增进老年人健康(假设2a);经常使用媒体获取信息能够增进老年人的健康(假设2b)。
(三)社会资本与老年人健康
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的概念最早由布迪厄提出,是一种以关系网络形式存在于社会结构中的资源[19],这种资源与网络的持久性占有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社会资本的概念常常与社会网络(Social Network)、社会支持(Social Support)、社会关系(Social Connection)等概念联系在一起,或镶嵌于支持性的社会关系之中,或由支持性社会关系联结而成。个人可以通过社会网络获得各种资源和帮助,实现社会资源的流动。从资本理论视角看,不同类型的资本不平等导致了社会经济和生活质量等的不平等。个人社会地位越高,社会资本占有量越多,就越可能拥有更多的社会网络和社会支持,摄取较多的社会资源,[38]因而拥有更高质量的生活品质和健康水平,更好地满足个人生存和发展的需要,这已被近年来国内的研究所证实[39-41]。研究者对社会资本的健康效应的研究可分为功能主义和结构主义两种[42-43],社会支持与健康的分析是功能主义研究路径的代表[44],社会网络与健康的分析则是结构主义研究路径的代表[45-47]。
现有关于社会网络与健康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网络的“量”和“质”两方面,针对信任的研究较少。老年人获得的社会交往网络性质与社会关系亲疏、信任程度有关。脱离理论指出,由于老年人生理机能的衰退,社会交往活动变得越来越小。我国城市老年人多以血缘关系和居住社区为生活圈,形成了具有典型中国传统社会特征、相对封闭的“差序格局”。老年人的交往对象多半限于亲属[48],对家庭网络的信任度最高,其次是亲属网络。除了家人和朋友的亲密关系外,个人与团体的关系也是一种网络资源。根据林南对社会资源和社会资本的区分可知,社会资源是嵌入在网络中、并且可涉取的(access)资源,而社会资本则是从社会网络中动员了的(mobilized)社会资源[38]。作为一种社会资本,只有在被调动起来的时候才能称之为社会资本,若缺乏社会行动,那么社会资本只能是处于社会资源的状态。社会资本依附于拥有者特定的社会行动,是与某些活动具体联系在一起的[49],主要表现为社会交往和社会活动。社会交往是一种非家庭成员的支持(as a source of benefits through extra-familiar networks),通过参加社会交往形成的社会网络是社会资本的基本组成部分,在这种网络中的互动渗透着信任,个人在这个网络中获得身份后,通过这个身份获得资源[42]。身份作为一种资产,有利于发展“横向网络”[50]。因此,社会活动的参与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同时也是增加普遍信任的一个重要途径[51],其对健康的影响可能超越特殊信任成员所提供的程度。
因此,我们假定:人际信任能够促进老年人的健康(假设3)。
二、数据与变量的测量
本项研究的数据来自2010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2010),总样本是11785人。本研究只从中选取城市户口且年龄限制在60岁以上的样本,共1422人,其中男性737人,占51.8%;年龄60-69岁的占55.8%,70-79岁的占34.4%,80岁以上的占9.8%;从教育程度看,小学程度占39%,初中为26.7%,高中21.4%,大专6.3%,本科以上占6.6%。以下我们将分别介绍作为本次研究因变量的城市老年人健康因子和作为主要预测变量的社会经济地位、生活方式和社会资本因子。
(一)因变量
城市老年人自评健康因子是本次研究的因变量。自评健康是研究对象对自身健康的主观感受,从上个世纪80年代就广泛运用于老年人健康研究中。自评健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实际的躯体健康状况,包括了一些我们无法观察到的健康信息,与躯体健康状况等客观指标存在很强的相关性,具有良好的一致性[52]。
本研究中自评健康状况取于问卷中的三个问题,分别是:您觉得您目前的身体健康状况如何;在过去的四周中,是否由于健康问题,影响到您的工作或其他日常活动;在过去的四周中,您感到心情抑郁或沮丧的情形。经过信度测量,三个项目的Cronbach’s alpha检验值为0.796,表明各项目之间存在内在一致性。同时,KMO统计值为0.652,意味着这三个项目之间具有一定的相关性,适合进行因子分析。最后,通过主成分法对这三个项目进行因子分析后,获得一个因子,我们将它命名为“健康因子”。
表1 健康因子分析
(二)主要预测变量
1.社会经济地位
测量SES的指标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受教育程度、职业地位和收入水平。职业地位和收入水平虽然会对健康造成影响,但是,教育水平作为老年人的静态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个人的职业地位与收入水平,比职业和收入呈现出更稳定的状态。受教育水平对健康产生的影响远大于职业地位和个人收入水平[53]。较高的教育水平能促进人们心智成熟,理解健康投资的重要性,提高对自身生活、工作和健康的调控能力[54]。因此,教育是测量社会经济地位与健康关系最合适的指标。
老年人因身体机能衰退等原因退出职场,收入渠道收缩,主要依靠积蓄以及退休金生活,职业和收入作为测量老年人社会经济地位的指标存在缺陷。在针对发展中国家的研究中发现,个人收入与健康的相关关系并不显著[55-56]。有学者指出,测量老年人社会经济地位,特别是在测量老年人卫生服务的利用和可及性上,财富指标比收入指标灵敏性更高[57]。在发达国家进行的研究中发现,家庭收入与健康之间存在密切关系[58],因此,将家庭财富作为衡量老年人社会经济地位的指标可靠性更高。
综上所述,我们将家庭经济状况代替收入指标,将个人社会地位代替职业地位,加上教育程度,共同作为测量老年人社会经济地位的三个指标。其中,将教育程度重新编码,小学及其以下=1,初中=2,高中=3,大专=4,本科以上=5。家庭经济状况选自问卷中的问题:“您家的家庭经济状况在当地属于哪一档”,答案分别为:“远低于平均水平”,“低于平均水平”,“平均水平”,“高于平均水平”,“远高于平均水平”,分别赋值为“1”至“5”。个人社会地位这一变量来自于问卷中的问题:“在我们的社会里,有些群体居于顶层,有些群体则处于底层。下面是一个从上往下看的图。‘10’分代表最顶层,‘1’分代表最底层。”按照受访者自己填写的等级高低从10到1给予赋分。这三个指标都为定序变量。
2.生活方式
本研究将媒介使用情况作为测量老年人生活方式的变量之一。根据问卷要求,受访者回答对5种不同媒介的使用程度:报纸、广播、电视、互联网(包括手机上网)和手机定制消息,答案分别为“从不”、“很少”、“有时”、“经常”、“总是”,依次分别赋值“1”至“5”。经过信度测验,这五个项目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593。我们通过主成分法对这5个项目进行因子分析,并以最大方差法旋转后,提取两个因子,分别命名为“新兴媒介因子”和“传统媒介因子”。新兴媒介因子包括了互联网(包括手机上网)和手机定制消息;传统媒介因子包括了报纸、广播、电视。在媒介使用频率中,电视最高,报纸紧随其后,可见传统媒介的使用量仍占据着比较大的比例。
表2 媒介使用的因子分析
随着改革开放和城市化的推进,城市中各种老年协会、社团和中间组织大量出现,民间社团参与成为了老年人都市闲暇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社会活动的参与可以促进社会交往,维持社会网络规模。因此,本研究将社会交往作为测量生活方式的另一个变量。社会交往因子来自于问卷中对11个测量人际信任问题的因子分析。问卷要求受访者回答参与11种社会活动的频率:出去看电影、逛街、读书、参加文艺活动、与不住在一起的亲戚聚会、与朋友聚会、在家听音乐、参加体育锻炼、观看体育锻炼、做手工、上网,答案分别为“从不”、“一年数次或更少”、“一月数次”、“一周数次”和“每天”五种,依次分别赋值“1”至“5”。KMO值为0.907,经过因子分析后,得到一个因子,命名为 “社会交往因子”。
表3 社会交往因子分析
3.社会资本
本研究选择人际信任作为测量社会资本的变量。人际信任因子来自对8个测量信任问题的因子分析。问卷要求受访者回答对8种不同对象的信任程度:自己家里人、亲戚、朋友、同事、领导干部、生意人、老乡和信教的人,答案分别为“完全不可信”、“比较不可信”、“居于不可信和可信之间”、“比较可信”和“完全可信”五种,依次分别赋值“1”至“5”。KMO值为0.782,经过因子分析,并以最大方差法旋转后,提取“普遍信任”和“特殊信任”两个因子。普遍信任因子包括对同事、领导干部、生意人、老乡和信教的人的信任;特殊信任因子包括对自家人、亲戚和朋友的信任。根据受访者对8种人际对象的回答赋值发现,对家里人和亲戚的信任度最高,平均数为4.81和4.21,说明答案集中于“完全可信”之中。在其他关系中,信任度排序依次为朋友、同事、老乡、领导干部、生意人和信教的人,由此可以验证以往的研究结果,即中国社会是一个以“血缘”为纽带的社会结构,人际信任存在“差序格局”,社会成员普遍对家里人和亲戚的信任远远高于疏远关系的信任。
表4 人际信任的因子分析
三、研究发现
为了分析社会经济地位、生活方式以及社会资本与城市老年人健康的关系,我们以城市老年人健康因子为因变量,建立回归模型(详见表5)。
社会人口学变量包括了性别、年龄和婚姻状况。其中,性别和年龄对因变量的影响都具有统计显著性。年龄越大对老年人身体健康越具有负面影响,男性的自评健康水平好于女性。这与以往的研究结论相一致。老年人健康存在着性别差异[59],原因是女性在自评健康方面比男性更倾向于高报(over-report)发病的情况,她们更容易把自己的健康状况报为不好。婚姻状况不具有统计显著性,但是我们认为存在这一趋势:没有共同生活的伴侣对老年人健康具有正面作用,但还无法推及总体。
社会经济地位变量包括了教育水平、家庭经济状况、个人社会地位,对城市老年人健康具有显著影响。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健康状况越好。教育水平对城市老年人健康影响不具有统计显著性,家庭经济状况和个人社会地位都对城市老年人健康具有显著正面影响。家庭经济地位增加一个单位,老年人健康水平就会提高0.138个单位;个人社会地位提高一个单位,老年人健康水平将提高0.049单位。假设1得到了验证。
在生活方式变量中,新兴媒介的使用对老年人健康没有影响,社会活动的参与和传统媒介的使用都会提高老年人健康水平。越是参与社会活动、越是使用传统媒介,老年人健康状况越好,假设2a得到验证,假设2b也得到部分验证。社会交往对老年人健康的影响远远大于其他因素,社会交往因子每增加1单位,老年人健康水平就会提高0.216个单位。
社会资本的指标包括普遍信任因子和特殊信任因子,对城市老年人健康具有一定程度的影响。特殊信任对老年人健康具有显著的影响:特殊信任越高,健康状况越好。普遍信任的回归系数不具有统计显著性,但是存在这一趋势:普遍信任较高,对老年人健康具有正面作用,这个趋势与以往的一些研究结论相契合[60-62]。假设3得到部分验证。
表5 影响城市老年人健康因素的线性回归分析(括号内为标准回归系数)
注:(1)* P<0.05,** P<0.01, *** P<0.001;
(2)a.参照类别为“女性”;b.参照类别为“无共同生活的伴侣”。
四、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运用CGSS2010年数据,从社会经济地位、生活方式和社会资本的视角考察了城市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因素。研究发现,社会经济地位、生活方式和社会资本都会对城市老年人健康造成影响。
就老年人经济社会地位来看,老人的家庭收入状况和个人社会地位对其身体健康具有正面影响,这与国外的研究一致。但是,与现有研究不同的是,教育程度对老年人健康的影响并不显著。存在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在于:现有研究主要针对发达国家人群进行[63],与我国的经济发展、社会文化背景都存在较大差异。根据研究对象的年纪推算,2010年的60岁以上老年人受教育时限应该是在1910年到1970年之间。1910-1949年间,我国处于家国动荡时期,政治上的更替和战争导致了教育事业发展的跌宕起伏。从国家统计局现有的统计资料来看,1949年建国之后到1980年代以前,我国国民的受教育水平都很低,其中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不足10万。由此可见,这个时期的老年人群体总体上受教育水平普遍不高。因此,受教育水平对老年人的影响不显著。其次,受教育水平不同的个体的健康差异也可能是通过他们的健康行为和生活习惯的差异表现出来。受教育水平高的人更倾向于选择良好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健康水平更好,因而降低了受教育程度对老年人健康的影响。社会经济地位的其他两个因素:家庭收入状况和个人社会地位,都对老年人自评健康有正面影响。保障老年人的基本经济来源,维护老年人的社会自尊感,可以有效减少老年人的失能感,这与国外的研究相一致。家庭收入状况对老年人健康具有持久稳定的影响,这说明在现阶段我国社会发展中,经济因素仍是影响老年人健康的重要因素。因此,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是促进老年人身体健康的重要推动力量。
大众媒介正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对人们的行为选择和价值取向具有鲜明的导向性。老年人由于身体机能的衰退,大部分退出了职场和家庭权威位置,拥有大量的空闲时间。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媒介对老年人日常生活的嵌入日益影响到老年人健康。对媒介的使用不仅丰富了老年人的生活,在获得健康知识的同时,还能够帮助老年人保持良好的认知能力。当今科技日新月异,各种新兴媒介的出现为老年人带来了新的感官体验和便捷。但是,个体衰老导致的日常生活功能受损使得老年人对新兴媒介的采纳和使用困难重重,例如,记忆力的衰退、躯体灵活性(关节炎、风湿、类风湿等疾病)影响了新兴通讯手段的操作(鼠标、键盘、手机),视力的下降则制约着老年人对显示屏的特殊要求。因此,相较于传统媒介来说,新兴媒介对老年人健康的影响并不明显。与此相反,受老年人自身状况的限制,以及传统媒介更为贴近老年人的生活经验和使用习惯的优势,老年人对广播、电视、报纸等传统媒介的接受度更高,对老年人的健康的影响更为显著。作为老年人健康知识的主要获取渠道,传统媒介的不同特征可以多方面满足老年人的需求:报纸拥有久远的历史,符合老年人的社会生活经验,老年人使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和便利;广播可以随身收听,弥补了老年人视力不足和受教育程度不高的缺陷;电视具有声像结合的优点,使用与操作简单,更适合老年人的文化程度和身体状况,因而受众面最广。因此,除了将传统媒介作为老年人消遣娱乐的途径以外,充分挖掘和运用传统媒介在传播健康知识方面的优势,可以有效提高老年人的健康水平。更多地开设有关老年人健康的频道、专栏和节目,传播老年人疾病预防、健康保健知识都是不错的选择。
信任作为老年人对社会关系的一种认可与接纳,对主观自评健康的影响不容忽视。根据以往研究结论可知,内外有别、亲疏不同的差序格局使得老年人获取支持的渠道单一,当前老年人的日常生活照顾以及情感支持仍主要依赖于家人和亲属,处于亲密圈内的人是老年人健康的“防护罩”。老年人的交往对象多半限于亲属,老年人对家人、亲属、朋友的信任程度越高,健康状况就越好。但是,除了“亲密圈”内人的支持之外,扩大与“亲密圈”外人群的社会接触也应该是促进老年人健康生活的重要途径。老年人通过参与社会活动与其他社会成员交流、合作,增加了与社会其他成员接触的机会,扩大了社会交往网络,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老年人对弱交往关系的人的普遍信任的建立。“亲密圈”内的社会支持和“亲密圈”外的社会参与,都是生活质量的关键要素,是在老年人群体中实施社会干预的重要目标[64]。在我国老龄化日益严重的背景下,开展各式各样适合老年人的社会活动,丰富老年人精神生活,充分发挥老年人的价值,修复和维护老年人的社会网络,弥补传统家庭养老的缺失,是提升老年人健康水平,促使老年人尽早回归社会的有效途径。
另外,我们还获得了一些值得思考的发现。健康存在性别差异,女性的社会经济地位普遍低于男性,受到健康影响的风险性大于男性,自评健康不如男性。随着年龄的增大,老年人都更可能遭遇健康问题。因此,在实现健康老龄化的过程中,需要关注老年人群体的异质性,关注老年人群中的弱势群体,包括高龄老年人、女性老年人。
最后,由于文章使用的是二手调查数据,仍存在以下几点不足。第一,本研究未能纳入以往研究中被证明有效的几个预测变量,例如,生活方式中的饮酒、吸烟因素,社会网络中的规模。为了更好地理解城市老年人的健康,未来的研究都应该将这几个自变量作为预测变量考虑进来。第二,个人的人格因素对社会经济地位、健康的感受与评价都会产生影响,针对老年人健康的研究仍需将自评健康与实际健康情况相结合。自评健康不仅受到个人因素,也受到社会环境因素的影响,还应分地区分层次来讨论,城市样本无法推及到所有样本中。第三,文章仅讨论了个人微观层面上的社会资本对健康的影响,但是对宏观的组织、社会、国家层面上的集体资本的讨论依然欠缺,这是以后深入研究社会资本与健康的可行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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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彭国胜英文审校孟俊一
Factors Influencing Chinese Urban Elderly's Health
HU Rong1,XIAO He-zhen2
(1.2. School of Public Affairs,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China)
Based on the CGSS2010 data, this study analyzed the socio-economic status, lifestyle and social capital which influenced the urban elders' health.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urban elderly's socio-economic status, their use of media, social interaction situations and interpersonal trust all had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ir self-reported health. Among the social and economic status variables, family economic status had a profound and lasting impact on the self-reported health of the urban elderly. Among the lifestyle variables, the use of traditional media and social interaction were closely related to the self-reported health of the urban elderly. Among social capital variables, the special trust was also the important factors that affected the urban elderly's self-reported health. In the factors influencing the health of the urban elderly, the impact of social interaction was more dramatic than any other variable, being the most important factor to promote self-reported health of the urban elderly.
Social capital; Social and economic status; Lifestyle; Urban elderly; Self-reported health
2016-07-29
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城乡居民健康不平等的社会学研究”(14ASH007)的阶段性成果。
胡荣(1962-),男,汉族,福建寿宁人,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副院长,社会学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农村社会学、政治社会学;肖和真(1990-),女,汉族,福建泉州人,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社会学与社会工作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农村社会学。
C916
A
1001-733X(2016)05-003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