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嬗变

文/佴瑞乾（云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嬗变

文/佴瑞乾（云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研究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的变迁，当对辐射中心建设和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有所助益。

习近平总书记要求云南建成我国面向南亚东南亚辐射中心。随着国家实施“一带一路”和长江经济带等战略，云南正从对外开放的边缘地区和末梢变为开放前沿和辐射中心，成为两大国家战略实施的连接交汇战略支点。以史为鉴，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的变迁研究，当对辐射中心的建设和“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有所助益。

“重九起义”胜利，云南建立军都督府，进入民国时期。如何因地制宜，创制、变革、发展货币法律制度，保障云南社会经济发展，维护金融主权，是这一时期云南政权面临的重大挑战。

一、辛亥革命时期的云南货币法律制度（1911年—1913年）

1912年，云南废两改元，比东部地区早20余年。2月，军都督府创办富滇银行。民国时期，富滇银行在云南实际发挥了中央银行的作用。成立伊始，富滇银行即行发行纸币。军都督府颁布法令，要求使用富滇银行发行的纸币缴纳各种税费，发放工资。原流通的银币由富滇银行按一比一的比例兑换为纸币。拒绝使用纸币者，承担法律责任。

二、唐继尧时期云南的货币法律制度（1913年—1927年）

1913年10月，唐继尧任云南都督，在云南形成了强大的地方割据势力。

（一）货币发行

唐继尧政府滥发纸币，大量铸造劣质银币。一元银圆重七钱二分，滇铸半开银币仅为三钱六分。尽管如此，唐政府新一元银币成色仅在五五成左右，还一再降低含银量，一度降到四五成。

（二）列强侵略

这一时期，西方列强加紧了对云南的经济侵略。

1914年1月，东方汇理银行在蒙自设立分行。东方汇理银行制造为使富滇银行银根紧张，纸币贬值，用其掌握的富滇银行纸币到富滇银行兑换为银元，将兑换的银元运往越南，给富滇银行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1918年3月，中法实业银行在昆明设立分行。该行企图在滇发行钞票，云南政府予以禁止。该行遂私运纸币十余万元，幸被云南府海关查获扣留。

三、南京国民政府时期云南的法律制度（1927年—1949）

1927年，唐继尧被驱逐。1929年，龙云统一云南，成为新的地方割据势力。

（一）货币发行

由于唐继尧时期富滇银行滥发钞票，币信丧失，政府以一比五的比例，用滇铸银元半开（即伍角）收兑老滇票。1932年，将富滇银行重组为富滇新银行，具有货币发行权。

富滇新银行管理货币，划一币制。是时，云南流通的硬币有银币、镍币、铜币等，纸币有老滇币、个碧石铁路银行发行的纸币、个旧锡务公司发行的储蓄券、锡务公司昆明分部、兴文当、益华当、盛丰押号等发行的本票等，币值更是各不相同，货币流通极其混乱。为此，政府划一云南货币。上述银币、镍币、铜币、老滇币、个碧石铁路银行发行的纸币、储蓄券、各企业发行的本票等，由富滇新银行贷款收回，禁止在云南境内流通。发行“新滇票”，并铸造一分、二分、五分三种铜币，二角银币，作为新滇币辅币。到抗战前夕，云南货币已基本统一，富滇新银行发行的新滇票币与滇铸半开银币在全省货币流通中居于统治地位。通过这些措施“统一货币制度，建定稳固的银储备，以使纸币获得民众的最大信任”，“云南之金融基础得以奠定”（《续云南通志长编》），云南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1935年，国民政府中央实行“法币改革”，由于云南地处边疆、少数民族众多，中央银行在云南尚未设立分行，经云南地方当局努力争取，中央政府准以富滇新银行发行的新滇币作为法币的辅币在云南流通，新滇币二元作法币一元。

（二）外汇管理

这一时期，西方列强转嫁危机，并企图控制云南金融。

1933年，由于美国收购白银，云南白银大量外流，省政府颁行《禁止现银出口条例》。1934年，制定《考核现金移动办法》，严禁白银出境。

1932年10月，云南省政府颁布《管理外汇办法》，授权富滇新银行管理外汇。

然而，东方汇理银行利用唐继尧时期滥发纸币，丧失信用之机，使其发行的纸币（法纸）成为云南的硬通货，东方汇理银行确定的法纸与港汇牌价一时成为昆明市场大宗交易依据，东方汇理银行控制了云南的对外汇兑业务。

重组后的富滇新银行制定《办理外汇细则》《云南富滇新银行个旧分行大锡押汇章程》《富滇新银行预买特货汇款章程》《富滇新银行总行特货押汇章程》，对外汇 “普遍管理”，与东方汇理银行争夺外汇控制权。然徒法不足以自行，这些规定并未得到实际执行。

早期新云南光绪元宝三钱六分，俗称“三珠半开”

富滇银行美钞版五元兑换券

汇理银行伍百元券

新富滇银行民国十八年版美钞公司承印壹佰元券

大锡贸易是控制云南外汇的关键。富滇新银行拟订了《修正大锡押汇章程》和《个旧分行办理大锡押汇细则》，规定大锡“跟单押汇”五成卖与富滇新银行；鸦片出口预算半数外汇于富滇新银行，至于其他少数出口货物所换取的外汇，一概不加管制。大锡、鸦片出口取得的其余五成外汇，则听商人自由支配。若愿卖给富滇新银行，富滇新银行原则上均按牌价收购；同时，入口商如希望向富滇新银行购买外汇，富滇新银行亦应按其需求供给。富滇新银行还设立锡贷委员会，解决锡矿业主资金需求。在伦敦、中国香港等地设立分支机构，通过直接交易使东方汇理银行的法纸不能进入云南。1935年6月，东方汇理银行与富滇新银行谈判，东方汇理银行“承认不妨碍本省金融与新行所承办之一切金融政策，并赞助新行发展一切业务，安定本省金融”，富滇新银行同意将一定外汇以优惠价格卖给东方汇理银行和滇越铁路公司。云南的外汇控制权重新回到富滇新银行手中，富滇新银行成为云南外汇买卖和汇兑的中心。

四、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的特征

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的变迁，呈现出以近代化为方向，以国际化为视野，以自主化为目标的特点。

（一）发展方向——近代化

“中国法律的近代化转型是以西方先进法文化为理论先导的，所以采取的模式必然是西方化形态。”“中国法律的近代转型呈现出较为浓厚的西方色彩。”民国时期的云南货币法律制度，体现出明显的近代化、西方化特点。当一直处在边疆封闭状态的云南享受到西方商品流转和市场交易模式带来福利的时候，创设货币，制定与之相适应的法律制度来保障货币法律关系便成为必要了。民国时期云南商品经济和市场交换越发展，对创设自己货币法律制度的要求就越强。云南推行废两改元先于东部地区20余年，充分体现了西方经济流转模式进入后的云南经济在金融方面的后发优势，也充分证实了云南货币法制的发展，是以近代化、西方化为发展方向的。

（二）发展视野——国际化

法律是社会关系的调整器，社会关系发生变化，法律的革新也就成为必然。民国时期的云南，跨国贸易发达，货币法律制度必须考虑到国内和国际两个市场中货币的流通，必须具备国际货币法律制度的视野。虽然，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最初是以应急的方式被动地适应国际潮流，但随着国际贸易的深入，从为应对美国的《白银收购法案》出台一系列法律，到后来与东方汇理银行的斗争，将目光定位于国际舞台，融入西方主导的经济秩序便成为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自觉自发的需要了。

（三）发展目标——自主化

“中国近代史上一切重大的变革、重大的政治活动都和救亡图存联系在一起。中国法律的近代转型同样是围绕这条主线展开的。”（张晋藩：《中国法律的传统与近代转型》）货币制度混乱，西方列强趁火打劫，严重动摇了云南当局对货币体系的控制。抵制中法实业银行在云南发行钞票，将东方汇理银行的法纸逐出云南，取得云南汇率的控制权，民国时期云南政府对重塑独立自主的货币法律制度，实现集中统一的货币管理，抵制西方列强的经济侵略，挽回法律主权作出了可圈可点的贡献。

五、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的历史资鉴

云南地处中国经济圈、东南亚经济圈和南亚经济圈的结合部，是面向东南亚、南亚、西亚，肩挑太平洋、印度洋，通江达海沿边的国际大通道，拥有独特的区位优势。总结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对进一步提升云南在国家发展战略和对外开放大局中的地位和作用，进一步凸显云南在国家周边外交中的独特优势，对云南发展具有重大的历史资鉴意义。

（一）货币法律制度深刻影响经济社会

考察民国时期云南货币法律制度的变迁，我们发现，完备严谨的货币法制下，经济欣欣向荣，社会井然有序，人民安居乐业。货币法制不健全时，经济停滞甚至倒退，社会秩序混乱，民生凋敝。富滇新银行管理货币、划一币制取得成功，外汇管理取得成效，云南民族工商业迅速发展，对外贸易活跃。唐继尧时期，富滇银行滥发货币，云南通货膨胀，民不聊生，成为唐继尧政权崩溃的重要原因。货币法制是金融法制的核心，无论是价值尺度、流通手段、支付手段、贮藏手段还是世界货币，货币法制的调整都深刻影响着货币的职能，从而对经济和社会状况产生重大作用。货币法制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货币法制的变迁不仅仅是法律制度层面的变革，更是经济、社会、民生的综合发展。当然，经济社会发展也会反作用于货币法制。经济社会状况良好时，货币法制一般也相对完善。经济社会状况恶化，即使有健全的货币法律也往往无法具体实行，成为一纸空文。富滇新银行成立初期为控制外汇发布的规定未能得到执行，主要也是因为当时的经济社会状况尚不足以支持其实施。

（二）货币主权是货币国际化的核心

经济全球化的潮流，使人民币国际化的趋势不可逆转。人民币国际化，必然会遭到既得利益集团的阻击和干扰。美国持续向中国施加压力，干预中国汇率制度，侵害中国货币主权。历史告诉我们，没有货币主权，货币法律和秩序就无从谈起。东方汇理银行发行的纸币（法纸）成为云南的硬通货，法纸与港汇牌价成为昆明市场大宗交易依据，云南外汇法制便受制于人。坚持货币法制的独立自主，确保人民币主权，维护人民币币值稳定，保证人民币的良好信用，逐步摆脱国际支付中对美元等货币的依赖，人民币国际化方能保持主动地位。在云南辐射中心和“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中，坚持货币主权，以国家利益最大化为目标，决策货币制度，使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为参与国所接纳，走自己的路，不为人所制，人民币国际化方能坚持正确的方向。

新闻链接

云南特许兑换覆盖东南亚南亚近20国货币

据中国人民银行昆明中心支行数据，自2010年启动跨境人民币结算试点以来，云南省已累计实现跨境人民币结算金额2691.55亿元；目前，云南特许兑换已覆盖泰铢、马来西亚林吉特、越南盾、柬埔寨瑞尔、老挝基普等东南亚、南亚近20国货币。

云南省是全国最早开始实行边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试点地区之一。上世纪90年代，中国农业银行云南省分行与越南商业银行就以互开本币账户方式开通边贸本币结算业务，首创“河口模式”。2010年6月，云南获批成为全国第二批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地区。近五年来，云南金融对外开放水平显著提升，促进涉外经济发展的作用日益显现。

中国人民银行昆明中心支行的统计数据显示，2010年—2015年期间，云南陆续推出了人民币与泰铢、越南盾、老挝基普等的银行柜台挂牌兑换业务，泰铢、马来西亚林吉特、越南盾、柬埔寨瑞尔、老挝基普和缅甸元等近20种东南亚、南亚国家货币的特许兑换业务，形成了以银行间区域市场为支撑、银行柜台交易为基础、特许兑换为补充的全方位、多层次货币交易体系；在跨境人民币结算上，自启动跨境人民币结算试点以来，云南省已累计实现跨境人民币结算金额2691.55亿元，有力推动了云南省对外经济的发展和人民币在周边国家的使用。

与此同时，全国首个中缅货币兑换中心在德宏州挂牌成立，形成“瑞丽”指数。还建成了全国首条泰铢现钞跨境调运绿色通道。

中国人民银行昆明中心支行行长杨小平认为，未来五年，将是云南金融改革发展的黄金期。“一带一路”构想和面向南亚东南亚辐射中心建设的推进将为云南省金融业扩大开放提供更加难得的契机，全面深化金融改革的方针政策也将为云南金融业加快发展提供更加有力的政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