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去世，不确定性弥漫 “神”隐没，王未决

艾兰

“君主高于各种争端。”今年6月，泰国军方发言人文泰如是说。

10月14日，泰国首都曼谷的大王宫，于前一日因病逝世的泰王拉玛九世普密蓬·阿杜德的佛教葬礼仪式在这里举行。

一大早，穿着黑色衣服的军人、水手、警察以及其他泰国人或跪或坐在街道上——为表敬意，所有泰国人的身体要低于王室成员——迎接载着国王灵柩的车队从医院过湄南河来到市中心的大王宫。人们祈祷着，很多人伤心地痛哭起来。

灵柩车队中，有一辆涂着代表皇家的金黄色车子载着的是父亲健康恶化时从德国赶回来的王储玛哈·哇集拉隆功。在大王宫里，王储负责主持国王遗体沐浴，这是泰国传统佛教葬礼仪式。

在泰国人的日常生活中，普密蓬每天都在，其官方肖像几乎挂在所有餐馆、家庭、办公室里。现在，对很多人来说是“父亲”、甚至近乎“神”的国王已不在了。人们穿上深色衣服，网站变为黑白色、报纸也纷纷去除色彩，政府还专门设立了电话热线，以帮助人们抚平悲伤情绪。

葬礼后，国王的遗体被安放在大王宫内的玉佛寺里，供人们祭奠，截至本刊发稿，尚未确定火化具体时间。

同样没有确定时间的是王储加冕之日，不确定性在泰国弥漫。

目前，现年96岁的枢密院主席、前总理炳·廷素拉暖在过度时期任摄政王，他是已故国王最亲密、最有影响力的顾问。根据泰国宪法，由国王任命的咨询机关枢密院可以在国王缺席时代理国王职权。据泰国媒体报道，泰王的去世不会影响明年的大选。

多面手国王

“我要给国王送行，他备受全体泰国人的爱戴。”葬礼这天，39岁的吉拉空挤到湄南河的桥上，为国王送行。

除了聚集在医院、大王宫、灵车所经之处，人们还在社交网络上表达哀悼之情，很多人用“我们热爱国王”的标签、称普密蓬为“最好的国王”、“赢得了我们的心”。

虽然泰国为君主立宪制，国王权力有限，但二战结束不久后登基的普密蓬在70年里发挥了巨大的政治和社会影响力，他成为泰民众尊重的“父亲”、甚至被当成“神”来对待。

“国王过着简朴的生活。他带着地图和铅笔以及照相机，考察过泰国所有偏远地区，之后便为帮助人们解决水源、农业、医疗等问题，创立了数千个王室项目。”网名法尔汉的泰国人写道，“我们爱戴他，不是因为他是泰国国王，而是因为他做了些什么。”

起初，泰国人出于传统和义务而尊敬普密蓬，但随着他对社会的贡献增多，尊敬逐渐演变成爱戴。普密蓬经常被誉为“人民的国王”，他开启的广泛的社会项目及发展计划让人们快要将其“神”化。

10月14日，国王灵柩车队开往大王宫，一路上，人们悼念去世的普密蓬

“国王是我的生命，”49岁的艺术家康南斯里说，“他给我们村子带来了电和发展，我知道他对所有泰国人一视同仁，是泰国人的中心。”

普密蓬还被视为“发展国王”，由他发起的各种基础设施建设的王室项目，解决了人们的基本需求。很多项目起于国王宅邸花园里的自主实验，试验涉及农业、林业及小工业，一旦被认为是成功的，便在泰国开始实施，带动了就业和经济发展。1997年的亚洲经济危机中，他将危机化为教导人们用自给自足的方式生活的契机。

普密蓬还是位“和平使者”。他多次介入政治危机，利用影响力化解紧张形势。例如，1973年，国王帮助国家走出学生抗议者和军方的暴力冲突。在向民主过度上，普密蓬也发挥重要作用，在1992年骚乱期间，他敦促反对派领袖苏钦达和退休少将查姆龙寻求和平解决办法。当时人们在电视机前看到，出于对国王的尊敬，二人跪在国王面前。最终，普密蓬的介入让泰国进而举行大选并形成了民选政府。

“我们看不到其他人像他（国王）这样全心全力为人民，也从来没看到泰国人像爱戴他那样爱戴谁。”47岁的学者阿努查说。

禁忌

现在，泰国举国进入国丧期。总理巴育在国王去世的第一时间发表全国电视讲话，告诉泰国人在接下来30天里避免举行“庆祝活动”，学校、政府机关均降半旗致哀，国有部门守丧一年，这期间公务员要穿黑色衣服。一些国家外交部要求在泰公民展现出尊敬，在公共场合穿着暗色得体的服装。

表现出对国王及王室的不尊敬代价很大。

没有遵守穿衣规则和行为准则的人会被谴责为不爱国、不尊重王室。到10月17日，至少有三人被愤怒的民众指责对王室不敬。

10月16日，警方强迫苏梅岛上的一位女性在公开场合向国王的肖像鞠躬，周围一大群人旁观嘲弄，她被指在社交网络发布批评王室的言论。15日晚上，竹古童区的一家商店外，数百人集结起来，谴责店主的儿子，他们被其社交网络发帖给激怒了，70名警察出动最终控制住局面。同时，外国媒体也受到指责——泰国外交部发布声明“谴责”外媒在报道中“操纵和挑衅”意味，外媒称哀悼人数为“数千”，外交部表示实际是“数十万”。

国王的权威有严格的法律保障，英国广播公司（BBC）称这条法律可谓世界最严苛之一。泰国刑法典112条称任何“诋毁、侮辱或威胁国王、王后、法定继承人及摄政王”的人可面临高达15年监禁，法律规定：“国王拥有崇高地位，不容侵犯。所有人不得让国王遭受任何形式的指责或指控。”

不过，法律条文没有具体定义什么样的做法构成为君主的侮辱，而且，所有人都可以针对任何人提起投诉，警方通常必须正式调查。另外，嫌犯被指控的细节很少公之于众，以免他人效仿。人权组织称这项法律是被用于扼杀言论自由的政治武器。

“君主高于各种争端。”今年6月，泰国军方发言人文泰如是说。

此外，公开讨论王位继承亦是禁忌。

女人和狗

10月13日，总理巴育以“新国王长命百岁”结束了电视广播。为给人们吃“定心丸”， 15日的电视讲话中，他再次谈到王位继承事宜，称王储敦促民众“不要担心政府或继位之事”，继位程序早就由“宪法、王室法律和传统”拟定。

2010年12月，泰王后诗丽吉（右二）、王储哇集拉隆功（左二）、公主诗琳通（左）和朱拉蓬随国王普密蓬回到医院.普密蓬多年受疾病困扰

作为国王唯一的儿子，哇集拉隆功于1972年12月被指定为继承人，不过，巴育表示，民众仍处于“悲伤时刻”，王储要求和国人一道为父亲哀悼，这就是王储没有立即登基的原因。具体登基日期尚未公开。

在未来充满不确定的情绪中，泰国出现了一张照片，其中，王位法定继承人看上去更像是小丑，而非国王：64岁的王储现身德国慕尼黑机场，穿着卷起的背心，牛仔裤松垂地挂在腰间，身上有大面积假文身，大摇大摆地走着，手中还抱着一只贵宾犬。

据《纽约邮报》报道，与其父不同，哇集拉隆功有着行为古怪、追求女色、对多任妻子残酷的名声。

哇集拉隆功的爱犬取名Foo Foo，被授予泰国皇家空军上将军衔，有自己的维基百科页，且经常出席正式场合。例如，2007年，王储曾把这只狗带到美国大使拉尔夫·博伊斯的招待会上。据“维基解密”公开的文件，博伊斯写道：“Foo Foo穿着正式的晚礼服，戴有爪子套。期间，它跳到宴会贵宾桌上开始从宾客水杯中舔食。”去年，Foo Foo去世的时候，葬礼为期4天，还为它举行了奢华的火葬仪式。

由于泰国法律严格限制有关王室的报道，因此，在泰国，有关哇集拉隆功的行为大多属于“流言”。

不过在2007年，一则让王室形象受损的视频流出。哇集拉隆功的第三任妻子蒙西拉米王储妃曾是酒吧服务员，视频显示，在其生日派对上，坦胸露乳的蒙西拉米走来走去，只穿一件丁字裤，还一边给Foo Foo喂蛋糕。这成为全国性丑闻，国内外皆有报道。

蒙西拉米与王储分开后，王储允许其父母被投入监狱，因他们“中伤王室”。哇集拉隆功的前两段婚姻也不乏丑闻。第一段婚姻中，哇集拉隆功与情妇生育了5个孩子，他后来迎娶了这位情妇，但结果并不好，王妃被甩之后还被迫离开泰国。2011年，王储与第二任妻子的孩子发布信件称他们被父亲抛弃了，不被准许回到泰国。王储现在为单身状态。

泰王室专家称，普密蓬在世时，王储已经接过一些礼仪性职责，但未得到与父亲同等的尊敬。

虽然哇集拉隆功是法定继承人，但希望其妹妹诗琳通公主继任的声音早前就有，然而，根据法律规定，女性不能继承王位。

“维基解密”公开的2010年的外交电报显示，泰国政坛精英中有人表达希望国王改写法律，以便提名公主为继承人。他们强调王储干预政治、令人尴尬的金融交易等，称王储“57岁了仍不能也不愿纠正他的行为。”

不过国王普密蓬没有改变哇集拉隆功的继承人地位。

康奈尔大学东南亚专家汤姆·皮宾斯基说：“很多观察家都主要说国王是起稳定作用的力量，但这一定程度掩盖了一直困扰泰国现代历史的多次政变。他的死意味着泰国政治制度中必须找到一个能维系统一替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