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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现代性的检审与城市审美文化的构建

2016-11-02张碧

西部学刊 2016年13期

张碧

摘要:澳大利亚著名学者德波拉·史蒂文森的著作《城市与城市文化》,对西方近现代城市化进程中的一系列现代性现象进行了深入思考和讨论。作者对此前哲学社会学研究范式提出了质疑。以民族志和法科学地审视城市——乡村的现代性问题。作者还将马克思主义、结构主义等宏观式批评理论作为方法维度,阐明了考察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基础及社会生产关系对探究城市文化现象的重要意义。《城市与城市文化》具备极重要的学术及社会意义。

关键词:《城市与城市文化》;城市化运动;文化研究;民族志式观察

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西方近代工业化的兴起,使西方诸多城市逐渐褪去中世纪的厚重面纱,而呈现出物质生产领域近代化的盎然生机。在一片烟雾蒸腾的氛围中,城市犹如被施展了绚丽而魅惑的魔法,骤然改变着西方社会的历史进程、以及西方人的精神世界。这种改变,既体现为经济结构、生产方式和社群组织原则的社会进步,同时,也体现为继之而来的现代科层体制对西方人感性生活、精神世界的模式化塑形。于是,近代城市化运动、及其所派生的城市文明,便自此开始,在褒扬与质疑的双重声音中,得到西方几代思想者们的深沉思考与激烈争论。

正是基于这样一种历史考察和学术检审,澳大利亚著名学者德波拉·史蒂文森以其《城市与城市文化》(Cities and Urban Cultures)一作,对西方近、现代城市化过程所引发的一系列现代性现象,进行了至为深入的思考和讨论。该作延续了由托尼·贝内特(曾长期供职于澳大利亚高校)、约翰·多克尔等学者所开创的澳大利亚文化研究传统,从文化社会学的宏观角度,对西方城市化过程的中历史风貌进行了整体描述与分析;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史蒂文森还辅以诸多现代批评方法,对这一进程中阶层、种族、及性别等诸多领域,进行了微观政治式的深沉思考、细致把握与详尽阐述。

“自然”与“文明”的二元对立,在西方近、现代思想传统中,一直作为备受关注的核心议题,而受到西方思想者的热议,且往往以文学主题形式而得到感性表达。18世纪启蒙主义运动先驱雅克·卢梭,曾悖论性地提出“返归自然”的口号,并以此直接开启近代浪漫主义运动对启蒙现代性的反思。此后,在现、当代西方社会及学术语境中,这一对立业已演变为“城市”与“乡村”的对立形式。包括马克斯·韦伯、马克斯·舍勒、格奥尔格·西美尔[1]、大卫·理斯曼等在内的西方哲人无不在不同程度上指出,城市化所催生的现代化生产、生活方式,使得现代人在形成高度理性化的心性结构的同时,也淡化了人际之间的情感体验与伦理意识,而这正是思想界反思现代西方启蒙理性的原初动机。再之后,生态主义运动以及不同类型的宗教、准宗教团体的兴起,都在不同程度显示出身心复归自然的价值趋向、以及相关的伦理维度,在立场和方法的双重指向上,将对城市现代性的反思延伸到当初卢梭所提出的命题。

然而,史蒂文森并未加入这种声讨城市现代性的传统,而是通过对城市化生活细致入微的民族志式观察,指出“礼俗社会关系同样是城镇居民日常交往的特征,就像它是居住在乡村的人们日常交往的特征一样。”[2]38通过对特定区域样本的审慎观察与实证性探讨,作者论证了这一观点:在城市化过程中,尽管工业化生产原则及随之产生的科层化制度,在某种程度上促使人类呈现出心性维度的现代性单一取向,然而,人类依然能够通过维系礼俗传统的方式,延续乡村时代以来心性结构及伦理精神的丰富性与持久性。从方法上讲,这一观点对此前哲学社会学的研究范式提出了质疑。对民族志方法的援引,使得史蒂文森得以以更为科学的方法来审视城市-乡村的现代性问题,这显然延续了涂尔干、韦伯以来的现代社会学的基本研究理路,从而使得社会城市现代性研究摆脱了单纯的唯理主义知识建构倾向。同时,这种观点也将对礼俗的考量纳入研究中,从而对此前西方学人的结论提出质疑。前辈学人在反思城市现代性的过程中,往往疏于考虑乡村社会血亲伦理在城市生活中的延续问题,并采取德国学者滕尼斯的“社会”与“共同体”二元对立式划分来看待这一问题,而忽视了乡村礼俗心理参与城市现代性的形成这一事实。正是在这样的反思基础上,史蒂文森通过对特定区域的乡村社会进行了细致入微地探讨,从而以更为科学的方式显现了城市现代性命题的复杂性,这一创见,在很大程度上冲击了西方学界百余年来关于城市现代性的负面评价,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同时,尽管并未明确说明,但史蒂文森却通过对“城市”这一特定范畴的考察,在客观上佐证了社群主义关于社会伦理在个人人格的形成方面具有重要作用的观点,从而对政治哲学领域的相关学说间接地提供了文献支持。

文化研究学派的宗旨之一,在于通过对社会状况及其语境的具体考察,以及对诸多社会文化现象表意过程的破解,透析隐匿于文化背后的深层政治动因。这种状况,便要求社会研究者既要对社会特定相关领域做宏观的整体把握,也要对该领域内部文化的存在形态、运行机制做微观检审。为实现这一宗旨,史蒂文森在该书中立足于文化研究的传统方法论,在详尽的资料基础上,将马克思主义、结构主义等宏观式批评理论作为基本立场与方法维度,阐明了考察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基础及社会生产关系对探究城市文化现象的重要意义。为此,作者援引马克思主义者大卫·哈维、阿尔都塞等学者的观点,从“城市生产的结构性不平等”[2]45角度出发,分析出作为上层建筑的城市文化得以形成的基本原因。然而,这仅仅是对文化得以形成的社会结构动因进行了基本界定,对待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化现象,必须通过对文化自身形式的深入分析,才能彻底发掘渗透其中的深层权力结构。众所周知,法国文化社会学家罗兰·巴尔特在其一系列著作中,巴尔特立足索绪尔符号学传统,对大众传媒中的权力、伦理关系进行破解。他关于“法国士兵”的符号学解读,成为破解法兰西国家意识形态的符号学运演的经典案例。[3]176基于这种认识,史蒂文森主张文化研究援引罗兰·巴尔特等人的社会符号学方法,从性别、阶级及种族等诸多维度出发,通过深入研究建筑、广告等城市文化符号,对植入其中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进行解码,以此体现出深入的社会干预态度,从而彰显出英语国家文化研究学派一以贯之的社会批判与人文关怀立场。

当然,学术研究从来是在既有知识体系观念的消解、发展的基础上,继承其合理内核,从而生产出新的知识价值体系。对于文化研究而言,则要在创制新的思想方法体系的同时,尽可能使之发挥具体的社会干预的功能。几乎从创立之日起,英语思想界的文化研究学派便在价值无涉(value-free)的理论探索的同时,保持着以社会批判为己任的“批判性知识分子”、与以完成社会文化改造为己任的“实践性知识分子”的双重身份。深得文化研究精髓的史蒂文森,同样呈现出这种“批判”与“建设”并重的双重特质。她深刻地意识到,文化研究在改善现代城市市民的生存质态方面所具有的重要意义。当然,与其文化研究学派前辈创办成人教育的方式不同,作者作为“城市文化”领域的研究者,自有不同于其前辈的实践对象,也因而具有与之截然不同的具体实践途径。如前所述,作者的城市文化分析体现出明显的社会批判价值,但同时,作者也从政治美学的角度,对城市文化景观的建构提出建设性意见。史蒂文森从文化规划的角度出发,提出通过对城市设施的合理设计与规划,使得城市符号发挥应有的积极意识形态导向,这与英国学者豪厄尔斯的观点不谋而合:包括诸多大众媒体在内的城市文化,应当体现出正面的伦理宣传价值。[4]90与之相似,本书作者同样意识到“在文化规划的话语中加以想象的城市文化,是直接构建在这样一种信念之上的:能够赋予人们权力的‘公民文化,是民主政治和本土公民身份的基础”,[2]134作为城市文化符号的诸多设施,应当以象征(symbol)形式,体现公民的民主意志,凝聚公民的社会团结心理,从而达到既显示公民的民主权力、又维护社会安定的双重目的。由此可见,《城市与城市文化》从具体政治实践的角度,对城市文化的建构提出了理性而积极的建议,对城市规划等实践性领域具有十分重要的导向意义。

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是英语国家文化研究学派最为基本而关键的立场与方法。作为文化研究领域的重要成果,尽管《城市与城市文化》在梳理和描述城市文化现象方面,体现出社会学惯有的科学、冷静态度,但同时,也秉持了马克思主义介入历史、改造社会的人文主义实践传统。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方法的基本理路在于,通过对特定时代社会经济结构及生产关系的考察,探讨研究对象是在怎样的上层建筑语境中形成、发展的。其中,意识形态考察问题成为最为关键的环节。在这方面,《城市与城市文化》对西方城市诸多社群领域——尤其是文化领域中的权力结构及属性进行了深入剖析与阐释,体现出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在当代西方学术界的重要地位。同时,作者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上,广泛吸纳了结构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不同哲学流派的方法与观念,从而彰显出马克思主义理论兼容并蓄的学术特征,也体现出作者本人宏阔的知识结构与方法视野。美国著名学者马克思主义学者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提出,在赋予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以“元理论”的地位的前提下,完全可以将其他批评理论支系嵌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框架之中,从而服务于马克思主义批评。显然,史蒂文森与詹姆逊在马克思主义批评理论的主张上,可谓遥相呼应。

毋庸置疑,城市化是民族国家实现现代化所必须经历的发展路径。然而,城市化的过程,也必然伴随一系列社会问题的应运而生。而对文化研究而言,其致力的研究维度则除了关注现代化过程中文化现象的发展样态,以及由此带来的民众心理结构的质态问题。众所周知,当代世界,尤其是不少第三世界国家,正处于飞速的现代化进程之中,其城市化速率亦令举世瞩目。在这一过程中,城市现代性问题便已超出纯然学术论域的范畴,而具有十分明显的现实意义。因此,《城市与城市文化》对现实问题的指向意义,便显得不言而喻。它秉持这种研究传统,既体现出崭新的学术视角,又延续了厚重的学术传统,《城市与城市文化》具备了极为重要的学术及社会意义。因此,该作也必然以其宏大的学术视域与精深的社会思考,获得中国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关注。

参考文献:

[1]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上海三联书店,1998.

[2]德波拉·史蒂文森.城市与城市文化[M].李东航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3]罗兰·巴尔特.神话修辞术:批评与真实[M].屠友祥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4]理查德·豪厄尔斯.视觉文化[M].葛红兵等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