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最好的岁月里得了脑梗塞
2016-11-05苗满红
文/苗满红
我在最好的岁月里得了脑梗塞
文/苗满红
我是一名语文老师,曾经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语文老师。在45岁的那年三月被评为山西省名师,作为北大的网络培训研修之星第一名,我受北大、山西省教科院安排到贵州支教。当我觉得自己正要高在云端、大展身手的时候,没有想到忽然得了脑梗塞。
2015年4月1日,我开始昏迷,脑、嘴、腿、手都有问题,醒后发现不能走路,不能写字,不能说话,许多事情想不起来。为了配合医生治疗,我大把大把吃药。针灸的穴位有的时候没有感觉,有的时候却是钻心的疼。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特别是我与别人无法交流的痛苦。是我的姐姐,慢慢的一句句和我讲。我听懂了就傻笑,听不懂就啊啊啊的干着急。正是姐姐那些耐心的话语一句句唤醒了我的记忆。在医生的精心治疗和我的坚持锻炼下,我出院了。
2015年7月初,本来已经有点感冒,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前几个月的锻炼,恢复的效果不错,所以过分地夸大了自己的意志因素。去太原参加“乡村行”学习活动,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去医院做了复查,也许第一次我向医生诉苦这个病真的是防不胜防。但我对学习还是不甘心,咬着牙自己走了那次“乡村行”。天有点阴,所以在去太原的长途车上不开空调还舒服,但坐上到宾馆的公交车时因为阳光灿烂,车都开着窗。我一下子就嗅到了那股冷风味,住了一天,就有点睡不稳,不踏实。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好几个部位已经不适了。为了不给大家找麻烦,我无奈地告诉大家趁现在能回时,决定自己返程。告别太原,真的像是泪洒疆场,欲哭无泪。
2015年8月初,更让我身心俱疲,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自从恢复过程中不注意诱发感冒以来,自己觉得对自己肉体的感觉变得无能为力。有时候脚走两步轻飘飘的,扶着墙下楼梯还有往墙上碰的感觉。出去走几步,别人穿半袖的日子,我得穿两三个厚衬衣和外套。大量的冷汗,手一摸就是亮晶晶的,还能甩出水来。太阳底下愣是感觉到有点冷,人家感到的微风惬意的舒服,我却脊背上感到凉和冷。大量的抗生素让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失去了抵抗力。有时候脚变得重得拖不动,走了两步就想坐下来或者躺一躺。有时候头还发晕,晕晕乎乎的,想问题都觉得虚幻。别人和我说了几句话,更多的时候要么听不进去,要不是就有点烦心。让大家都住嘴的时候,可又觉得太静了,想和别人说两句,但别人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在那可怕的日子里,我绞尽脑汁想一件事:是不是我那可耻的身体已背叛了我。那是这辈子第一次,因为肉体的痛苦而哭泣。
2015年9月初开学的时候,我的情况更糟糕。想当初在教学楼、办公室迎着朝阳组织晨练,抬头望见满天星归家。但现在咫尺天涯的渴望真令人伤感。我无法越过家属院与办公楼相隔的散步的空地,我甚至只能扶在门口,趴到窗棂上,看着自己那些熟悉的东西。煎熬的日子似乎永无尽头。我听医生说要有足够的耐心,我也确实知道周围好多的例子,我也知道好多人表扬我的恢复很成功。我恍惚觉得我是不是急于求成,导致复发。感觉到自己就像玻璃窗上的苍蝇苦苦飞舞嗡嗡鸣叫却飞不过去。有时候,人真的可以一动不动地聆听钟点滴答好几小时,可以将墙上的每一条细微褶皱铭记于心。睡不着,却也不能做更多事。看到那些课间嬉戏的孩子,看到那些打乒乓球的老师,以前我不可能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对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身影生出刻骨铭心的羡慕和疑问:他怎么竟能走得那么稳?一个协调的步伐、一次随意的伸展、一个轻轻的跳跃,竟都焕发出无与伦比、令人神往的自由的美丽。但好像这些东西似乎不能让自己当作幸福与美丽的代名词,自己是一只退缩角落从蝴蝶退化的蛹。曾亲历不仅摧残肉体也摧残意志的痛苦。曾经自己什么也知道,别人劝说自己的东西大概也都知道,只是人对于痛苦的感受是多种多样的。
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按医生的科学调理,展望2016年3月1日开学的日子,我又一次站在了熟悉的校园里,又像以前那些日子。我又像个稚嫩的婴孩,像个蹒跚的老人,一步步、一天天,颤抖、晃荡着行进。我懂得了,每次迈步、每点攀爬、每次跳跃,都是生命的恩宠与幸运。给自己一些时间,原谅做过很多傻事的自己。过去的都会过去,该来的都在路上。
摘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