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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瑞兽

2016-11-05姜磊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6年9期
关键词:瑞兽师弟宝物

姜磊

土夫子

贺老根是个“土夫子”,年轻时东奔西走,遇到合适的墓就挖坟掘土,闲时则与友人啸聚山林。四十多岁才娶妻生子,老婆贤惠,儿子乖巧。渐渐的,他对灯影下做的那些事越来越厌烦,决意退出,一家人守着热炕头好好过几年安稳日子。

清同治四年冬,烟台异常寒冷。这一天,贺老根正要歇息,只听大门被拍得“咚咚”响。披衣出去一看,门外站着个大胡子洋人。贺老根问:“洋大人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大胡子会说点中国话,自称是英国在烟台洋行的商人,名叫史密斯,还打着哈哈说:“贺帮主不必惊慌,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前来拜访,有件事要请你出面帮个忙。”

贺老根一听,这洋人来者不善,笑道:“史密斯大人,想必你搞错了。我一个跑路赶脚的穷苦力,哪是什么帮主啊。”

“贺帮主还是不要装疯卖傻了,你‘贺八爪名声在外,我早就有所耳闻。”

贺老根暗吃一惊,只好先将他让进屋里。史密斯倒挺干脆:“我说贺帮主啊,今日所求之事,对外行来说或许难如登天,对你嘛,不过是举手之劳。”说着,史密斯摆了摆手,以应和他听上去还算利落的中国话。“我听说城东的昆嵛山上,埋葬着一位大将军。当年他为平定叛乱立下了战功,殉职后,皇帝赏赐他一尊赤金瑞兽。听说这个宝贝价值连城,可惜随大将军入土为安了,所以,我想麻烦贺帮主前去找一找。”

贺老根听明白了,这伙洋人趁烟台开埠,纷纷涌入中国,设领事馆,开洋行,不仅控制了海上航运业,还垄断了进出口贸易。现在他们脚跟站稳了,就动起了歪心思,想要在别人家的地盘上盗墓掘宝。

他不想再惹是非,便张口推辞:“我看大人还是去找别人吧。您看,当年的‘贺八爪背已经驼了,一把老骨头也酥了,恐怕帮不了您啦。”史密斯一听,火冒三丈,从凳子上跳起来,用毛茸茸的大手指着贺老根的鼻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等着瞧吧,有你的好果子吃,够你喝一壶的。”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呸,”贺老根啐了一口,“来中国好事没干,俏皮话倒是学了一箩筐。”

史密斯走后第二天,贺老根的老伴去集市卖布,却一去不归,爷俩全城疯找也不见其人影。思前想后,贺老根觉得这事恐怕绕不过史密斯,要想全家团圆,就得先把那尊瑞兽拿到手。

他对儿子说:“宝驹,看来爹这回要犯一犯门规了。”贺老根老来得子,对儿子宠爱有加,因此并没有让宝驹子承父业,像他一样成为一名卸岭力士。宝驹闻言一怔,他对父亲所提到的门规显然并不知情。贺老根又道:“咱们卸岭门传人,自古门规极严,汉人的墓从来不动一丝一毫,所以很少在胶东、中原一带活动,办事都是去关外。那些强占过中土、危害过汉人的人的陵寝,才是咱们的目标。”宝驹点点头,道:“爹,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

贺老根不再迟疑,从柴房里取出长剑,带足工具,领着儿子宝驹,急匆匆地出了门。

铁甲巨俑

两人一路急奔,来到了昆嵛山下,仰头望去,那山极为险峻。贺老根取出铁钎,打入地下,随之取出来闻。这是卸岭派不传之秘,为了保持鼻子的灵敏程度,卸岭力士们向来不沾烟酒辛辣之物。铁钎从泥土中带上来的各种气味,还有打土时的手感,都可以帮助他们迅速而准确地找到墓穴所在地。

从日上三竿到月华初上,爷俩蹚了大半座山,终于找到了大将军墓的洞口。贺老根取出绳索,一头系在腰间,另一头塞到宝驹手里,又在他腕上缠了两圈,转身就要下洞。宝驹喊住他,道:“爹,大将军墓不比寻常,一定机关密布,您要多加小心啊。”贺老根道:“放心吧,拿到东西以后,要是个头太大,我就拴到这绳子上,绳子晃三晃,你往上提,先提东西后提人。”宝驹点点头,缓缓将父亲放入洞中。

洞穴颇深,足足十丈才落了地。贺老根晃亮火折子,吓了一跳,身边站着一人,正盯着他看。他腾身闪避,对方并没有跟来,细一瞅,原来是一尊木头做的禁卫。贺老根找到墙壁上的油灯,点亮后,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甬道内,甬道尽头是两扇紧闭的大门,门上布满了漆黑的孔洞。他不敢贸然前行,想找块石头探探路,可四周很干净,地上并没有碎石。转眼看到禁卫,心想:“兄弟,对不住了。”便拔剑将它砍翻在地,搬起来向甬道中央丢去。

“哗哗哗!”大门的孔洞里瞬间射出几十支冷箭,几乎封住了甬道,若不是早有准备,贺老根此刻怕已变成刺猬。他意识到,眼前这座大将军墓果然比自己探过的所有墓葬都要凶险。待了片刻,确定不再有箭射出,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向大门。这是扇青石门,推不动,也没有门栓,他在门边石壁上摸索一遍后,发现一个铜柄,用力一扳,大门轰隆隆开了。

贺老根顿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心知墓内封闭,人的呼吸加上灯火燃烧,空气正慢慢耗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四处搜寻,钻进了一个相对狭小的房间,房间里只有十步宽,两丈高,中央摆着一副巨大的棺椁,旁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贺老根还未看清此人模样,身后的门便自动合上了,室内又变得漆黑一团。

呼!一股劲风袭来,贺老根本能地矮身避开,头发却被削掉一大绺,暴露出的头皮让他顿觉森森凉意。紧接着对方第二剑又砍过来,贺老根举剑抵挡,“啪”的一声火花四射,震得他虎口发麻。

一时间,贺老根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他凭记忆一个箭步蹿到墙角,沿着房间的边角躲来躲去,黑暗中,他掏出了火折子,火光一亮,一个身披铁甲,虎目圆睁,身高约莫一丈二尺的巨俑立在自己面前,其胳膊加上利剑的长度,几乎可以封住室内每个角落,而自己却完全无法接近它。

贺老根冒死滚到巨俑脚下,挥剑砍它的腿。出乎意料的是,它既不躲避也不抵挡,白白挨了一剑。只听“当”的一声响,一串火花溅出,巨俑身上留下了一道浅痕,原来它并非木制,而是由青铜铸成。巨俑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劈下来,越来越快,贺老根忙翻滚躲闪。

缠斗多时,火折子行将燃尽,豆大的火苗摇摇晃晃眼看要熄灭,贺老根早已体力不支。

想到老伴还在洋毛子手里生死未卜,儿子在墓穴外等他回家,贺老根只得咬紧牙关,拼力抵挡。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巨俑行动虽快,但双脚从不离开地面,好似在地上滑行。地面上有几道手指粗细的裂缝,巨俑的双脚步步都踏在裂缝上,不曾偏离半寸。贺老根明白了,这尊巨俑实际上是在固定的轨道上滑行,底下的夹层中安装着动力机关。巨俑虽然行动范围有限,但它的长臂与长剑弥补了这个缺陷。

贺老根决定放手一搏,他躲到最里面的角落,等巨俑追来时,他又一次滚到它的脚下。巨俑仍不躲不闪,贺老根毫不迟疑,举剑猛地插入巨俑右脚下的裂缝中。不出所料,巨俑的右脚被卡住了,“咔咔”作响,再也不能挪动半寸。

贺老根没有了武器,也无法再破坏巨俑,干脆丢下它不管,走到棺椁前,推开了棺盖。

大将军棺中果然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尊金灿灿的瑞兽。宝物到手,贺老根顾不上细看,抱起它便跌跌撞撞地向洞口奔去。洞内空气已变得十分稀薄,他的脚步有些踉跄,看到宝驹松下来的绳索还好端端地垂在那里,他慌忙将瑞兽牢牢拴好,又晃了三晃,直到看见绳子缓缓升了上去,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宝驹的绳子却迟迟没有再放下来。贺老根早已饥疲交加,又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心急如焚,大叫几声“宝驹”便昏死了过去。

师 弟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老根被冻醒,发现自己已被雪埋了半截。他挣扎着爬起身,把落在洞中的雪往一边堆。合该天不亡他,这场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一整天,他踩着积雪堆慢慢爬到了洞口,终于逃了出去。

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贺老根孤零零的两行脚印,宝驹早已带着瑞兽不知去向。贺老根不由得老泪纵横,心想:干这一行,一生难寻好搭档,别说亲兄弟了,就是爷俩搭伙,儿子也能扔下亲爹。难怪都说要让当爹的留在洞外,让儿子进洞取宝呢。

他抑制住心中的悲苦,好不容易返回家中,一头栽到炕上躺下,再也不愿动弹。各种疑问灌满了他的大脑,他理不出一丝头绪。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睡去。

睡梦中有人在拍打他的肩膀,他以为是宝驹,急急回头看,却并不是让他牵肠挂肚的儿子,而是一个兽首人身的怪物,那怪物的脸黄澄澄的,可不正是那尊赤金瑞兽?贺老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不料眼前果真有一人正在唤他,竟是他多年未见的同门师弟祝伟。

贺老根心中一怔。这个师弟,素喜结交达官贵人,为他们鉴定黑市古玩,终日周旋在上流社会,今天怎会来找自己这个寒碜的师兄?

祝伟见贺老根醒了,顾不上叙旧,开门见山道:“师哥,听说了吗?最近有传言说大将军墓中的瑞兽已经出货,不知是谁动的手。您说这事儿可信么?”

“哦,竟然会有这种事?”贺老根不明师弟来意,随口敷衍了一句,“那你认为这尊瑞兽现在在谁的手上?”

祝伟见师兄在套他的话,便卖了个关子:“师哥,家里咋没见着宝驹啊,这小子现在是不是做大买卖去了?”师弟一提宝驹,贺老根心里便不是滋味,他一琢磨,会不会这孩子拿着瑞兽在市面上露头了?

“哦,宝驹可没你那么有出息。近来也不知迷上了哪家的野丫头,三天两头不着家。”

“是吗?”祝伟笑了笑,道,“师哥,您先歇着,我还有事。要是有了瑞兽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能把它卖到天价。”

师弟走后,贺老根琢磨起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来,似乎他已认定那尊瑞兽在自己手上,而且跟宝驹有些关系。想到这里,贺老根觉得所有事情的源头都出在那个洋人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不如去套一下史密斯的口气,从他那儿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连夜来到商行,贺老根见到了史密斯,史密斯看上去很是开心:“哎呀,果然是‘贺八爪啊,名不虚传!你只管出价,我是势在必得。”史密斯依然在卖弄着他的文采。贺老根避开了他的话题:“大人,我家老婆子前几天出门,至今未归,大人的门路广,能不能劳烦大人帮忙打听一下?”“还有这等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们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我是不是可以先观摩一下那尊瑞兽呢?”贺老根脑子一转,看来史密斯也认定瑞兽在自己手上,不如来个将计就计,便道:“好,史密斯大人,咱们不如做个交换,你帮我找人,我给你宝物,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哈哈,我最喜欢聪明人。贺老根,咱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明天早上你只要带着那尊赤金瑞兽来我的商行,你就一准儿能看到你的夫人!”“大人,我看您这商行离我家也太远了,我老了,腿脚不便,我看还是在城南头比较方便。”贺老根这样说是怕史密斯捣鬼,事先在他的商行设埋伏。“一言为定!”史密斯痛快地答应了。

啄木鸟

贺老根回到家,点上灯琢磨对策。忽然灯影一暗,一支哨箭穿窗而入钉在了墙上。他探身蹿出门,门外已空无一人,却见地上有一个布袋。贺老根将袋子提回屋,起出哨箭,发现箭上还钉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三描两抹,画了一只啄木鸟。

贺老根定定神,打开布袋,愣住了,袋里正是他拼了老命取得的那尊瑞兽!难道是宝驹?可这孩子既然把瑞兽送了回来,为什么不见人呢?贺老根端详起手中的纸条,这啄木鸟,莫非是宝驹在暗示他什么?啄木鸟捉虫子的时候总在虫洞反面不停地啄树,洞内的虫子感到危险,便从洞里爬出准备逃走。而这时,啄木鸟已来到洞口,等候着它的猎物了。贺老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贺老根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从家里出发,他既没把瑞兽带在身上,也没放在家里,而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想到“啄木鸟”的提醒,他还是留了一手。

来到约定的地点,史密斯已然等候在那里了,除了有两个外国大力士“护航”,还有一帮小喽啰,个个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大人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啊!”贺老根上前打了个哈哈。“贺老根,你的夫人在这儿。”史密斯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一顶轿子。轿帘子随即被掀起来,贺老根日思夜想的老伴被五花大绑,塞坐在轿中。“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把东西交给我,换回你的黄脸婆。”此刻,史密斯求宝心切,早顾不得掩饰了。

贺老根见老伴安然无恙,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道:“大人,我昨夜思前想后,觉得在此地交易未免太招眼,容易出娄子,您若信得过我就随我去取宝物,怎样?”史密斯一听,恨得牙根痒。可转念一想,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手上又握有人质,这个干巴老头还能弄出什么名堂?“好吧,前面带路!”

贺老根展开身法,疾奔而去。他心里明白,表面上看只有史密斯这一伙人,可暗地里说不准还藏着些什么人,在觊觎着那件宝物。

那几个外国大力士搬石头可能在行,可要说到兜圈子、玩脚力,恐怕就差得远了,贺老根就是要让这些人疲惫不堪,他才可能有机会。史密斯没料到贺老根的腿脚这般灵活,赶忙安排两个人看好轿子,其余人则紧追不舍。

瑞兽的魔力

贺老根这个大圈子一绕就是五六里路,史密斯强压怒火,拖着两条似灌了铅的腿跟在后面。终于,贺老根在海边一处防风林停了下来,然后从树丛中拖出一个布袋:“大人,宝贝我就放在这了,想要就过来拿,我老贺先走一步!”说罢,贺老根闪身躲进了树丛。

眼看大功告成,史密斯一行人气喘吁吁地跑过去,不料斜刺里蹿出一个黑影,抢先一步夺去了布袋。到嘴的鸭子飞了,史密斯气得破口大骂。贺老根当然也没有走远,他想看看,究竟有没有尾随在后的人,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黑影正是他的师弟祝伟。

“好你个姓祝的!我高价请你去挖宝,你推说洞里机关太险让我设套去逼你的师哥出山,没想到现在你小子又跟我玩阴的。快给我抓住这个混蛋!”史密斯叫嚣着,命手下的人去擒祝伟。直到这时贺老根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师弟在暗中捣鬼。

既然撕破了脸,祝伟便将宝物往肩上一甩,抽身就走。“砰!砰!”史密斯的火枪连声响了,祝伟倒下了,那尊赤金瑞兽也从布袋中滑落到雪地上,从瑞兽身上几个黑洞洞的枪眼里,汩汩流出些银白色的液体。史密斯愣愣地走上前,抱起瑞兽,却发现这宝物竟是空心的,腹中盛着水银。原来这尊瑞兽不过是鎏金的,根本就不值钱,只因水银有防腐功效,所以皇帝才赏给大将军用作陪葬。史密斯正呆呆傻笑,仿佛自嘲一般,就在此时,趴伏在地的祝伟倾力起身,射出一记飞刀,飞刀擦过瑞兽头颅,正中史密斯的心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史密斯临死前还不忘再说一句中国俗语。随行的两个大力士冲到祝伟身旁,每人朝着他的脑袋挥了一拳,贺老根在树丛中都能清晰地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黑心的师弟和贪心的洋人都死了,“惹祸”的瑞兽也化成了碎片。见大力士们抬着史密斯和祝伟的尸体走远了,贺老根钻了出来,远远的,他看到宝驹背着他娘从小道赶了过来。

原来,贺老根下洞盗宝时,守在洞外的宝驹冷不丁注意到,雪地上有三个人的脚印。不用问,其中两个是他们爷俩的,可另外一个是谁的呢?宝驹心知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杀机四伏,于是他装作抛弃父亲,独占瑞兽,跑回闹市转了几个圈,甩掉了跟踪他的人,又假意到市面上四处询价。他要让包括史密斯在内的所有人相信,这尊瑞兽就在卸岭门贺家人的手上。宝驹给贺老根匆匆画的那张“啄木鸟”,也正是暗示父亲,让他提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贺老根心领神会,引开史密斯和暗地里的追踪者,让儿子寻机救出老娘,并且交出了宝物。只是,一件莫须有的宝物,竟在人的心里种下这么大的魔力,引得史密斯与祝伟相互残杀、玉石俱焚,这倒有些出乎贺老根父子的意料。

贺老根把瑞兽的碎片归拢起来,又在地上掘了个坑,把它放了进去。虽说是他亲手从墓中取出,此后一连串的变故,让他始终没有机会好好看这宝物一眼。他最后看了一眼残碎的瑞兽,原本寓意祥瑞的兽眼里,此刻,分明透着一丝幽怨。贺老根填埋上土,那瑞兽刹那间与茫茫雪地融为一体,隐匿不见了。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上海故事》201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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