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戏剧作品中被动语态的汉译
2016-11-07唐思雨
唐思雨
摘 要: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学文本,戏剧文本兼有日常口语和书面语言的双重特点。通过对比《卖花女》林语堂译文和杨宪益译文中被动语态的翻译策略,发现戏剧中被动语态的翻译策略的选择与英汉被动语态的句法、语义差异以及文本类型等因素有关。戏剧文本被动语态的翻译策略选择影响着文本的流畅性与可读性,甚至影响戏剧的舞台化展现。
关键词:被动语态;戏剧;翻译;句法
中图分类号:H31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1101(2016)04-0096-04
Abstract:As a special kind of literary text, the text of drama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colloquial and formal linguistic features. By comparing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adopted by Lin Yutang and Yang Xianyi in their respective translation of passive voice in George Bernard Shaws Pygmalion, it can be found that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which translators choose to translate passive voice are related to the syntactic and semantic differences in passive voice between Chinese and English, and the types of texts.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used in translating passive voice in drama will influence the readability and fluency of the drama, and will have effect on the stage performance of the drama.
Key words:passive voice; drama; translation; syntax
英语语态表现了主语与动词谓语之间语法与语义关系,是动词谓语的一种语法范畴。通常情况下,英语的被动语态常用来提供建议、表达愿望、提醒对方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等,同时也可表达一种客观、客气、委婉、公正的语气。由于被动语态能避免给人以主观臆断的感觉,使文本表现得更为客观、正式,语气更加委婉,与创作性的作品相比,信息型(Informative)文本中使用被动语态的情况更为常见。汉语中也有主动句与被动句的区别,但英语中的被动语态与汉语中的被动句并不一一对应,所以在英汉互译的过程中,译者往往会有意识地运用翻译策略翻译被动句式。国内学界有关被动语态翻译的研究一直集中于应用型或信息型文本。比如,林春和郭滨就科技英语中的被动语态翻译的研究[1],唐思从功能对等的角度针对法律英语中被动语态及其翻译的研究[2],成明丽针对航运英文文本中被动语态翻译实践的探索[3],任芳对商务英语中被动语态翻译的研究[4]等等。针对信息型文本中被动语态的研究已经较为丰富,而针对表情型文本中的被动语态及其翻译的研究较为少见。因此,本文以林语堂和杨宪益翻译的George Bernard Shaw名剧Pygmalion(译名《卖花女》)为案例,比较分析了戏剧文本中的被动语态在翻译过程中的处理方式,探究被动语态在戏剧的英译汉过程中某些“不得已”的处理方式,从而引起译者对于处理文学翻译中被动语态的注意。
一、英语戏剧《卖花女》中的被动语态汉译情况分析
英语与汉语的一大区别就是被动语态的使用。在英语中,被动语态用于不必说出主动者,不愿说出主动者,无从说出主动者或者是为了便于连贯上下文等场合。在英语中,当句子的主语为动作的承受者或遭受者时,动词的形式就为被动语态,表现形式一般为be+动词的过去分词。杨树国认为,在汉语中,被动语态的使用远远低于英语。英语被动语态的句子如果不强调动作的执行者,译成汉语时,很多情况下都译成主动句[5]。笔者对两个译本和原文出现的所有被动语态及翻译进行了统计分析,统计结果见下表:
由表1可见,杨译本中被动语态译为汉语主动句的比例为75%,林译本中这一比例为66.7%,可见英语被动语态在很多情况下都译成主动句。
刘明东认为,翻译英语被动语态时既可以将其译为形式上主动而意义上被动的汉语句子,又可以改变原文的谓语动词,将其译为汉语的完全主动句,还可以直接将原文的被动语态按主动语态译为汉语的完全主动句[6]3。对白在戏剧文本中所占比例最大,戏剧对白兼具口语和书面语双重特点,还应具有舞台表现力。因此,在翻译被动语态过程中需要注意译文的流畅性与表达性。再比如下面的例子:
(1)…some habits lie too deep to be changed.
杨译:有些习惯是太根深蒂固,不能改了[7]146-147。
林译:(人的)习惯有些已经根深蒂固,改也改不了[8]129。
(1)中,英语原文的主语是“habits”,即译文中的“习惯”,而习惯是依附于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存在的,因此“习惯”本身是不具有主观能动性的,所以必须体现为被动语态或由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作为主语。此处英语原文就采用了被动语态的表述,而杨译本和林译本将此处理为主动句式。两个译本中该句主语都保持为“习惯”,且句式仍为主动,这似乎违背了上面的说法。但事实上,译本中的“习惯不能改”和“(习惯)改也改不了”的表述,虽然没有汉语中明显的被动语态的形式,却包含了被动语态的意义,因为作为汉语的说话人和听话人都心知肚明“习惯”需要“被改”,所以此处形式上的主动语态达到了表达了被动的意义的作用。
刘明东指出,在句法形态上除了采用“被”字外, 还可以根据汉语搭配的需要选用“遭、挨、给、受、加以、予以、为…所”等词[6]3。笔者统计发现,两译本中少量英语被动语态“对等”处理为汉语的被动句。戏剧文本对白口语化和舞台表现的需要,令译者在将被动语态英译汉时尤为谨慎。
(2)Nice thing a girl can't shelter from the rain without being insulted.
杨译:一个娘们来避避雨都要受人欺负[7]20-21。
林译:好家伙,女人家避雨也免不了受人鄙薄[8]19。
(2)中,两位译者都将原文的被动语态处理为“受……”。原文中被动语态明显在强调“I(我)”所受的不公平待遇和委屈,且动词“insult”本身就有“侮辱”的意思,而“侮辱”肯定是由他人施加在承受者身上的,所以在两个译本中,两位译者都选择了运用汉语的被动语态形式来突出动作,以表达主语的委屈之情和对“你”的抱怨,同时也使人物的语言更加生动,贴近生活,这样处理也使对白更具有舞台表现力。
此外,还有少量句子译为无主句或判断句。比如:
(3)She…is heard descending the stairs in a stream of silvery laughter.
杨译:……下楼时还可听见她不停的笑声[7]176-177。
林译:……下楼时依旧听见他阵阵玲珑的笑声[8]155。
无主句是汉语的一大特点。与英语等力求精确和逻辑连贯的语言不同,汉语常常强调模糊性和朦胧美,无主句就顺应了汉语的句法和审美需求。而在戏剧中,相比于对白,舞台说明在描述场景或情形时更加注重这种模糊性与朦胧美。(3)中的原文主语为“she(她)”,而两位译者都将主语调整到了宾语的位置。一方面,原文的本意在于强调“她”的声音好听而在楼梯间回荡,所以翻译中并不突出主语“她”是可以接受的;另一方面,如果按照原文结构强行译为“她被听到……”则非常生硬,影响了译文的流畅性。同时,如果按照英语被动语态译为汉语的主动语态的方法增补主语“其他人/别人听到……”,虽然译文中有了形式上的主语,但也会让读者或观众疑惑这里的“其他人”或“别人”究竟指称何人。因此,与其牺牲流畅性或令读者生疑,不如译为无主句,不仅可以使语言流畅自然,而且对于这里听到笑声的人是哪些人,作者、读者、译者三方皆心照不宣,听到笑声的既可以是身处在戏剧中的人物,也可以是在戏院里看这出戏剧的观众,因而双方之间也产生了一种“朦胧的默契”,顺应了汉语中的“朦胧的美感”。
二、英语戏剧《卖花女》两个汉译本汉译策略分析
通过前面的分析,笔者发现被动语态在翻译中未被翻译为被动句有两个原因:一是英汉被动语态句法和语义结构的差异;二是文本类型。
(一)英汉被动语态句法和语义结构的差异
英语被动语态和汉语被动句有较多共性,而二者的主要差别主要有两个方面:被动意义的显现与隐含、被动施事出现的比例。笔者将从这两个方面举例论述。
1.被动意义的显现与隐含。邓云华和曾庆安提出,汉语的“被”字在形式上有时可以不体现,句式暗含被动意义[9]2。比如下例:
(4)The door is opened violently;
杨译:房门被猛烈的推开,……[7]142-143
林译:房门猛开[8]25。
杨译本将原文的被动语态“被”字形式凸显出来。作为舞台说明,这样处理有强调施动者的意味。既然房门是“被”推开,那么作为读者,明显会对谁推开房门产生好奇;而如果在戏剧舞台设计和演出中,这一舞台说明可能会让表演者着重于推开房门的人的动作的展现。林译本的翻译并没有突出句式上的被动意义,但“房门”作为受事,一定是由某个施事施加动作才能“打开”。作为读者,在读到该句时,会在脑中产生房门猛烈打开的场景。而作为戏剧舞台设计者和表演者,如果依据此版本进行戏剧排演,则有可能突出房门的状况。
2.被动施事出现的比例。邓云华和曾庆安提出,英语被动句式虽然也可以由介词“by”引进施事,从而强调施事,使状态事件过程化,但是不带施事的被动句式占大多数;而汉语被动句式被动标记后面引进施事较常见,所占比例比英语要高[9]3。就英语被动句式中被动施事的出现是否影响被动语态翻译策略,笔者对两译本进行了统计。原文被动句式中共有9句带施事,其中4句出现在对白(共51句)中,5句出现在舞台说明(共21句)中。林译本在翻译带施事的英语被动句式时,2句对白翻译为汉语被动句,1句舞台说明翻译为汉语被动句,占总数的33.3%。杨译本中,对白和舞台说明各有2句翻译为汉语被动句,占44.4%。由此可见,英语被动句式中出现由介词“by”引进施事时,原文作者往往有强调施事的意味,而这种情况下译者有一定倾向将被动语态翻译为汉语的被动句。
(二)文本类型
文本类型是制约译者翻译英语被动语态的原因之一。德国功能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卡塔琳娜·莱思(Reiss K.)在德国心理学家、功能语言学家卡尔·布勒的语言功能工具模式基础上提出按照文本功能划分文本类型,即信息型( informative) 、表情型( expressive) 和操作型( operative) 。根据莱思的观点,表情型文本用于表达信息发送者对人对物的情感和态度,其语言具有美学的特征,侧重点是信息发送者及其发送的形式[10],因此本文选择的萧伯纳的戏剧《卖花女》应当划分为表情型文本。因为表情型文本具有“创作性”和美学特征,切斯特曼认为,在表情型文本类型中,信息发送者可自行开创主题并有意识地“利用语言的表情与联想意义”[11],所以译者在翻译表情型文本时拥有较大的自由度。相应地,译者在处理表情型文本中的被动语态时,相较于信息型文本和操作型文本具有较大的自由度。戏剧是文学体裁中特殊的一项文学形式,主要是由人物的对话组成,戏剧情节的推动和人物性格的展现也主要依靠对话语言来完成[12],因此译者考虑到译文的流畅与文本类型,会对被动语态采取更为灵活的翻译方法。笔者以两译本中较为有代表性的翻译案例进行分析:
(5)I wont be put upon.
杨译:咱也不买他的账[7]84-85。
林译:我不受人诈骗[8]77。
(5)中,杨译本将原文的被动语态翻译为主动句“不买……账”,且主语“I”也被翻译成较为通俗的“咱”,整个句子较为通俗,更偏向口语使用,不仅符合剧中卖花女的身份特征,同时也利于戏剧舞台化,契合了莱思所提处的“表情型文本应侧重信息发出者及其发送的形式”。林译本将被动语态翻译为汉语的被动句式,“受……诈骗”的句式从总体上看更显书面化特征,传递出与原文“be put upon”相同的概念,译者的处理方法更类似于翻译信息型文本时,侧重传递信息的准确性与形式。直观而言,该句两种译法皆可接受,但显然“不买……账”的译法更贴近读者与观众,体现了人物性格,译法更为巧妙。学界对于被动语态翻译的研究大多集中于信息型文本,如科技文本、法律文本、商务文本等。由于信息型文本强调描述的客观性和逻辑性,对于被动语态的翻译相对比较刻板。而戏剧作为表情型文本,翻译时不仅要传递原文表达的信息,还应当传达原文和作者对美学和诗学考量,灵活选择处理方法。
三、结语
英语的被动语态和汉语的被动句虽然相似,但是两种语言对“被动”的运用却不尽相同。被动语态在英语中运用广泛,其运用是由文本类型、语篇连贯、句法要求、表达要求等等因素所决定的。而相对于英语而言,汉语中的被动句使用较少,使用时也往往带有强调动作或过程的作用。因此,在戏剧文本的英译汉过程中,译者会受到英汉被动语态句法和语义结构的差异以及文本类型的影响,从而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对于翻译带有施事的英语被动语态,译者较为倾向于在汉译时体现施事或译为汉语被动句。相对于信息型文本,戏剧文本的文本性质要求译者根据汉语的表达习惯,采取更为灵活的翻译方法处理被动语态。否则不仅会影响译文的流畅表达,甚至会影响戏剧文本的舞台化效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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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