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家仙儿(短篇小说)
2016-11-05杨立秋
杨立秋
不止一次,在文学的或非文学的场合,面对他人客气的恭维,我说自己只是一个文学的资深票友。这倒并非谦虚,而是事实。生存之下,文学不是砝码,更不是唯一的条件,在更大程度上,它只能是一种爱好。然而,爱好文学,就像爱一个人一样,不能为其投入全部,也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开始,我不停地转换行当。为了生活,确切地说,是为了生存,想干的不想干的都干过了——装卸工、操作工、保安、会计、企管、营销、大型国企的厂长助理、营销副总、总经理等等。每一次角色的转换,都无异于一次人生的裂变。当然,这种戏剧化的人生轨迹是文学的重要内容,却又是文学无法解决的现实困境。
可以这样说,从喜欢上写作,到现在人过半百,新时期所有的文学浪潮我几乎都经历过,朦胧诗、先锋小说、新写实主义等等。然而,因为种种缘故,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融入其中,更不要说站在风头浪尖了。然而,时间没有停止,生活必须继续,它一直在文学中,这样想,倒也能聊以自慰。毕竟,生活是文学的源泉;毕竟,文学是让人生,不是让人死的。
还是从生活说开去。去年盛夏,老家来了两位亲戚,男的不到30岁就得了一种怪病,动不动就肚子疼,疼起来全身抽动,满地打滚。女人是他媳妇,人很瘦,个子也不高。然而就是这个瘦弱的女人,背着他的丈夫,领着6岁的女儿,走遍了京津冀各大医院……这期间,她咬着牙东借西凑,从来没有停止过给丈夫看病。甚至,当医院没有希望的时候,她把目光投向了”看邪病”的大仙身上……
我被这个年轻的女人感动了,她用最真切、最朴实的守候和坚持,表现了文学所讴歌的人间真情。于是,我带着他们走遍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好医院。文学来源于生活,一点都不错,当我们感叹小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节时,生活自会提供充足的证据。一个偶然的机会,在饭桌上,一个不到40岁的中医小哥们儿,听完我的叙述,似乎一下子就看透了病因。第二天,我带他去小哥们儿那里诊治,回家后,喝了几服驱寒暖胃、匡正祛邪的中药,又到药店买了几支艾蒿,在肚脐外熏了几次,病竟然就渐渐好了。
后来,小两口又来了。这一次,他们的脸上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愁容,神清气爽了许多。然而,正当我们为他们高兴的时候,女人却说,这一次除了感谢我们的帮忙,更感谢“保家仙儿”,要不是她天天祷告,病怎能好得这样快?临了,她又叹了口气说,如果早知道“保家仙儿”这么灵验,花那么多钱、受那么多累干什么,早点求“大仙儿”就好了。他们走了好长时间,我和家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一切都是错位的,过程与结果,现实与感受,都没有在一条线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女人的爱实实在在地贯穿了整个事件。
我感到从几个世纪前伸出的愚昧的魔爪,还在绞削着现代文明的灵魂。让人痛心不已的是,你看到的不是对这种绞削的抗争,而是一脸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